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坡上的大火已经接近尾声,火场附近的温度依然让人难以接近。提着各式救火工具的士兵们站在山脚下,茫然的望着那片燃烧的火海。火焰已经把一切能吞噬的东西全部吞噬,空气中的烤肉香早已经闻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臭味。
在他们身后,光辉号和其他两艘飞艇正缓缓落下。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帝国无敌的空中战舰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万幸的是零七七号的悲剧没有再次重演,只是或多或少的泄露了一些气体,迫切需要堵住漏洞。
“都别看了,散了吧。”老牛和石振义两人招呼着各自的手下离开了那片伤心地,他们的行踪已然暴露,要把悲伤限制在最低限度。
“石队正!”刘己站在山坡上着急的呼喊着。
石振义闻声顿住了脚步,大声回答道:“有什么事?”
“你看见我家队正了没有?”刘己的声音从山坡上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声音里能听得出他惶急的心情。
石振义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马上就发现这个距离和这个光线条件下,刘己是看不到自己的动作的。他拉住老牛,低声问道:“你看见老张了没?”
“老张?”老牛怔了一下,茫然道:“没看到啊!也许是先上艇了吧。”
“以他的性格,恐怕是不会的。”石振义若有所思道。这时集合哨再次吹响了起来,原来是吕琛已经命人修补好了艇首严重漏气的气囊。
“先过去再说吧。”老牛唯恐再来一波魔崽子,现在特遣一号的战斗力已经下降到了一个极为危险的程度,再来一波敌人,那么谁都不敢言说一定能够战而胜之。
石振义点头答应,一时间也忘了回应刘己的问话。两人并肩离开了火场,登上光辉号飞艇。
正如战斗简报上所说的,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对于秦军来说,是一场虽胜尤败的战斗。虽然击败了追击的敌人,但自身伤亡过百。还有一艘飞艇被敌军击毁,十几名艇员和数十伤员的尸体全部都被迫遗弃在极地。更别提遗忘了指挥官张延鹤这种低级错误了。
吕琛讲完了详细情况,低着头等待孙铿发落。身为战场上军衔最高的长官,对于这场战斗的责任他难辞其咎。他已经打消了一切幻想,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是我太过于依赖武器装备的先进性,最终导致了惨重的损失。”孙铿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是我的疏失。”吕琛低声道:“是我被魔崽子吓破了胆子,一心想要逃离战场。”
“这时候不是争究这个的时候。”孙铿打断了他的话,“后续搜救方案确定了吗?你准备派谁过去?”
吕琛沉吟片刻,断然道:“贺铭!我准备给他的通讯艇配上武器,赶在天亮前出发。”
“你来负责后续搜救行动。天亮后我要马上赶回帝都。”孙铿道:“这场胜利足以打消帝都那些胆小鬼的疑虑。”
“那就祝院长一路顺风。”吕琛欠身恭谨的道。
“这注定不是一场风平浪静的旅途啊。”孙铿苦笑着,缓缓朝门外走去。
“全体起立!”值星官带头敬礼,目送着孙铿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吕琛坐了下来,感觉自己一直提溜着的心回到肚子里。端起茶杯灌了几口冰冷的茶水,他吩咐道:“派人通知贺铭到我这里来。”
……………………
太阳从东方升起,新的一天来临了。
要塞直属远侦队营地。梁军医和四娘两人站在营地门前望眼欲穿。他们得知了远侦队官兵即将回来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守候在营门前。但是彻夜的等候,让他们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梁军医安慰着四娘,更像是安慰自己。他喃喃念叨了几句,伸手叫过一个士兵来,阴沉着脸吩咐道:“再去起降场那边看看,戒严状态解除了没有?”
士兵看看他,又看看四娘。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去打探消息了。梁军医心中叫着苦,队里的主心骨都不在,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可叫他怎么面对营里这么多的军眷?
到时候远侦队也别叫远侦队,直接改名叫寡妇营算了!
想归这么想,可嘴上一丝口风都不敢露出来。他的衔级只堪堪够得上中级军官的门槛,起降场一戒严,他连第二道封锁线都过不去。更别提打探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只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营门口团团乱转。
打探消息的士兵刚刚离开,营地中的一扇房门就打开了。紫苏穿着一身素白的袍子走出来,有些疑惑的打量着营地中略显诡异的气氛。
“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目光定在梁军医的身上。
梁军医骤然看到她,心中顿时一喜。怎么把她给忘记了?梁军医心中嘀咕着,忙走上前去,举手敬礼道:“苏护师,昨天夜间远侦队回来了。”
“我知道啊。”紫苏点头。
“起降场戒严,咱远侦队上到队正、下到普通士兵一个都没有回来。”梁军医道:“军眷们心里没底,都担心出了什么情况。”
“我可以去帮你们问问。”紫苏了然,她能体会到军眷们的心情。
“那就多谢苏护师您了!”梁军医忙不迭躬身,一整晚的等待下来,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半分勇气去面对四娘和军眷们的眼神了。
坐在马车上,前往起降场的途中。紫苏心中依然还在想着那些军眷们渴盼担忧的目光。但愿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她心中暗暗的祈祷着。自从离开了咸阳、到了边疆以后,她就看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已经不想再经历这样的情景了,但上天岂能轻易遂人所愿?
马车在路栅前停下,巡查士兵走到车厢前,警惕的道:“车上的人出示你的证件。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请原路返回。”
紫苏撩开了窗帘,将一本暗红的证件递了出来。“长公主殿下特使,沿途的师兄请放行。”
哨兵仔细的检查了证件,然后恭谨的将证件递还回来。吩咐后面士兵打开路栅,站在路旁举手敬礼道:“请通过,特使阁下。”
紫苏矜持的点了点头,放下车窗帘。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的声音,这是她第一次“滥用”职权。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一辈子都用不上这本证件了,没想到想法居然会这么快被推翻。
一路畅通无阻的直接抵达到飞艇起降场大门外,紫苏跟车夫嘱咐了一句,然后从车厢里走了出来。尽管已经知道自己即将会面对什么人、什么事情,但她却不忍违拗四娘的心愿。
不知道是什么扰乱了她平静的心湖,也许是那个小东西天真无邪的笑脸;也许是营中军眷们绝望而又不敢表露出来的眼神。
“他都是已经当了父亲的人了,就让一切都随风而去吧。”紫苏暗暗想着,朝起降场指挥部走去。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自己刚刚走进起降场指挥部的时候,一辆车厢壁涂得漆黑的马车缓缓驶出了起降场营门,朝着天海城铁路兵站的方向驶去。
孙铿闭着眼睛假寐,丝毫没有关注车窗外的景色。倒是令狐谷雨一直坐在窗边,秀眉微蹙,清秀的脸上蕴着淡淡忧色。忽然她看到一个婀娜的身影从视线中一闪而没,心中微微一惊,下意识的望了孙铿一眼。
“你看见了什么?”孙铿发觉了她的异常,并没有随即睁开眼睛。
“没有。”谷雨垂下眼帘,轻柔的道:“只是有点担心十三,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他死了,你也不会为他守寡。”孙铿揶揄了一句。郁郁的叹了口气。
“是宿主的心情,而不是我的。”谷雨认真的纠正道。
“对我而言没有区别,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回去以后怎么面对羽衣吧。”
“难道该为难的不应该是你吗?”谷雨毫不示弱,针锋相对道。
“……”孙铿顿时语塞,过了好久才有些底气不足的道:“我对于婚姻可是一如既往的忠贞。”
“鬼才信。”谷雨娇嗔了一声,托着下巴质疑道。
孙铿睁开了眼睛,目光转到林光一的脸上。
“鬼才信。”林光一耸了耸肩,取笑道:“你就自求多福吧。”
孙铿只能摇头,郁闷的叹了口气。林光一和谷雨看着他无奈,相顾莞尔一笑。能让这个男人的心思稍微转移一些,已经是身为侍从官的他们最大的心愿。
有史以来林光一第一次发现,自己和令狐谷雨两人所处的阵线竟然如此接近。
谷雨似乎能够读懂他的心思,轻轻朝他颔首微笑。眼神中似有一丝阴霾闪过,双手情不自禁的绞在一起。
马车驶离戒备森严的城市,径直驶进铁路兵站的月台。在月台上,卫队已经提前抵达,一列装甲列车已经加好了燃煤和水,等候着他的到来。
蔡韶站在月台上,目送着孙铿走进车厢。
“我稳定了南边的局势后,马上就会回来。”孙铿半转身望着蔡韶道:“到时候你就等着升官吧。蔡韶二级上将军。”
蔡韶听闻那个称呼,顿时感觉到心头一阵火热。他凛然肃立,举手敬礼目送着孙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