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罪军营全军抵达预定地点。尽管所有人都很疲倦,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马连的远侦队回报说,敌军先锋距离预设阻击阵地不到十秦里的距离。
“战斗结束以后休息的时间多得是!”队正们扛着铁锹在阵地上走来走去,鼓舞着士气。士兵们几口啃掉了干粮,拼命的将山坡上的土掘出来堆在身前。山坡上无险可守,他们唯一比魔族军的优越的地方是有足够的工具。
几门轻便的火炮在山脚下被组装起来,这是罪军营长途奔袭中唯一能够携带的重型装备。火神机关枪因为消耗的弹药实在太过惊人,因此每个射击小组携带的弹药量都不多。关键时刻还是这种能够拆装成几个部件携行的七十五毫米口径榴弹炮是最能够依赖的伙伴。
皇甫华脚步匆匆的巡视过几片阵地,满意的点了点头。在时间紧迫的现在,罪军营的官兵能够做到的已经达到了极致。现在唯一需要等待的就是敌人自己找上门来了。他努力平静下来,找了一块山石坐下。在他身后不远处,无名山清泉电讯小组正在调试机器。陈葭仰起头看着将军的背影,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是告诉过你们了吗?离战场远一点。”齐优幽灵一般出现在两个少女面前,阴着脸训斥道。
“不就是打仗嘛?”吕情扁了扁嘴不屑道:“我们都是战士,没什么好怕的。巨龙袭击都没能拿我们怎样,一群饿疯了的魔崽子又能如何?”
“正因为是饿疯了才会可怕。”齐优冷着脸道:“不要逼我动粗,自己下山找个安全地方藏起来。我会安排一队卫兵保护你们。”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吕情却是不吃这一套,齐优的阴云密布脸对大多数男女均有奇效,唯独到了吕情身上却是没了威风。到底为何会出现这种奇怪的效应,齐优自己也想不清楚道理。
“来人,把她们给我拖下去。”齐优怒极。这不是过家家,而是每一秒都会有人死去的战场。实在容不得一个女人在这里让大家分心照顾。
“师兄,我们能保护自己。”陈葭拍了拍腰间挎着的手枪套,向他保证道。
“这场仗我们有可能会输。”齐优沉默了几秒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低了声音对两人说道:“因为我们无路可退,势必要战斗到最后一人。你们是女人,女人落在魔崽子的手里的下场不需要我多说了吧?多想一想自己和家人,真的要留下来吗?”
陈葭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一双美眸目不转睛的系留在远处皇甫华的背影上;吕情耸了耸肩膀,露出无所谓的表情。“我的死鬼未婚夫已经在天上等着我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再说,他对我的贞洁什么的也没有多在乎,不会介意的。”
“咳咳……”不远处岩雕一般沉默的皇甫华一个没忍住,肩膀耸动了起来。“我弟弟才不是那样的家伙。”笑过之后,皇甫华走到吕情面前,又笑又怒道。
“你知道?”吕情歪着脑袋望着他道。
皇甫华顿时语塞,在这个女孩面前他确实有些越描越黑的感觉。索性不去理会,指了指齐优道:“想办法说服她们,战斗要开始了,我要去指挥部队。”
“这个不负责任的混蛋!”齐优咬牙切齿的咕哝了一句,面前两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很明智的作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表情。
“长官,我们有呆在这里的必要。”吕情道:“第一,这里是发射天线架设的最佳位置,我们可以用更少的电量来维持与本部的联络;第二,我们是无名山清泉,罪军营的精神支柱——这是皇甫华将军说得,要反驳请去找他。我们在前线的作用非同小可,可以让士兵们感觉到勇气的力量无穷无尽;第三,我们能够保护自己,而且也有牺牲的觉悟。不需要您为我们过分分心。所以,请您定夺咯。”
齐优的嘴角抽搐着,颇有一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无奈道:“道理都被你说尽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算了算了。”他从腰间抽出配枪,想了想又连同枪套一起摘了下来,递到吕情面前。
“这……这是什么意思?”吕情有些慌乱的问道。
“把你的配枪给我。”齐优冷冷道:“陈葭是我的师妹,她有安宁堡照顾,这次获得了新的配枪。你现在用着的还是传统转轮手枪吧?那枪威力差,连木板都打不透。你拿着我的,到时候顾不上你了好用来防身……拿它自杀也甚是爽利。”
吕情接过小巧的手枪,枪口对准美丽的颈子瞄了一下。“这样么?我哥教过我。”
“你哥对你还真好。”齐优吓了一跳,他的配枪里是有子弹的,而且随时都处在待击发状态。要是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扣一扣扳机,他就直接可以给长安发黑色电报了。吕家要是知道她死于自杀,会怎么想自己和皇甫华那才是鬼知道。
劈手把吕情手里的枪夺了下来,虎着脸道:“小心点,枪里有实弹的。”
“怕了?”吕情笑眯眯的摊开掌心,弹夹早已经卸下来藏在掌心间。她早已经借着擦枪的名义把陈葭的配枪玩得精熟,没想到第一个上当的却是齐优。这让少女心中有一种小小的成就感。
齐优冷哼了一声,拉了一下复进弹簧。“啪”一颗黄澄澄的子弹落在两人面前的草地上。吕情的小脸霎时白了,心道当真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幸好做戏没做全套,要是脑子一热……她不敢想下去,颤巍巍的感觉手里的弹夹重逾千斤。连自己的配枪被齐优摘走都没有察觉到。
“枪不是玩具,是武器。”齐优转过身,朝远处走去。“悠着点用,会死人的。”
天亮了。疲倦至极的士兵们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他们和衣倒卧在土墙背后,抱着步枪眯着眼睛。军官们在他们身边走来走去,军靴踏地发出“扑扑”得声音。
皇甫华安然坐在简陋的指挥部里,随手在地上划了几道纵横的线,朝着齐优招手道:“过来下棋。”齐优捡了几颗石子过来,盘膝坐在草地上,笑眯眯道:“将军先走还是我先走?”
“我虚长你几岁,让你。”
策士们相视一笑,各自伸了个懒腰。倚着单薄的墙壁坐了下来。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枪柄暖在怀里已经和身体一样火热。
远处炮兵阵地上,老炮长手里拿着脏乎乎的抹布一遍一遍不知疲倦的擦拭着炮身,他身边的炮手们坐在炮弹箱上,浑不在意的抽着烟卷,仿佛没把那些能把人送上半空的炸药放在眼里。
“小心点儿,别真炸了。”军纪官白了他们一眼,转过身去。懒懒丢下一句话,走到远处人少的地方。他盘膝坐了下来,摸出兜里一张泛黄的照片,仔细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吕情小心的将最后一块稍微整齐的石头移到面前的土墙上,借着晨光从石头搭建出来的孔洞中朝外瞧去。晨曦下的指挥部变成了一副极简又极美的画面。
“你说,他们这会儿在干什么?”吕情头也不回的问道。
“他们?”陈葭仰躺在扎人的草丛里,想了想道:“你说谁。魔崽子还是皇甫将军?”
“嘁!别把魔崽子跟咱们的人相提并论。他们不配。”少女沉吟着,“你先猜猜魔崽子在想什么吧?”
“能想什么?”陈葭想了想道:“那边有人!冲过去抓来吃了呗。”
“要是知道这里还有咱们,那些脏兮兮的魔崽子还会这么想?”吕情追问了一句。
“那会怎么想?”陈葭毕竟还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这一点和吕情有着海一样的差别。
“小姑娘长得不错,”吕情轻佻的挑起少女的下巴,坏笑着道:“脱光了衣裳先……再吃。”那个字终究有些羞人,少女就算再大胆也难以启齿。
“不会的。”陈葭紧紧攥住了枪柄。“皇甫……将军他不会让我们沦落到险境,就算有那一刻,我也不会让他们抓住活着的我。”
“对了。我们做个约定吧。”吕情轻声在她耳边呢喃道:“如果这一仗真的败了,我们都不要跑。”
“一定要战斗到底。”陈葭轻轻抚摩着脸上淡淡的伤疤,脸上浮现出一丝恨意。
“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我的,留给你。”
“嗯。”
吕情指着自己的眉心,笑靥如花。
“瞄准点,朝这里打。我知道你行的。你一定行的。”
“我们不会输。”陈葭仿佛突然鼓起了勇气。“我们一定会赢。我们得相信自己,相信有大秦保佑我们,相信有皇甫将军、相信有齐优师兄、相信有罪军营的军官和士兵们!相信……相信孙铿!”
“你不是恨他吗?为什么还要相信他?”吕情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那不是一码事。”陈葭摇头道。
“是……”吕情正待再逗她几句,一谈起孙铿,仿佛眼前这少女就立刻变得傻了。这是少女最大的乐事,仿佛陈葭也并不反对这样善意的调侃。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吼。
“敌军出现!全军——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