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火光摇曳着,两个已经汗流浃背的土人几次想要停下来歇歇,可是转头看见那位秦大人阴沉的脸色,似乎马上就蓄满了力气。
濒死的少年枕在他的膝盖上,不时发出的咳声让他的心一阵阵的揪起。明明知道自己的努力无济于事,可他还是一次次的轻拍着他的脸颊。
“醒醒,别睡着了。”
“嗯……”萧孟昏昏沉沉的答应着,身子筛糠似的一阵阵的抖着。
距离萧孟炸毁通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少年的情况每个小时都在恶化,持续不断的失血和咳嗽消耗着他的体力。曾军士那摆脱不去的无力感再次浮上心头,上一次有这样的心情,还是老田死在他身边的时候。那一次送走了三十几个同袍,这一次只有一个少年在他怀里安静的等待死亡降临。
曾军士不止一次的想要点燃导火索,把面前的一切都炸成粉碎才肯罢休。但是那又能如何?等候在外面的魔兵会瞬间扑上来,把他生吞进肚子中去。他倒不怕死,怕的是自己肩负的任务再也没机会完成了。
如果这时候有一束光照下来,该有多好?曾军士心里想着。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束光,他一定会抱着这孩子扑过去,恳求他,救救他。
黑暗中,真的有一束光射了进来。曾军士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那束光依然存在,并没有消失。反而缓缓的扩大成一条明亮的光柱,将昏暗的房间照得透亮。
两个土人面如土色,匍匐在地上不断叩着响头。在这个时候,也许只有神迹。不然,谁会能在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底深处,准确的找到他们呢?
光柱扩大,变成了一扇椭圆形的光环。一双纤巧****的脚,从光环的另一面闪现出来,踏在地上。
“果然是在这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曾军士耳边响起,军士皱起眉头,眯着眼睛朝光环的中心望去。影影绰绰的,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听到那声音的一刹那,他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谷雨侍从官……”如果不是怀里的少年不能移动分毫,曾军士这会儿一定会暴起拎住对方的脖子好好的问一问。
“你把我的人弄到哪儿去了!”大汉阴沉着脸咆哮道。
谷雨踩着满地碎石走到他的面前,冷漠的看了军士一眼。目光停在萧孟微微起伏的胸口上。“还活着,来得还不算太晚。把他带到光门那边去,你的事情等会跟你解释。”
萧孟循着声音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看见谷雨关切的眼神。他用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是你害死的第三个同窗了。你这个惹祸精。”
“肺叶都被震伤了,还那么多废话。”谷雨冷冷道:“我看你是嫌死得太慢。”
萧孟心中有些惊讶,谷雨在他心中,一直都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如此干脆的语气听起来,着实让他不太习惯。
谷雨表现出难得的冷静强势,一时间让曾军士也捉摸不透。既然她已经下命令了,他也就没什么好说。对方既然可以在虚空中开出一扇门来,那么救下萧孟一定也不在话下。当下也不多说,打横抱起萧孟,一言不发的走进光门之中。
两个土人依然还在那儿叩头,谷雨瞥了他俩一眼,冷声道:“滚进来说话!”说罢跟在曾军士身后,朝光门走去。
坦戈听明白了,连忙拉了索鲁一把。倒不是关怀爱护,而是一个人在强势的秦大人面前多少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他是地位最低的那个,如果拉不到垫脚石,那么最苦最累的活儿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的。
穿过光门的那一刹那,仿佛撕破了一层膜。曾军士转头四顾,发现自己从一处狭小的密闭空间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之中。他还茫然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好了,你把他放下来吧。把问题都交给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曾军士闻声回头,看见一个年轻人正朝他和善的笑着。他臂上箍着的白底红十字袖章让他心中大石顿时落了下来。居然能在这里看到医师,简直是上天垂怜少年。
把少年平放在地上,那年轻人走上前去,检查了一下外伤,然后将手覆在他的胸前。
“还好。”年轻人道:“只是肺挫伤。连续的咳嗽让他的伤口变得有些脆弱。这种情况下,只需要镇咳然后输血就可以了。镇咳的药物我刚好带了些。但是输血么……”他皱起了眉头,团团转了个圈子。“输血的设备我倒是带了,可是……”他环望着四周,目光落在大汉身上。“你是甲型?乙型?还是丙型?”
曾军士怔了一怔才明白对方说得是自己的血型,他连忙道:“是甲型。”
“可惜。”年轻人叹了一声。“我需要乙型和丙型的血液,这小兄弟是乙型。云晓兄!”他昂头高喊了一声,只见光环后探出一个人来,睡眼惺忪的望着他们。
“白静炘,你鬼叫什么。”李云晓大喇喇的走了出来,眼色不善的朝着曾军士上下打量了几眼。“我和这位老弟一样,也是甲型。问问教授去吧,要么去问问你的那个妞。”
白静炘脸上浮起两片红云,害羞道:“云晓兄莫闹,那可不是我的……妞。”
“不是你的,难道是大家的?”李云晓奚落的笑着,转头道:“老蒙!出来想想办法。”
光环中又走出一个人来,这次是个面容苍老的老者。他朝曾军士礼貌的笑了笑,然后端详着地上的少年。突地惊呼道:“萧孟!”
“怎么,你们认识?”李云晓抱着膀子疑惑道。
“少年营的学生,现在是孙铿的侍从官。”蒙德恩解释着,走到白静炘面前道:“他怎么了?”
“蒙老,是肺挫伤。需要镇咳和输血。”白静炘如实道:“他是乙型血,我们三个都是甲型。”
蒙德恩为难的挠了挠头,“这下麻烦了。”他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谷雨,谷雨眼神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蒙德恩沉吟了几秒钟,望着谷雨道:“谷雨……小姐……”
“蒙教授还是叫我谷雨吧。”少女回过神来,柔柔道:“叫小姐听着不舒服。”
“好、好……谷雨,我记得你的血型是丙型。能不能……救救他?”蒙德恩探询的目光望在谷雨清秀的脸上。
“这小丫头到底什么来路?”李云晓低声嘀咕道:“从没见过老蒙会这么小心翼翼跟人说话的态度。”
“他是院长的侍从官。”曾军士道:“你们不知道?”
李云晓摇了摇头,“她带着十几个大兵过来,把这里挖开了一个口子。你是……”
“帝国海军部直属海兵队队直属尖兵大队第三小队队正,曾大力。她带着的十几个士兵,是我的手下。”曾军士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显然还是无法释怀。
“啧啧……”李云晓低声嬉笑道:“你的人被那丫头吹声口哨就带走了,别想不开了。”
“他们现在怎么样?”曾军士现在最关心他的手下的安危。
“一个个龙精虎猛的,好着呢。”李云晓笑了笑,远远看着白静炘用一条金属管子将少年和少女的胳膊连接起来,透明的玻璃管中涌出一股鲜红的液体,源源不断的流进了萧孟的体内。
白静炘在一旁守护着,不时将管子的位置调整一下,以防止脱落。
“他们在哪儿?我想去看看他们。”得到对方的保证,曾军士松了一口气。“而且我们也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这两点要求现在都不能实现。”李云晓道:“第一,我们得把这个门给关上;第二,你要去见他们,也得等那个浑身都是秘密的丫头醒过来才行。”
似乎做了一个长梦,萧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中,身下铺着一条软和的毯子。耳畔传来低沉的呼吸声,他侧头望去,只见谷雨侧躺在他身边,秀眉微微蹙起,似乎在噩梦中沉沦。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试着感受了一下自身。发现后背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痛了,胸前的闷痛和持续不断难以抑制的咳意也消失不见。
“你应该好好感谢你的同窗。”一个年轻人和善的脸庞出现在萧孟的头顶。“虽然我没有计算,但是她足足输了体内四分之一的血量给你。你能活下来的功劳,一大半应该记在她的身上。”
“怎么可能……”萧孟困惑的望着依旧沉睡不醒的谷雨,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把问题放到一边。“这是哪儿?你是谁?”
“我叫白静炘。现在是雪风号上的船医。”年轻人无奈的笑了,他摊了摊手道:“这里么……应该是在坎达拉城中心的地下。”
“终于……找到你们了。”萧孟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他仰头望着晶莹剔透的天花板,低声道:“请随我马上离开这里。院长在绿岛等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