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鹰族有一种特殊的技能,叫做“慢速视觉”。尽管经过月台的时间只有短短几秒钟,但这足够坎恩射出致命的一箭了。
几十米开外,“孙铿”坐在为他设置的死刑台上。坎恩的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近一年多的时间,这位陨星者露出了他的獠牙。桑梅草原上的深渊军队在他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最终的失败已经无可挽回。更加糟糕的其实是在人类帝国的国内,这个古老的帝国开始在战争这个最佳润滑剂的作用下,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传闻中孙铿已经摸到了南大陆的脉搏,将不日展开占领南大陆的战略。一旦让人类有了南大陆那片攻难守易的后花园,那么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很难预料。
作为硕果仅存的,在秦国成功生存了若干年的坎恩来说,这样的局面绝对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费尽心机,终于得到了一个回到故乡的机会。但是作为归乡的代价,他必须要在归途中完成这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坎恩调匀了呼吸,张弓引箭。射击窗口如同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就在那一刹那,他松开了弓弦。饱含着他的仇恨和怨憎的“复仇之箭”像一道光,从窗口中飞射出去。
羽箭袭来的时候,林光一就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于敌人的杀意。他只来得及下意识的抬起手臂阻挡,一股大力就冲撞过来。径直穿透了他的掌心,羽箭的尖端在他的注视下贯入薛汉臣的胸口之中。
“这是濒临死亡的感觉吗?”脑海中一幕幕快速闪过,薛汉臣绝望的想到。
山谷中,那个满身是血绝望悲号的男孩儿……他为什么要哭泣?薛汉臣走过去,俯身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小子,你哭什么?很丢脸知不知道!”
男孩儿似乎看不到他,依旧捂着小腹哀嚎。鲜血从指缝中透了出来,滴滴答答染红了脚下的黄沙。
他一把拎住男孩儿的衣领,怒吼道:“不许哭!不许给我丢脸!”
眼前的幻境烟消云散,他的脚步匆匆,瞬间来到一栋素白的房间里。面前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他用懵懂的目光注视着她。绝域里唯一的医生,一言决生死的命运之神。
“孩子,还痛吗?”老妇人抚摸着他的头顶问道。
“不痛了。”他摇摇头,并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可怜的孩子。”老妇人叹息了一声,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本泛黄了的书籍。“这本书你拿去,应该能够让你恢复一定的机能。一切只能看命运是否对你依然眷顾了。”
他颤抖着双手接过书本,眼前场景再次幻灭。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又回到了现实当中。珠帘背后,那人的背影若隐若现。
“后悔了没有?进入到这里可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实话,有那么一点儿。”他随着本心回答道。但是,珠帘背后的人却无动于衷,依旧按着本来的剧本说道:“很好。你有这份心我很满意。做好你的事情,等候我的召唤。”
“可是,我……”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下一秒,剧痛把他扯回了现实当中。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林光一那张满是关切表情的脸。
“坚持!你会没事的。”林光一的声音带着一丝许久都没听过的颤抖。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我会不会死。”
“想死很难。”林光一的手依旧跟他连在一起。两人的血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马车在疾驰,坐在车夫位置上的车善行一边频频回顾,一边娴熟的驾驶着马车驰过长街,向着目的地奔去。
几分钟后,司全带着愤怒的士兵冲上了车厢。他一脚踹开了紧锁的车厢门,车厢里早已人去屋空。墙壁上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秦字,他凑近上去,只见上面写道:坎恩在此,送陨星者归西。
要塞指挥部。孙铿脸色阴沉的望着谷雨。“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抱歉。”谷雨垂下了头,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这说明帝国境内,肯定还有隐藏着的智魔。我们之间传递消息,可以瞒过别人,但瞒不过自己的同类。”
孙铿冷漠的摇了摇头,“你能找到他到底在哪里吗?”
“距离我们不会太远。”谷雨茫然道:“我无法确定他的位置。”
“给你的分身发消息,让她关注这件事情。”孙铿哼道:“薛汉臣如果死了,这笔账要记到你的身上。我不会让你好过……”
“如果汉臣哥哥死了,我情愿接受处罚。”谷雨低头道。
“不用为他们过分担心。”房门打开,一个瘦小的老者施施然走了进来。先是欠身朝孙铿行了一礼,然后望着谷雨宽慰道:“那些人都是生命力最强悍的家伙,不会那么轻易就会死掉的。”
“优蔺?”孙铿总算还记得这位“熟人”,犹记得谷雨的第二条性命可是他给予的。
“石湖关这边缺乏优秀的外科医师,胡毅将军就把我拉了壮丁。幸而我常年与尸体为伴,对于人体构造还算了解。院长阁下,您部下的生命无恙,不过需要时间休养。”
孙铿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那还得多谢优蔺处长施援手相救了。”
“不,算是为了还您一个人情。毕竟您把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收藏品带到了我的身边。”优蔺望着谷雨,露出迷醉的神色。“院长阁下,可否让我带它离开片刻时间。让我检查一下最近以来它的一些变化如何?”
“可以。”孙铿颔首道。
“非常感谢。”优蔺说着,朝谷雨招了招手。谷雨刚刚犯了大错,焉敢违忤孙铿的意思?尽管心里千般的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的跟着优蔺走了出去。
薛汉臣从病床上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的胸口已经被层层白纱严密的裹了起来。
“能活着可真好。”他满足的叹息了一声。
“想死恐怕很难。”林光一的声音在他耳畔响了起来,他艰难的侧转头,看见对方正好整以暇坐在病床上,手掌包裹的像个粽子。
“见到你受伤的时候可不多。感觉怎么样?”薛汉臣讥诮道,他知道自己这会儿有“免死金牌”护体,不占几句嘴头上的便宜,以后恐怕就没什么机会了。
“感觉不太好。”林光一皱眉道,浑然没有听出薛汉臣话里幸灾乐祸的意思。“那混蛋用得羽箭里,混了些尸毒进去。所以多放了一些血,这感觉……啧啧。”
岂止是多放了一些血?薛汉臣心中想着,嘴上却道:“现在可不是偷懒的时候。没有我们两个,孙铿的身边的防御已经空门大开了。你确定没有第二波袭击会在之后发生吗?”
“没有第二波袭击了。”林光一笃定的道:“就在你醒来之前,司全来过。昨天上午发生的爆炸案已经查明,是一场针对孙铿的未遂阴谋。车站站长赢如意有非常大的作案嫌疑,我们已经把他控制起来了。闫峰正在连夜往这里赶。”
“可怜的情报处处长。长安的余烬还没有彻底熄灭呢。”薛汉臣道:“在孙铿身边可真是一个危险的工作。”
“是啊。”林光一叹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什么。”薛汉臣反问道:“危险才刺激。一成不变的在长安混吃等死才是浪费。”
“喏!”林光一从兜里摸出一枚血迹斑斑的星徽,丢在薛汉臣的胸前。“从现在开始,它正式属于你了。”
“这是……”薛汉臣伸出手艰难的将它放在掌心。
“忠诚证明。”林光一道:“现在你是我们的人了。”
“替他死过一次就是忠诚吗?”薛汉臣冷笑道:“你们的忠诚来得也太过廉价了。”
“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林光一道:“我们找到了消息泄露的途径了。”
……………………
“特一八九次”移民列车。石湖关兵民两用站北三里。
列车已经在荒地里停靠了五天时间。上至列车长,下到每一个移民都接受了最详细的盘问。除了从移民队伍中抓到了不下二十之数的逃犯之外,其他几乎一无所得。
庞春江跟着闫峰在马车上前往他们的下一站,高达盈尺的案卷几乎将少年的视线遮挡,他小心的扶着这些卷宗,在颠簸的车厢里艰难保持着平衡。
闫峰并没有感觉到庞春江的不适,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指轻轻叩击着面前的桌板。这是他习惯的动作,尤其是碰到难以解决的问题的时候。
一场几近完美的谋杀被一场更加完美的阴差阳错阻止。赢如意没有坚持多久,在闫峰还在路上的时候,司全的行动队就让他把一切都吐了出来。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书生要挟赢如意在车马栈安放了炸弹包裹,被赵德言这个倒霉鬼拿回了家。结果在预定爆炸的时间里,赵德言一家成了孙铿的替死鬼。
书生更加不会想到,因为自己未遂的刺杀,而引起了林光一的警觉,最后时刻取消了行程,使孙铿完美错过了第二次针对他的刺杀。从始至终,运气都伴随在孙铿的左右。但运气不能常伴他的身边,还是要斩掉这些图谋不轨的家伙们才是硬道理。
闫峰心道:没想到他们在派出农夫之后,又派出了书生。那么接下来,也许就应该用一用那位想要戴罪立功的农夫,试着用他把书生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