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华当然知道齐大志是不会投降的。这些死脑筋的秦人就像海滩上的卵石一样又干又硬。之所以劝降,不过是想为谢大刀争取一点时间,顺便想要迷惑住这家伙。如果在帝婿的死讯传出之后,绿岛的总督再死了的话,岛上的反抗力量就算有再大的决心,怕也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谢大刀已经做惯了这种暗中动手的事情,看见谢子华给他打手势,就已经开始缓慢而小心的向齐大志接近。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他绕到了齐大志的身后,高高扬起了匕首,朝着他的后心狠狠刺下。
刀子还没有落下,他就突然感觉天地旋转了起来。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身体就已经重重摔跌在地上。匕首甩出了几步远,“哆”得一声钉在树干上。
他正待要爬起来,跟这突然冒出来的敌人来一场真正的对决。可是双手才撑住地面,后心就传来了一股庞然大力,将他重重压回了地面。与此同时,一个清脆的童声在他背后响起。“姐姐,这个人怎么处置?”
“留着有什么用?自然是杀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将谢大刀打进了无底深渊。他还没来得及讨饶,就感觉后心上落着的脚板变成了一柄沉重的铁锤。重重压了下来,一连串清脆的骨裂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谢子华惊恐的看着这还没有车轮高的小男孩毫不费力的一脚踩死了谢大刀,慌张的朝后退了一步,暗暗盘算着该如何才能从这恐怖的家伙手中逃出生天。
齐大志见这清冷消瘦的女子出现,心中便是一松。欠身恭敬的道:“狐长官,怎么惊动了您?”
“听见爆炸声,过来看一眼。我听这家伙说,死了的是孙铿?”语气冷淡无比,可是微微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她的情绪。
“院长并没有同意撤离计划,所以幸免。罹难的是我的好友赵煦……”话到此处,齐大志忍不住又是一阵哽咽。
“哦。”狐九重冷淡的望了望他,“节哀。”她随口安慰了一句,也是看在对方为自己找了一幢雅居的面子上。
齐大志早从儿子口中就得知了这位狐长官的孤僻性子,倒也不以为意。他望了谢子华一眼,“跟我去见院长,把一切都交待出来,也许院长会给你一个痛快。”
孙铿没死?!谢子华两眼失神,心中乱成一团。局势突然逆转,这让他接受不来,表情狰狞的喃喃着。“帝婿必须死!他怎么能苟活在这世上?他必须死!”
“能杀死院长的人还没有生出来。”齐大志轻蔑的道:“你们这些宵小之辈,也想行刺院长?我看还是太过于天真了点。”说着,他走上前来,不用分说便摘掉了谢子华的下巴。以防止他自杀。狐九重站在远处冷冷看着他施为,既不离开,也不上来帮忙。齐大志把谢子华捆成了个粽子模样,推着他离开了密林,朝起降场的方向走去。
“姐姐,我们跟上去吗?”宝儿探询的问了句,望着地上的尸体垂涎欲滴。
“不必了。我们回雅居。”狐九重冷淡的道。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宝儿不敢违拗她的意思,又看了那尸体一眼。这才疾步跟了上去。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不多时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林光一没费多大的功夫,就从谢子华的嘴巴里弄到了想要知道的一切。带着口供回到村公所,看见孙铿的气色已经恢复了些许。正坐在窗边,捧着一杯浓茶,没滋没味的啜饮着。
“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林光一将口供轻轻放在孙铿身后的桌上,平静道:“这小子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生了反心,打算跟焰火岛上的海盗来个里应外合。收买了一批枪手混在队伍里,我已经让萧孟带着名单去那边抓人了。使用火箭攻击飞艇的是焰火岛上的人,大约有十几个。”
“他们从哪里弄到的火箭?”孙铿放下茶杯,拿起口供随意翻看了几眼。口供有十几页之多,他发现自己心情焦躁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索性放在一边,向林光一问道。
“是焰火岛自制的,据说是一个叫鲁大师的人。也不知道是名字还是外号。”林光一极快速的回答出口,口供上的内容早已经熟记于心。
“鲁大师……口气挺狂妄的。”孙铿嗤笑了一声,“不管如何,先守好这几天的时间吧。等到一机卫过来以后,把这个鲁大师活着带到我面前来。”
“可不要有惜才之心。反叛者应当斩尽杀绝才好。”林光一淡淡的告诫了一句。
“十个鲁大师也抵不上赵煦一条命。”孙铿脸色转冷,阴森森道:“如果有可能,我宁肯送焰火岛上所有的海盗全去喂鱼。”
林光一知道他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伙海盗最有可能的结局是被全体发配到南大陆劳作至死。帝国极度缺乏劳动力,绝对不会允许浪费的行为。
“那个谢子华呢?”
“先留他一条狗命,我有用处。”孙铿站起来,负着手走进月亮门。“我先休息了,你辛苦一下。”他头也不回的吩咐了一声,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
林光一知道他需要一点时间独处,好****伤口。耸了耸肩膀什么都没有说,坐在之前孙铿坐过的位置,望着窗外发呆。这个夜晚注定不会是个平静的夜,海盗来袭的消息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往日一到夜间便安静下来的街道一直都在响动,辘辘的车轮声在夜间显的尤为刺耳。林光一知道,那是绿岛村村民们转移自己财物的动静。大战将起,这些早已经习惯了安逸的帝国新国民们成了最为恐慌的一群人。
庭院里走廊上传来一阵阵轻巧的脚步声,林光一扯了扯嘴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已经冰冷的浓茶。脚步声在房门口停了,军靴底部与地板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林光一忍不住道:“进来吧,孙铿没在这里。”
“是。”谷雨在门外细微的回了一句,推开门走进来。
从得知了海盗进犯的消息之后,一直到这个时候。孙铿的僚属们都在忙碌着。唯独谷雨无所事事。她的生活侍从官身份已经名存实亡,孙铿平素里就很少有劳动别人的习惯,在她和萧孟确定了关系之后,更加对她少了支使。谷雨体内的另外一个灵魂,有时候总是会在后悔。当时的选择是不是错误了。可是无论如何后悔,都已经无法挽回。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孙铿的身边逐渐********,透明化。也许这就是选择的代价。
少女站在门口,无声的伫立着。微风拂动她鬓间的几缕青丝,发梢俏皮的搔弄着她的脸颊。嘴唇嚅喏,想要说什么却总也开不了口。林光一知她所想,微微摇头道:“丫头,没有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徒然伤神而已。”
谷雨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光一哥哥,我这样做对吗?”
“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对错之分。”林光一转头望着她,柔声道:“你高兴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左右你自己的想法。包括藏在你心里的那只小怪兽。”
“小迪它……”谷雨果断的摇了摇头道:“它没有左右我的思想。只是感觉有些对不起家里……”
“他们?”林光一侧头看了她一眼,立时便洞悉了少女的苦恼。“他们的麻烦我来帮你解决。你只要管好自己就可。”
“你们不会动手吧?”谷雨偷偷打量着林光一的神色,只见对方古井无波,神色冷然。纠结的扯着衣角,怯怯问道。
“动手?”林光一冷笑,“怎么会?去休息吧。孙铿这里我来照应就是了。”
少女得到了义兄的保证,神色轻松的去了。林光一一口饮尽了杯中剩余的茶汤,将茶杯轻轻放下。自言自语道:“怎么会不动手呢?只是你大堂兄打死都不敢跟我交手就是了。”说着,自顾自朝门外走去,径直走到孙铿僚属们居住的别院之中。
僚属队伍自从在桑梅草原上洗过一次牌之后,成员成分就日趋朝着多元化的方向发展。昔日长公主殿下的人手如今只剩下了寥寥数人,占据人数优势的是安宁堡自己培养出来的文职军官。唯一能与安宁堡嫡系文职分庭抗礼的,目前就只有令狐家里的几位翘楚了。令狐立春便是其中为首的人物,同时也是孙铿身边的幕僚长。能与并且敢于在孙铿眼皮子底下给自己妹妹上眼药的,怕是也只有这个家伙了。
忙碌了差不多一整夜之后,令狐立春才刚刚跟周公打了个招呼。可连对方的眼神都还没看清楚,他就被人从床铺上拎了起来。四十余岁的长大汉子凌空而起,只惊呼了半声就发现了自己的处境。他把剩下半声惊呼憋回嗓子眼里,端坐在椅子上,嘿然冷笑着。
“林侍从官夤夜来访,莫非想找立春喝杯水酒?”
“废话少说。”林光一神态轻松的拍打着手掌中并不存在的灰尘,斜睨着令狐家这一代最年长的大哥道:“告诉你家那群老不尊,谷雨的事情以后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