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达拉是南大陆上最大的城市。曾经是南大陆上一个失落帝国的都城。”蒙德恩一边循着道路行进,一边把这座城市的历史娓娓道来。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仿佛成了他的学生,频频点头恍若小鸡啄米。
“蒙教授,这座城您来过么?”李云晓冷不丁的一个问题打断了蒙德恩的讲解,学者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他和善的望着对方道:
“秦人还没有找到这座城市。我们是这座城市的第一批访客。能够用这种方式在史书上留下名姓,你很满足了吧。”
李云晓发出“嗤”得一声冷笑,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蒙德恩,“以你对这座城市的熟悉程度,蒙老头你不像第一次来的样子。”
“哈哈。”蒙德恩干笑着顿住了脚步,指着道路前方一座巍峨的建筑道:“我们到了。今天晚上就在这儿歇脚。”
“这是什么地方?”白静炘望着这座充满异域风情的古代建筑,疑惑问道。
“失落的阿留申帝国的上议院,后来被深渊人当做了存放文件档案的大图书馆。”蒙德恩举步朝前走去,迈上了花岗岩铺成的台阶。回头望着呆若木鸡的白静炘道:“这是世界上唯二藏书丰富的图书馆。但愿那帮仓皇逃走的家伙们,还没有把藏书搬空的时间。”
踏上百十级台阶之后,三人站在百余米方圆的露台上朝整座城市俯瞰。这里的地势本身就高,露台突出于整座建筑,整座城市一览无余。
城市的遗迹沐浴着夕阳的金色余晖,仿佛给街道和楼阁披上了一层金纱。他们脚下的露台也仿佛浸染了夕阳的光辉,反射着金光。给人以脚下地面是纯金制成的错觉,白静炘脸上不禁露出迷醉的表情。倒是李云晓一直冷静自若,抱着肩膀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蒙德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数百年之前,金台夕照是坎达拉乃至整个南大陆上最令人向往绝美景色。”蒙德恩悠悠道:“这块大陆上的统治者站在露台上,俯瞰着他的领地和子民。正是一天的终末时期,夕阳笼罩着城市。居民们劳累了一天,回到温暖的家。孩子们扑向了他,把他紧紧抱住。主妇点燃了炉灶里的柴禾,炊烟顺着烟囱袅袅升上半空,这座城市的上空氤氲着淡淡的烟雾。沉浸在烟雾之中,这座城市恍如仙境……”蒙德恩的声音低沉的响了起来,不知是什么触动了他的心结,白静炘忽然泪流满面;李云晓也没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望着脚下空无一人的城市,若有所思。
“然而这美景终究是幻象,没有哪个帝国可以长盛不衰。阿留申帝国毁于深渊人的进攻,如今这座大陆也将沉没。金台夕照的美景,怕是看一眼就少一眼咯。”蒙德恩叹息了一声,转身仰望着眼前的大圆顶建筑。“你们不进去看看吗?这可是世界上现存的最大的人类文明的宝库啊。”
“老头儿你这话就不对了。”李云晓冷冷道:“帝国已经立国七百余年,在北方打得魔崽子屁滚尿流。看样子还能延续个几百年。风暴洋诸国虽然动荡不安,可也一直存在着。人类不会灭亡的,大秦更不会。”
“看不出你还是个爱国者。”蒙德恩转头望着他淡淡笑着。
“这跟爱不爱国没关系吧。”李云晓道:“只不过在纠正你话里的毛病。”
“对对对,我忘记了有两个妖孽为他续命的大秦。”蒙德恩不欲与他争辩,息事宁人的道:“进去吧,我们找个安全的房间。明天早晨带你们去看好东西……如果那帮败家玩意儿没把一切都打包带走的话。”
“有个疑问在我心里埋了很久很久了。”李云晓顿住脚步,冷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蒙德恩淡然回道:“我姓蒙,叫蒙德恩。咸阳新式陆军学校的教员。哦对了,孙铿是我的上司和雇主;我还有个干儿子叫赵煦。”想起自己的儿子,老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辉。
“真看不懂你。”李云晓哼了一声,揽着依旧抽抽噎噎的白静炘道:“别哭了你。不就是快死了吗?有什么好怕的。”
“不。”白静炘摇了摇头道:“你不明白,我只是有些担心,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家园也遭了这样的厄运……”
白静炘是信安人,那里从未经历过战火。北方如火如荼的战争,对于帝国南方的人民来说,是个很遥远的话题。尽管每隔几十年的战争中,也会有很多年轻人走上战场再也不会回来。但那与亲身经历战火是两个概念。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李云晓沉默了片刻,紧紧的攥住了拳头,扬声道:“帝国军人先要死绝了才行。”他顿了顿,望着蒙德恩的背影大声道:“就算军人死光了,平民们也会站起来。拿起枪把战争进行下去。”
“呵呵。”蒙德恩听到了他的示威,潇洒的挥挥手示意自己已经听到了。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见。
“这老头有点问题,你可给我防着他点儿。”李云晓压低了声音告诫道。
“我知道。”白静炘心中也是好大一个谜团,点头沉声答应下来。
失落帝国的上议院,深渊统治时期的大图书馆。这座高大的圆顶建筑内共分七层,地上五层,地下两层。不知道为什么,土著们并没有洗掠这座建筑,也许是因为深渊的积威犹在,也许是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进入建筑之后,白静炘环顾四周打量着这幢建筑的内部。几张长条桌东倒西歪,纯银的杯盏滚落的到处都是。蒙德恩坐在一张完好的高背椅上,手边已经点亮了一盏油灯。油灯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他周围几步的方圆,幽暗中只能看到学者的轮廓。李云晓走到他的面前道:“蒙老头儿,难道今天晚上咱们就在这儿休息?”
“保存状况出乎意料的好啊。”蒙德恩答非所问道:“看来这帮家伙们的尾巴上真的着火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李云晓皱了皱眉头。
“在听。”蒙德恩恍然道:“你说要休息。不过我认为我们应该先填饱肚子。跟我来。”说着他站起身,离开了油灯的照射范围,再一次走进了黑暗之中。
李云晓朝白静炘比了一个“在原地等着”的手势,悄无声息的缀在蒙德恩的身后。走出几步,他猛地冲到了蒙德恩的面前,伸手晃亮了怀中早已经预备好了的应急火把。一时间光明大放,李云晓盯着蒙德恩的眼睛,嘿然冷笑了一声。
“果然不出我所料。”
火把明亮的光芒照射下,蒙德恩的眸子放射出诡异的绿色萤光。他顿住脚步,眨了眨眼睛,瞳仁恢复到正常的色彩。面无表情的望着李云晓道:“太好奇的人总是活不长久的。”
李云晓警戒的后退了一步,反手握住了插在后腰的手枪枪柄。“小白,打他!”他望向蒙德恩的身后,厉声喝道。
“这种把戏对我无效。”蒙德恩冷漠的笑了笑。
下一秒,木棍重重击在蒙德恩的后脑上。老者白眼一翻,扑倒在李云晓面前。白静炘双手握着一根断折的椅子腿,喘着粗气出现在李云晓面前。“你怎么知道我跟上来了?”第一次用自己的双手攻击人而不是救人,这对白小神医来说是个严峻的考验。
“我真的只是在诈他。”李云晓松开了枪柄,将火把插在墙壁上。蹲下身打量着蒙德恩道:“这老头子不会被你打死了吧?”
“有些人对麻醉剂没有反应,所以这种打闷棍的事情我常做。”白静炘将凶器丢在脚下,情绪恢复了稳定。
李云晓的手已经探到了蒙德恩的脖颈上,摸到颈动脉的时候脸色却是一变。抬头苦笑道:“失过手吗?”
“从未失手。”白静炘自负的点了点头,却发现李云晓的表情绝望。他走上来,摸了摸蒙德恩的脉搏。手腕处平静如一潭死水,他脸色灰败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自己的双手道:“我……我杀人了!”
“这老头可是孙铿的人。”李云晓冷冷哼道:“嗯,他还有一个干儿子,也在咸阳新式陆军学校任职。感情挺不错的样子。小白,你惹上大麻烦了。”第一时间,李云晓忙着给自己撇清责任。
“是你命令我出手的。”白静炘慌乱中捞到了一丝救命稻草。
“我只是在诈他,可没想到你真的在那儿!”李云晓阴险的望着对方,幽幽道:“这件事情,需要你来向那位院长阁下去解释。跟我没关系。”
“有关系,有关系……”白静炘慌乱的望着他,语无伦次的道。
“没关系。”李云晓冷漠道:“你死定了。而我……”他迟疑了片刻,挥挥手烦躁的道:“我可没办法帮你。”
“咳咳……”
地上的死人发出两声沉闷的咳嗽,差点把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在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蒙德恩捂着后脑勺从地上爬了起来,没好气的瞪着他们道:“这场事故告诉了你们一个重要的信息……不要随便对老年人动刀动枪。”
“你是人是鬼?”白静炘朝后快速退了退,惊疑不定问道。
蒙德恩没有理会他,转头望着李云晓告诫道:“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说。不要推卸责任,你才是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