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历714年4月14日。泉荆铁道线。
列车一旦开始行驶,旅途就变得相当无趣。孙铿无聊的坐在椅子上,看够了陈暮苍老的脸,看够了魏溪一成不变的面无表情,看够了近卫军士兵如临大敌般的举动。他站起来叹了口气说道:“阿魏,下一站我想出去转转。”
魏溪不置可否,玩弄着手里的短枪。孙铿恳求的看着他。陈暮展开地图,道:“下一站是荆州的骆驼山兵民两用站。我们有一个钟头的时间加水加煤。你可以在兵站附近溜达一会,但是我不建议你下车。因为荆州已经是黄色区域。你很可能会遭遇袭击。我想皇帝陛下不会希望我带着你的尸体回到咸阳。”
孙铿看着他一成不变的高深莫测的笑脸:“老陈,你别总是吓唬我。当我是吓大的吗?”
陈暮歪歪头:“你可以不信。我已经说过了。魏溪会跟着你。他可以保护你——或者杀死你。”
孙铿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魏溪看着正斗气的两人,这三天来两人已经爆发了无数次的争吵。最终的结果就是以孙铿的失败而告终,但是孙铿已经厌倦了在车厢里无休无止画图的生涯,近一天来他的工作进度已经缓慢了很多。
魏溪更同情孙铿一点。不过对于陈暮的热烈渴求也相当的深刻。他决定帮一下可怜得孙铿。他说道:“陈头儿,我也认为应该稍微的放松一下了。车厢里的小伙子们都快憋不住了。”
陈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好吧,好吧。你们可以下车,但是时间不得超过一刻钟,严禁到兵站外边去。”
孙铿试图再征求点什么,但是魏溪很隐蔽的拉住了他的衣角。“得了吧,老兄。”魏溪低声说道:“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如果你不想在车厢上看下一站的风景就听我的。”
孙铿只好耸耸肩膀。虽然摆脱了囚笼,远离了死亡的威胁。但是现在的情况比之在泉州时远远不如。至少泉州还有一位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老者,而这位老者在得悉他最看重的荣耀即将获得时,就立刻变成了如狼似虎的剥削者。
长达十七节的装甲列车构图让孙铿受够了这样的盘剥。“能不能换点别的?”他恳求道。
“当然可以。”陈暮用小刀修剪着指甲,不咸不淡的说道:“你已经画完十三节车厢了,再画四幅解析图,我就让你换个口味。”
“我会报复你的。”孙铿恶狠狠的威胁。
“随便。”陈暮对于这种没牙的老虎的空洞威胁完全免疫。孙铿在异时空土著面前的挣扎再次以失败告终。
终于,列车在骆驼山站停下了行色匆匆的脚步。车站管理人员开来了水车和煤车开始为列车添加燃料。而孙铿也获得了宝贵的放风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刻钟。当他张开双臂,仰头沐浴着阳光的时候,一双眼睛已经将他的形象牢牢记住并且通过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形式传送到了几公里外的一处地下据点里。
“蒙蒂斯传来消息。目标已经出现。”一个声音打断了爵士的沉思。
巴里巴斯爵士来自于深渊。自从魔王的预言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一个不满三十岁,来自于不可知世界的年轻人。他会对魔王的大业造成严重的损害。他的小队已经在巨龙山脉中潜伏了整整一年。终于接到了来自于外界的消息。他不由得感到一阵阵的欢悦。
“通知所有人,集合。我们出发!”巴里巴斯爵士站起来,冲着身边一只侍魔说道。
“明白,大人。”侍魔的喉间发出一阵嘶嘶的轻响。意识通过脑波传入巴里巴斯的脑海。侍魔是纯粹的战斗生物,他只为战斗而活。一年的无所事事已经让他快要发疯了,只好把怨气发泄到无辜的猎物身上。他刚刚把一只野兔切成了一千块,鲜血从他暗青色的脸颊上流下,侍魔伸出舌头卷回那滴血珠,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你看你看,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嘛!”孙铿回来以后心情变得非常好。
“难道你希望发生什么事情吗?”陈暮看着地图,头也不抬的说道。
孙铿顿时语塞。闷头回到办公桌前。却不开始工作,一手托着腮,出神的望着窗外。
“下一站就到了舒城。好消息是我们将在明天白天路过鹰间峡。”陈暮掩上地图,看着魏溪说道。
魏溪耸耸肩,这个动作他和孙铿学的很熟稔。他本是咸阳人,对南方地形不甚熟悉。鹰间峡到底怎样险要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陈暮为此次的行程进行了周密的安排。明面上的一队近卫军仅仅只是幌子,跟在这趟列车之后,满载着整整一个近卫军大队(五百人)的军列。只要发出救援信号,只用一刻钟的时间大批精锐部队就会赶到。之所以没有选择军列来运送孙铿,正是来源于皇帝陛下对他的密议。看来战争快要来临了,皇帝陛下已经把雪亮的屠刀磨好,只等着一些不长眼的蟊贼自己撞上来了。
魔族的效率非常高效。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巴里巴斯爵士这次带出来的精锐魔族部队就已经集合完毕了。三个百夫长以及一个侍魔再加上智魔蒙蒂斯在列车上作为内应。对付三十几个近卫军。巴里巴斯对于自己的布置还是比较自信的。
蒙蒂斯自从与巴里巴斯爵士连上线之后,就每隔两个钟头发回一次消息。最新的消息就是:在明天的上午,载有目标的列车将会经过舒城。沿途最佳的伏击点只有鹰间峡。
看来不能在夜间进行伏击了。巴里巴斯爵士思忖着。
他看着三位百夫长和跃跃欲试的侍魔。简短的下达了作战命令:“明天上午,鹰间峡决战。抓住他,杀死他!!!”
“嘶嘶……”头目们发出一阵嗜血的低声嚎叫。
列车上,孙铿终于忍不住再一次挑起了“战火”。
“我说老陈啊……”孙铿没心没肺的说道:“你一直在研究帝国的南方地图。”
“嗯?”陈暮依旧低着头看地图,尽管这图他已经烂熟于心。
孙铿这时候纯粹在没事找事:“你是不是一直盼望着魔族入侵,然后你指挥大军完成你的毕生梦想?”
陈暮皱起了眉头,心说这家伙还真讨厌。口中却不冷不热的道:“何以见得?我是个职业军人,熟记地图只是职业习惯。”
孙铿脸上露出胜利一般的微笑:“我说老陈哪!看来我是触到你的痛处喽!近卫军卫将出身,当今天子的近人。怎么会跑到泉州那个山穷水恶的边僻之地?闲置了二十年?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屁股坐的不正?还是偷了皇帝老头的闺女?”
“慎言!”陈暮怒道:“孙铿,我好意提醒你一句。以后你可是要在帝国当差服役的。这样的大嘴巴不会给你一点好处的。”
孙铿把手里的蘸水笔耍的团团转,白皙的脸上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这里没有外人嘛。阿魏会说吗?”
魏溪摇摇头,道:“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听见。”这家伙倒是聪明,很明智的在两人交谈中选择了两不相帮。陈暮和孙铿各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孙铿说道:“老陈哪,我想我要说的你很明白。”
“我自然明白。”陈暮心中一阵波澜起伏。但是话说出来还是一成不变的沉稳:“你得时时刻刻的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一个囚犯。就算你当了卫将,郎将,甚至大将军,封了侯……也得记住,你是个囚犯……”
“但你需要我!”孙铿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斩钉截铁的道:“你需要我。只有我,才能带给这个帝国新鲜的血液,带领你完成你一辈子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从来不敢说出来的野心。”
陈暮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孙铿微笑着看着他:“我可以帮助你。像我在囚牢里对你说的那样。不管到了哪里,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陈暮依然沉默。窗外,夕阳已经落进群山,只剩下满天的红霞。他突然长身而起,凭窗伫立。深沉的眼神似乎要看穿不可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