麻四的死,给信心满满的铁将军兜头浇了一瓢冷水。他的亲妹妹——麻四的婆娘的哭声让他更加心烦意乱,可这会儿不是训斥她的时候。进攻正处于关键时期,找谁来添最后一把柴,实在是个让人挠头的选择题。头目们大都过分体恤下属,像麻四这样谁都敢咬的疯狗实在太少见了。
麻四的老婆兀自在那里哭哭啼啼个不停,铁将军忍不住虎着脸呵斥道:“哭……哭个屁哭!你哭破天麻老四也活不过来了。赶紧带着你男人的尸首滚,别在这儿给老子丢人现眼。”
“我要去督战!”麻四的婆娘突然止了哭声,沙哑的声音响起来,让周围的男人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知道,这女人是认真的。
“少在这儿给老子添乱。”铁将军回过身,怒吼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麻溜的滚到船上去!打仗是男人的事儿,焰火岛的爷们还没死绝!轮不到你一个女人上。”
“怕我不够心狠?”女人抬起头,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气夺。
铁将军皱着眉,将目光转到一个头目脸上。沉吟道:“阿多力,你去带队督战。”说着他解下腰刀递到那五大三粗的汉子面前,“拿着我的刀,哪个敢推三阻四,你就一刀砍了他!我给你兜底。”
阿多力迟疑了几秒钟,伸手握住了刀柄。
铁将军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暗暗松了一口气。可他的气还没有喘匀实,眼前红影一闪,就要交到阿多力手里的腰刀就被他妹妹劈手夺了去。
“离儿!快把刀还我。回船上去,不要闹。”铁将军急的跺脚,却又只得好言相劝。一副怒气攻心又不敢发作的样子直让一众手下哭笑不得。
“铁离小姐,老大说得对。”阿多力这才反应过来,欠身劝道:“焰火岛的男人还没死绝,请把刀还我。”他是铁将军的心腹手下,只不过反应慢半拍,比不得麻四伶俐。他并没有因为女子出嫁而尊称她为麻夫人,而是依着幼时的习惯喊她的闺名。
铁离轻轻抚着刀身,斜睨了阿多力一眼。幽幽道:“这是阿爹的刀。我想起阿爹的话来。”
铁将军听她如是说,顿时色变。知道事情要糟。他朝阿多力呶了呶嘴,示意对方过去先把刀夺回来再说。意图是明确的,对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两人都忘记了一件事情。阿多力自己的反应速度,实在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软肋。就在铁家心腹欲动未动的时候,就听见铁离清冷的声音在出发营地中响了起来。“阿爹亲口告诉过我们,战场上的仇恨,只能在战场上找回来。”
“阿爹也告诉我们不要去找秦人寻仇。”铁将军沉声喝道:“你我可听从过他哪怕一句劝告?”
“你是你,我是我。”铁离望了他哥哥一眼,冷冷道:“麻老四是我男人,我知道该怎么为他做。”说罢,用力扯下披在身上的大红披风,露出贴身的小衣。藕白的手臂从地上捡起一方黑绸,紧紧裹在身上。她仰头望了望营地里堆得一房高的草垛,然后衔着腰刀奋力爬到草垛顶上。
“儿郎们!”铁离的声音在营地里响了起来。垂头丧气的海盗们抬起头来,连董千和吕猴儿都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怔怔的望着如同一朵黑莲般的少妇。
“儿郎们!想必你们都知道,我的男人刚刚战死了。”铁离俯视着营地中的海盗们,神色从容的阐述着一个仿佛与她毫无关系的事实。“鲁军师有命,天亮之前必须攻下秦人的营地。否则我们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你们的表现,实在不配称为一个男人。在场的人,哪个跟秦人没有血海深仇?你们就是这么为自己家人报仇的?”
一席话说得众人纷纷垂下头,恨不得马上钻进地缝里去。但铁离的话还没有说完。
“如今,我已经是个寡妇。哪位大爷若是不嫌弃我这残花败柳般的身子……”说着,素手轻轻松开了黑绸的两角,绸布轻飘飘落在草垛上。众人呼吸顿时一窒,目瞪口呆的望着那****的曼妙躯体。火光下映的那抹白如此的耀眼。铁离骄傲的向众人展示上天赐予她最珍贵的宝物,声音如同深渊之中爬上来的魅魔般充满了桃色的诱惑。
“谁能砍下帝婿的脑袋,我铁离整个人一辈子就都是他的!”女子抽刀转手削断一截青丝,寸许长的青丝如黑雪般飘洒。“若违背今日之言,有如此发。我话已至此,就看你们的了。”
她魅惑一笑,利落的从草垛上滑到地面。大步朝着营门处走去。在她身后,无数如痴如魔的海盗们提着刀枪,一步步向着战场上逼近。
董千死死抓住木杆,使劲咬着嘴唇。血丝从唇角渗出来,可他依旧不为所动,拼命摇着头,似乎一松手,就会滑落进万丈深渊中去。可是他却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转头望去,只见吕猴儿提着一柄短刀,木然的一步步朝战场方向走去。
“吕……吕猴儿!”董千大骇,出声阻止道:“你不是最怕死么?你去干什么!”
吕猴儿顿住了脚步,痴痴道:“若是能一尝铁大小姐的芳泽,死了也心甘情愿。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念想,已经实现了一半了。值了……”说罢也不理董千,提着刀远去。
不多会儿,董千周边伙伴便走的一个不剩,只剩下他依旧死死抱着柱子。他脑海里已经被那抹惊艳的白完全占领,睁眼闭眼都是那妖而不艳,媚而不俗的女子身躯。“咯噔”一声,****被他生生咬下一块。他也想开了,俯身捡起一把短刀,追着吕猴儿的脚步赶了上去。“运气好还能当铁将军的妹婿。就算运气不好死了,该看的也都看到了。”他小声嘀咕着,跟吕猴儿并肩向前。“值了,值了!”
海盗重新组织进攻的消息传到绿岛一号港口,鲁奴华华摆了摆手命传递消息的喽啰下去。少女的面前摆着一张棋盘,棋盘上黑白两军杀得难解难分。只不过,棋手只有她一人,对面的座位却是空的。
少女取下自己这一边棋盘上一颗黑子,丢进脚边的篝火堆里。轻声自言自语道:“老师啊,老师。你以为靠坚韧的防守和那些神射手们的精准打击就能够让焰火岛上的男人们知难而退吗?你错了……”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胜券在握的微笑,将一颗黑子推到白方的国王面前。“因为他们的杀手锏从来都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几乎与师母同等级别的人间绝色。所以……”
纤指轻轻点在白棋国王的顶端,似乎点着的正是那温和男子的额头。少女的口中轻轻吐出冰冷的话语,“将军!”
白棋国王应声而倒。
与此同时,绿岛中部也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整座小岛的地面都为之颤抖。
“墙倒了,墙倒了!”海盗们发出一阵狂乱的欢呼。七手八脚的翻过倾倒的围墙,冲进避难营地之中。
“活剐了帝婿,给麻四爷报仇!”
“把他的脑袋留下,铁大小姐正等着他呢!”
“……”
击破强敌,心情愉快的海盗们乱哄哄的开着玩笑,放心大胆的朝着避难营地正中那座巨大的建筑推进。混乱中似乎有人趟断了一条绳索,但没人在意那个。就算有那种会爆出数百颗钢珠的恶心兵器,也没办法阻止他们取得如此巨大的胜利。
似乎那位帝婿此刻正躲在那座仓库里瑟瑟发抖,等着他们来斩去他的头颅。一个海盗冲的最快,他伸手撩开了仓库门前的布帘。映入眼帘的不是帝婿,而是码的整整齐齐的黑色木箱。一条闪烁着金灿灿火花的小蛇,在海盗的注视下,快速的游进木箱中。
下一秒,天崩地裂,血肉横飞。
铁离昏昏沉沉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攻陷敌人最后堡垒的喜悦还没有从心头褪去,一场大爆炸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她震得呆若木鸡。恍惚中,依稀看到几个魂不附体的海盗跌跌撞撞的朝她奔了过来。她拔出腰刀,迎了上去。扯着一个海盗的衣领怒斥道:“跑什么跑?老娘哪儿亏待你们了!”
海盗吞咽了一口唾沫,美人如同无暇的玉璧,在他眼前完美的呈现着。可那锋利的刀锋如同一泓秋水,抵在他的咽喉。他想尽快结束这难耐的煎熬,却又想让这时光就此停顿在这一刻。
刀锋又逼近了几分,将那海盗的脖颈割出一条细小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马上清醒了过来,他意识到如果再迟疑下去,刀锋将毫不犹豫的划破他的颈子,让鲜血毫无价值的泼洒在地上。美人终究是好看的,但不是自己的;而性命才是最宝贵的,他得牢牢的抓住才行。他失神了一瞬,立刻恢复如常。哭丧着脸喊道:“大小姐,大小姐……秦人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呐!百十个弟兄,就这么葬送在那吃人的营地里了,一个囫囵的尸首都没有,一个都没有啊……”
剧烈的震动波,让孙铿如同滚地葫芦一般滚落到山坡下。萧孟死死拉着他的手臂,无奈身单力薄,又有伤在身。不仅没能拦住他,反而把自己也拖下了水。
两人苦笑着从地上爬起身来,孙铿倚着身旁的巨石缓了一口气。抬头望着一脸无辜状的薛汉臣道:“说罢,你到底往那房间里堆放了多少炸药?”
“大约一百五十箱。”薛汉臣耸了耸肩膀道:“总不能都便宜了那帮海盗。”
众人听他如是一说,顿时咋舌。一箱火药的重量为二十秦斤(约为十公斤),一百五十箱差不多就有三千秦斤。别说一座小小的营地,就算是座城,也得炸成一片废墟。更何况这可不是老式的黑火药,而是即将交付给海军舰队方面,用于舰炮的新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