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种种迹象表明,孙铿回来以后并不安稳。几天时间,已经连续在长安和咸阳拜访了数个地点。”梁叙在面前简易的地图上,将孙铿的行踪用三角小旗标注出来。
“呵呵……第三卫驻地、咸阳军研院驻地、咸阳新式陆军学院、咸阳第四、第五兵工厂……基本上就是他的势力范围了。”另一个人冷哼道:“这些地方防备的铁桶一般,我们的人根本安插不进。想要探听到进一步的消息,真的很困难。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家伙一定在谋划着大动作,而这个大动作的矛头指向我们。”
“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得赶紧想出一个对策才行。”
“问题是我们连他们想做什么都不知道,想什么对策?”梁叙摊着手为难的道。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另一人阴恻恻道:“茂升衣帽行的少东家已经缠了你好几天了。他什么心思,你不懂?想加入我们,可以。但要他拿出投名状来。”
“那只杂鱼……我怕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梁叙摇摇头,不以为然的道。
“他的表兄不是萧润吗?”另一人冷笑道:“打探点消息,应该还是可以的。”
“我总有点担心,国龙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跟我们联系了。这小子不是孙铿丢来的钓饵吧?”
“国龙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你也敢把大事放在他身上?说不定带着枪跑到哪里耀武扬威去了。你派人跟那小子联络,我还是回勤政殿,看看皇帝陛下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可要小心。”梁叙担忧道:“赢族人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我晓得。”另一人站起身来,戴上一顶深色的帽子,压低了帽檐,朝外走去。
“有消息了我会通知你,你也一样。”梁叙道:“老地方,老规矩。”
“晓得。”另一人应了一声,拉开门消失在梁叙的视线之中。
……………………
秦历717年元月二十九日,茂升衣帽行。
自从孙铿几日前秘密来到咸阳后,闫峰就把自己的情报处搬到了茂升衣帽行后院的仓库里。所幸情报处的机构算是军研院辖下最为精简的一个,连同处长在内的文职人员加起来不到二十个人。衣帽行的仓库曾经就是情报处的分部,安排下他们倒没什么难度。但这么多人一下子出现在茂升衣帽行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关注,庞春江对外宣称是西京来访的商团,并将这消息传到梁叙的耳朵里。
业余的情报探子对上帝国最专业的情报机构,自然是业余爱好者大败亏输。几番调查后,梁叙都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心中的疑窦慢慢消除,便指派了一个门下去往茂升衣帽行送信。
庞春江接到信后不敢怠慢,连忙将信交给闫峰请求指示。闫峰将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抬起头淡淡问道:“你的看法是什么?不妨说出来听听。”
庞春江想了想回答道:“我认为可以将计就计。”
“说得详细点儿。”闫峰不为所动,示意庞春江把话继续说下去。
“是。”庞春江仔细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站起来侃侃而谈道:“梁叙可以确定是暗藏着的敌人,这是目前我们抓到的唯一线索。我的看法是——目前我们不能对梁叙采取行动,而是将它作为一个向敌方传递假消息的渠道。通过梁叙,我们可以掌握更多的潜在敌对分子。并且可以顺藤摸瓜,抓住背后的大鱼。”
“梁叙让你去找萧润,你准备跟他聊些什么?”
“自然是聊梁叙——他们对院长最感兴趣的事情。我认为,暴露出院长最近的行踪是非常不错的饵料。我们可以假造一份文件,引起他们对文件的兴趣。为了得到这份文件,他们必须动用武装力量来配合我的行动。到时候,我们既可以采取行动斩断他们的爪牙;又可以放长线钓大鱼,用这份假文件找出隐藏更深的人。”
“你打算用什么样的文件来引诱他们上钩呢?”
“能够引起敌人注意的,最好的就是秘密行动。比如我们可以炮制一份陈暮大将军正在九号城一带准备发起新的攻势的秘密报告。”
闫峰表情一沉,“为什么是陈暮?”
“因为陈暮大将军是明面上院长的盟友。而且最近,皇帝陛下已经下令陈暮将军回师。我们可以假设大将军野心勃勃,正在准备对九号城发起攻势。我想他们肯定会对这样的情报感兴趣。一旦先期掌握了这样的情报,那么他们一定会如获至宝。对陈暮发起攻讦,顺带着攻击院长。就算不行,也能让皇帝陛下对陈大将军产生猜忌之心。斩断孙铿的羽翼之后,院长的力量将会遭到削弱,他们下一次的攻击就会对院长造成致命的伤害。”
闫峰考虑着庞春江的提议。不得不说,庞春江的提议会对他们造成非常强烈的诱惑。能够打击到陈暮,并且顺带着捎上孙铿的政治攻讦。就算不能一次成功,退而求其次也能够斩断孙铿的一条臂膀。他不由得开始庆幸自己作出了正确的选择,一旦把这个孩子推到敌人的阵营,那么对于孙铿和自己来说,日后将是一个劲敌。
心中如是转着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闫峰沉吟一阵,微微点头道:“不错的想法,下午出具一份报告给我。”
庞春江恭谨的欠身道:“是。处长。”
聊完了公事,少年却没有急着离开。
闫峰不悦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谷雨小姐是我的搭档,她现在都还没有消息,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还是我一个人去战斗?”庞春江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真实的想法隐藏在询问里。
“这个问题么……”闫峰叹了一声道:“目前而言非常棘手。谷雨回去之后,就一直在昏迷状态之中。你找个借口,先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但那样的话,会不会引起梁叙的注意?那天可是有目击者的。”庞春江担忧道。
“那个目击者已经永远都没有办法出来作证了。”闫峰阴森森的道:“你只要抵死不认,想必梁叙也没有办法说什么。毕竟他还是有求于你,逼得急了你可以威胁他。但要注意分寸。”
庞春江叹了口气,无奈的道:“遵命。”
“身为情报员,永远要跟意外这个词打交道。”闫峰冷冷的告诫道:“我们不可能把一切必备条件创设好。要是事事如意的话,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庞春江凛然受教,欠了欠身退了出去。闫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拿起叫人的铃铛,轻轻摇了几下。
“处长,您有什么吩咐?”一个年轻军官出现在他的面前,恭敬的问道。
“去把少年营今年肄业生的花名册拿来。”闫峰道:“另外开几张空白调令,我有用。”
“是。”年轻军官答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退下。闫峰站起身来,走到门后穿上厚厚的外套。扬声道:“准备车,我要去院长那里。”
孙铿目前回到了咸阳的内城居住,只不过他过得很是孤单。皇家官邸里除了枯萎的紫苏草之外,只有他和他的随从以及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
少女的父亲刚刚探望过昏迷不醒的女儿,这会儿正坐在偏厅里跟孙铿喝茶聊天。这是孙铿第一次见到令狐家族正值壮年的实力人物。老族长令狐年以下,春夏秋冬四兄弟各自为家族打理事业。长子令狐春现任福州郡郡守,官职不高,名声也不显。但却是家族内部接任族长之位呼声最高的一个。
孙铿借着端杯喝茶的时候,偷偷打量着谷雨的父亲。只见他四十多岁的年纪,留着秦人惯常的短发。鼻梁上夹着一副名贵的金丝眼镜,举手投足,很有学者的风范。很难让人联想到这位已经是帝国大郡的长官,而更让人感觉他是某个学校的教师。
“第一次和院长见面,其实也是在这里。”令狐春故作没有察觉孙铿的打量,端着茶碗回忆道:“那次还是今上的共同见证仪式,我也有幸参加。只不过当时我们之间相距太过遥远,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引见。以至于你我的交情晚了一年。”
“你说那次事情。”孙铿点了点头道:“确实。那次我还只是一个初入帝都的新人,除了先帝赏识,那夜见过的官员大都不认识。时间一晃已经过了两年多,先帝已经辞世,那年那个羸弱的孩子,今天已经变成了年轻敢为的君主。”
“谁说不是呢。”令狐春随口附和了一句。他到这里来并不是跟孙铿缅怀先帝,回忆过去时光的。客套的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进入了正题。
“院长这次回来,应该是胜券在握了吧?”
“令狐郡君何出此言?”孙铿放下茶盏,故作迷惑的反问道。
“呵呵……”令狐春朗声笑道:“你我虽然初结盟的时间不过半年,但是在这之前,我们曾经非常细致的观察过你。我们发现,你的每一次行动都是在十足的把握下才会反击。这次回来,除了挟北疆大胜之威外,一定还有杀手锏藏在袖子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