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突然闪出一个人来,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萧孟面前。把萧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萧孟借着院落里火把的闪光,凝目一看,竟然是队里的通译坦戈。他满脸是伤,脸上带着几分惊惶,几分屈辱。
“秦大人救命!”坦戈跪在地上,连连磕了几个头。
萧孟冷冷道:“什么事?站起来回话。”
坦戈依言站了起来,仍然谦恭的弯着腰。他嚅喏着嘴唇,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萧孟等得心烦,忍不住道:“若无事,自去休息。”
坦戈听出萧孟隐隐有赶他走的意思,吓得双膝一软再次跪下了。双手死死抱住少年大腿道:“秦大人救命……是,是……那位女秦大人让我等给那只食髓魔洗澡……”
原来白日里他们对萧孟说得那些话,不知怎么就被谷雨知道了。谷雨也是顽皮,随手就把怀里的粉红色魔怪丢到两个土人面前。声言要两个土人认认真真的把粉红色魔怪身上的尘土刷洗干净。把坦戈和索鲁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只道惹怒了这位女秦大人,要派出食髓魔吸干他们的脑子了。坦戈这时候只能来找萧孟求救,他知道,在这个小队伍里,找其他人是不可能获得帮助的。甚至还可能会收到一连串的奚落和嘲笑。
萧孟知道这是谷雨在调教两个土人不要乱说话,可事情因为自己而起。若是不管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于是道:“你且先起来,与你的同伴找个安全的屋子去休息。我去找她说说,看能不能给你们免了这差事。”
坦戈站起来,千恩万谢的去了。萧孟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摇着头朝谷雨所在的房间走去。
谷雨的房间在三层小楼的最顶端,采光最好,房间最大。这也是尖兵队全体对她的优待,相比之下,尖兵队的头儿曾军士和另外一位随行军官萧孟,就只能和士兵们一起住在楼下简陋的客房里。
扶着栏杆爬到了三层,军靴踩在很久都没有护理的木地板上,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声。萧孟循着走廊里唯一的光源朝前走去,只见房门虚掩着,开出一条狭窄的缝隙。一线柔和的烛光从门缝里泄了出来,房间内传来阵阵轻微的撩水声。
萧孟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房门没有锁。”谷雨的声音淡淡的从房间里传了出来。萧孟推门走了进去,正好看到少女赤着双腿,从浴盆中站了起来。少年顿时面红耳赤,倏地转过身去,面对着房门,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不提前说明?”
“萧师兄是君子。”谷雨脸上露出嘲弄的神情,“若我说明,势必憋着一肚子疑惑回去。明天指不定会怎么编排我。还不如敞亮了把话说清楚。你说是不是?”
萧孟听见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松了一口气。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道:“谷雨侍从官何必如此刻薄?我可以转过身来了吗?”
“我刻薄还是您小肚鸡肠?”谷雨冷淡的道:“师兄的话可是言犹在耳,我的身份您都在怀疑,还有什么不好编排的。那两个土人若是再顺口胡诌些什么,明天早上怕不是行刑队直接闯进来了。”
“说什么胡话!”萧孟忍不住怒道:“我怎么会听信那些下等人的胡言乱语?”
“师兄怎么想,我懒得以己度人。”谷雨随意披了一件湿漉漉的军装走到床前坐下,看到萧孟还老老实实背对着她僵立在门口。噗嗤一笑道:“好了,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萧孟依言转身,却见烛光中,谷雨轻解罗裳。嘴角勾出一丝魅惑的微笑,呢喃道:“好看吗?”
少年只觉头大如斗,身上汗毛一根根竖立了起来。他再次转过身去,闷哼道:“请你自重,谷雨侍从官。”
后面五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一字一字崩出来的。说着,他已经把手按在了门把柄上,准备一走了之。至于给两个土人张目的事儿,还是算了。
“你若敢走,我回去就会向院长告状。告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对我用强。”谷雨重新系上军装扣子,站起身将半敞的窗关上。
“老师他不会相信的。”萧孟不为所惧,快速反驳道。
“那我们打个赌如何?”谷雨曼声道:“夜深人静,孤灯空床。少男面对柔弱的少女作出点出格的事情来,也未可知。院长也是人,知道你的苦处的。”
萧孟冷汗涔涔而下,知道这女子说得出做得到。不由自主的顺从了她的意思,站定了脚步。“好吧,我不走。你有什么话,快点说。”
“不要怀疑我,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你们好。”谷雨轻声道:“你可以走了。”
“只有这句?”萧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惊讶的回头望着少女。
“当然你也可以留下来过夜,我不反对。”谷雨嫣然笑道:“也许建立了亲密的关系之后,你会对我更加信任也说不定。”
“你这是在说什么话。”萧孟叹气道:“难道,我就如此不堪么?”
“谁知道?”谷雨惆怅的叹了一声,“好了,小男孩儿。该回去休息了。晚安。”
“能不能告诉我,你准备干什么吗?”萧孟听着她的话,总觉得隐隐有什么被自己疏忽了。
“不管我做了什么,你只要相信就行了。”谷雨淡淡道:“帮我把门关好,谢谢。”
萧孟满头雾水的走出房间,顺手将房门轻轻带上。‘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少年自言自语着下了楼,回到自己的单人房间里。
翌日清晨。
萧孟从床上一骨碌爬起身来,穿上脏兮兮的军装。连日的跋涉,让他这身笔挺的军官制服几乎与破抹布相媲美。至少往灌木丛里隐蔽的时候,不用担心暴露的问题了。他自嘲的想着,将自己的脚套进军靴里去。现在全身上下,唯一还算干净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军靴了。
少年正在考虑着是不是要从行军包裹里拿出刀片来修剪一下蓬勃生长的胡须,房门被人猛地推开了。曾军士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指着萧孟的鼻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萧孟疑惑道。如此张皇失措的表情在曾军士的脸上出现,实在是难得的很。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曾军士怒吼道。
“哪个女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萧孟道:“曾军士,你今天是怎么啦?”
“你自己滚出来看!”曾军士愤怒的指着院子。萧孟穿好军装,探头朝外望去。只见农庄院落中,那两个土人被绑成了粽子状,连嘴巴都被塞得严严实实。吊桥不知何时放落下来,原本热热闹闹的农庄里,此时只剩下他们四个活人而已。
“其他人都去了哪儿?”萧孟猛然一惊,诧异道。
“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曾军士再次把自己的问题抛了出来。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萧孟苦苦思索着。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想起了谷雨昨夜对他说的最后那句话。
‘不管我做了什么,你只管信任就好。’萧孟愈发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他脸色铁青着,推开了气咻咻的曾军士。径直走到两个土人面前,伸手扯掉了坦戈嘴巴里的破布。
“他们去哪儿了?”萧孟阴森森问道。
“城里。”坦戈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交待了出来。“食髓魔发威了,秦大人。它带走了所有人,要去城里。”因为极度恐惧,坦戈语无伦次的嚷嚷着。
“食髓魔?”曾军士哼了一声,“就知道那个女人没按好心。带走了我所有的部下,这是想要做什么?”
“你先冷静。”萧孟快速思索着道:“她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说实话,我们在院长身边是互不统属的。也许她身上背负着什么秘密任务。”
“装神弄鬼。”曾军士冷笑道:“哪有什么秘密任务?如果有,会瞒着你?”
萧孟的思绪完全乱了,他使劲掐着眉心,思索着昨夜与谷雨见面时的每一个细节。忽然,一个被他忽略的称呼从心头闪过。
“她一开始叫我师兄,后来则称呼我为‘小男孩儿’……”萧孟眼前一亮,盯着曾军士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食髓魔已经控制了她。”曾军士冷冷道。
“但那些士兵不是傻子,为什么也会听从她的命令?”
“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曾军士冷静了下来。
“走吧。”萧孟扎紧了武装带,从地上捡起了一枝被遗忘的步枪背在肩上。“去追上他们,自然就会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