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孟紧紧贴在花岗岩壁上,越来越强的震动让他很难保持身体的平衡,险些从绳索上摔落下去。他死死攥紧了绳索,双脚蹬住一块凸起的岩石,才逃过了这一劫。现在身边已经没有曾军士照看,如果失足掉落下去,恐怕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好容易适应了这种震动,萧孟艰难的爬上了巨坑的坑沿。探出头来朝远处望去,只见城市中烟尘遮天盖地,无数黑色的纵队从他面前不远的地方经过。一股强烈的臭气袭来似腥似膻,又似是阴暗潮湿的暗室中放了几个月的咸鱼干。让人闻了之后,恨不得把胃里所有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才能稍解这种恶心。
萧孟把口鼻塞住,才稍微减轻了臭味儿。他皱起眉头,仔细辨认着面前这些从前完全没有见过的生物。心仿佛掉落到不见底的深渊中,一直下沉,下沉……
他曾抱着幻想,是海兵队的主力部队重创了藏身于森林中的土人部队赶来支援。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土人部队赶来。但是,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漫山遍野的奇异生物。想都不用想,这些非人类的怪物到底是哪一边的。
这种从未见过的魔兵身材高大,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覆盖着细小的鳞片。脑袋有些像是蜥蜴,两只眼睛分别在长而方的头颅两侧,向外突出,闪烁着凶残的目光。他们大多数都以长矛作为兵器,胸前挂着一串灰白色的圆型饰物。
正当萧孟仔细观察的时候,似乎感觉到目光的注视,百余米外花岗岩石阶下的那支魔兵小队突然齐齐把头转向了他。两方目光猝不及防的遭遇在了一起,少年从他们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深深的敌意,似乎它们看待的并不是敌人,而是猎物。
萧孟心中打了个突,转身朝石柱后面的绳索处跑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心里一紧,没想到这些身材高大的笨重家伙,行动居然如此敏捷。
所幸距离逃生绳索的地方已然不远,少年飞扑过去,双手紧紧抓住绳索朝下自由落体。耳畔传来凄厉的风声,他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几根粗长的铁矛从他头顶上掠过。紧接着,一颗硕大的脑袋从坑沿上探出头来,朝着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森白锋利的牙齿。
萧孟飞速的逃离了他的攻击范围,那魔兵捞了两把没有捞到,有些恼怒。转头看见萧孟赖以维生的绳索,掏出随身一把做工粗劣的短刀,朝着绳索上砍去。少年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肆意逞凶。
“砰!”得一声清脆的枪响,魔兵的动作突然停顿,紧接着软软倒在坑沿上。萧孟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的朝下方望了一眼。曾军士放下依然青烟缭绕的秦五式步枪,沉着脸道:“别发愣,赶紧下来。”
两个土人手忙脚乱的把萧孟接应到安全地带。曾军士连射了数枪,终于打断了悬在半空的绳索。此时反正已经暴露,最优先的便是要延缓对手下到坑里来的速度,好为己方争取到宝贵的逃生时间。
但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不过是早死几天和晚死几天的差别而已。曾军士黯然转着念头,与萧孟的目光对在一起。
“先逃命要紧。”萧孟却没有时间想那么多,把装备尽可能的都带在身上。“往里面走,那些家伙们块头大,它们在狭窄的空间施展不开的。”
这时石壁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曾军士面色一变,探头朝外望去。只见那些身披细鳞片的魔兵发现了坑中有人,竟然胆大包天的串成了一条人链。距离最近的一个家伙,只差半米之遥就能够挨到地面了。
对于这些活靶子,曾军士是一点怜悯之心都不肯给的。抬手一枪击中了最上面的那只魔兵,那家伙发出“嗷”得一声惨叫,双手再也勒不住绳索,带着身下一长串魔兵叽里咕噜的掉了下去。曾军士长笑一声,对着坑底摔得七荤八素的魔兵便扣动了扳机。血花四溅,可怜这些贪嘴的魔兵食物没吃到嘴,反倒把自己小命搭了进去。
只是这样一来,枪声吸引了更多的魔兵从坑沿上探出了脑袋。望向曾军士的贪婪眼神,让心如钢铁的老军人也心中一寒。朝那些魔兵们哼了一声,背着步枪退入黑暗之中。
下一秒,魔兵们发出一阵兴奋的嚎叫,串成了数条人串悉数向下攀援。在曾军士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几分钟之后,第一个魔兵终于冲破重重阻碍,挤进了曾军士消失的墙缝之中。
……
坦戈帮精疲力尽的两位秦大人装填上了弹药,这会儿他已经没兴趣去揍那个倒霉的向导出气了。索鲁担当着哨兵的职责,站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隘口处,警惕的朝外望着。
萧孟沉默的帮曾军士裹好了伤口,然后拎起步枪道:“这里已经守不住了,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得走。”
曾军士疲惫的点点头,朝隘口外望着。在刚刚过去的三个小时里,这支孤军已经击退了数波攻进来的魔兵。隘口外的尸体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丘,魔兵们每一次发起攻击,都得先把这些尸体拖开才能找到进攻的路线。
昏暗的甬道里充斥着中人欲呕的腥臭气息,远处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那些贼心不死的家伙们又在准备新一轮的进攻。
“来了!”萧孟眉头一皱,沉声低喝道。曾军士拎起步枪就要冲向隘口,但萧孟扯住了他的肩膀,摇头道:“这次我来打头阵,你先歇口气。”
曾军士鼓起的力气退散,他颓然坐了下来,点头道:“那你小心,子弹省着点用。”
“嗯。”萧孟朝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走到了隘口旁。索鲁端着一杆长矛,紧张的望了萧孟一眼。作为秦大人阻击的副手,索鲁不知道自己已经亲手了结了多少垂死魔兵的性命。从矛尖上流过来的血水将他的掌心跟矛身紧密的贴合在一起,掌心处磨破的皮肤不时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索鲁眼前的尸体掩体突然松动了起来,那双死鱼一样的眼睛从他眼前徐徐向后退去。隘口的另一端,一双大手探了进来,胡乱抠摸着。好几次险些都摸到了隘口,却险而又险的与它失之交臂。
索鲁按捺不住紧张的心情,正要挺矛给那个家伙一个突刺的时候。萧孟却是按住了他的手臂,轻轻的摇了摇头。
对面的魔兵终于把尸体拖了出去,隘口露出了一个仅仅能容一个魔兵蜷着身体钻过去的洞穴。只听见对面发出一阵低沉的欢呼声,一个硕大的脑袋拱了进来。他还没适应面前稍微光亮的环境,就觉得脑门一阵剧痛,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索鲁不敢相信,这个强壮的魔兵就这么死在自己的矛尖下了。他试着拔出贯进魔兵头颅的矛尖,但全神贯注之下,早已经脱力。双臂较劲使了几次力气,都没有成功。不得已,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外面的魔兵把那具尸体向外拖走。矛杆脱离了自己的控制,离他越来越远。
正当他绝望的以为自己将要丢失了他的兵器时,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坦戈突然冲上前来,双手死死攥住了矛柄。隘口两端的双方进行了一场力量相差悬殊的“拔河”比赛。坦戈的力气当然比不过那些蛮力惊人的魔兵,被扯得向前踉跄了几步。终是卡在了隘口这边,脸和一个被压在下面的魔兵脑袋来了个零距离的接触。还没等他开始恶心,贯穿了魔兵脑袋的矛尖便松脱了出来。强大的反作用力让坦戈再也保持不了平衡,拖着长矛向后倒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光亮顺着孔洞透了出去,隘口两侧的敌对双方猝不及防的面面相觑。几个魔兵扯着尸体,朝隘口里的人咆哮着。萧孟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从腰间摸出一根短短的铁棒,在墙壁上擦了一下。火花照亮了他满脸的脏污,他挥挥手,铁棒脱离了他的手掌,从尸堆上滚落下去。
魔兵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望着那已经不再闪光的铁棒。铁棒的尾端冒出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儿。
萧孟抱头蹲了下去,下一秒,爆炸猛然在魔兵堆里发生。弹片横飞,凑头去看的几个魔兵顿时被炸得血肉模糊,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剧烈的爆炸震塌了一处屋顶,砖石瓦砾落了下来。本来就狭窄的甬道立时就被堵住了。看来那边那群魔兵们想要过来,得花上好一阵子功夫才能重新把通道打通了。
“这地方不能呆了,准备撤离吧。”萧孟淡淡道,似乎没有看到曾军士责怪的眼神。每一颗手投炸弹都是宝贵的,被他这样用掉了一颗,实在是有些肉痛。
“弹药还得保存着,仗还有的打。”萧孟解释了一句,艰难的爬起身来,朝着军士的方向走去。
“打完之后呢?”曾军士平静的追问道。
“只要还没死,就有希望。”萧孟回答,然后将已经站不起来的曾军士从地上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