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历716年12月29日,晴。帝国北方天海城郡守府。
自从无线电报投入使用后,长安与天海城的联系在无形之中紧密了很多。
从战斗开始至今,赢晚已经数次向天海城的将士们发报以鼓舞士气。蔡韶在指挥作战的闲暇时间几乎全部耗费在宣读皇帝陛下的鼓动宣言。看来用不了多久,蔡韶那个“读报指挥”的绰号就要落实了。
“我也没办法啊。”蔡韶听着孙铿的取笑,无奈的摊着双手抱怨道:“皇帝陛下发来的电报,我总不能像您一样无视吧。再说,有陛下关注的目光投射,军官士兵们的军心也稳定一点。对于守城有帮助的事情,再多也是不嫌麻烦的。”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你高兴就好。”孙铿翻阅着长安发来的一叠电报,头也不抬的道。
亚达公爵的攻城战进入了第三天,他们的进攻仍然没有取得丝毫进展。每一次都是组织起方阵,被秦军的火炮或者火箭攻击一波之后便鸣金收兵。前来攻城的旗帜都已经换了三面,原本做好了打算准备血战一场的秦军都对魔族军的攻击习以为常了。
只不过高级军官们心中却暗暗警惕,一方面命令麾下士兵提高警惕,另一方面加紧从后方向前调动援兵。对手这种反常的表现正说明对方正在酝酿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攻势。之前种种不过是为了试探出守军的防御弱点而进行的佯攻,一旦让对手测出了己方的虚实,那么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可能是自开战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战。
“不必担心,时间拖得越久,对我方的防御态势便越有利。”孙铿看出了蔡韶的担忧,淡淡的安慰了一句。“现在天海城的兵力补充的如何了?”
“这三天来一直都是全力增兵。带上从前线撤回来的六个卫,目前已经达到了十个卫了。”蔡韶道:“但是我们实际的兵力只有七个卫。”
“七个卫已经差不多了。”孙铿道:“我估摸着,新年前后魔族军可能会对我们进行一次大得进攻。飞艇今天传回来的情报你来看一下。”
蔡韶起身接过孙铿递来的一叠图文情报。自从银版相机搬上飞艇之后,秦军高级将领们第一次如此直观的认识到准确的情报对于战争的增益作用。
遗憾的是银版相机的分辨率只能用坑爹来形容。但即使如此,这些近乎实时的图文情报对于军官们判断敌情的帮助依然非常巨大。
“这……”蔡韶快速翻看了几张图片,吃惊的抬起头道:“魔崽子又增兵了?!”
“魔域研究处的人正在来这里的路上,他们准备对这些拍下来的照片进行研判。到底是什么物种还需要几天时间。不过……这次出现的怕是我们的劲敌。要提前告知各卫的卫指挥,让他们把这个问题足够的重视起来。”
令狐谷雨走进来,怀里抱着厚厚一叠文件。蔡韶知道他最近几天一直都在参阅最近几年天海郡的天气情况,心中不住苦笑,脸上却是分毫不敢表露出来。他站起身来准备告辞,随手把情报放在桌沿上。
令狐谷雨似是不经意瞧了一眼,忽然吃惊道:“这……这是恐龟?!”
“什么恐龟?”孙铿抬头疑惑问道。迪亚西罗自从附身到令狐家小小姐身上后,表现出来的特性便越来越神秘。这次又认出来了他和蔡韶都不认识的深渊魔兽,这让一直都对她防范甚深的孙铿感到十分忌惮,心中杀意猛地蹿了起来。
蔡韶却是不管,难得见到一个对深渊魔兽有研究的人,他岂能轻易放走?当下也不急着离开了,拉住令狐谷雨的衣袖急迫道:“令狐侍从官,不知您说得恐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令狐谷雨感知到孙铿心中的杀机,惊慌的向后退了一步。“我小时候在祖父书房的一本古籍上看到的。这种深渊魔兽名字叫做恐龟,是一种非常恐怖的战争巨兽。它主要被用作于攻击要塞和运兵。曾经在秦历362年的东北陆桥攻防战中出现过一次,那一次险些让我们的黑河要塞失陷。”她匆忙的解释了一下这东西的来历,同时向孙铿证明自己并没有跟他隐瞒什么。
“它有什么缺点没有?”孙铿心中的警惕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放松下来。
“几乎是完美的战争巨兽,除了移动缓慢之外就没有任何的缺点了。”令狐谷雨道:“每一头恐龟的背部都可以搭载几十名士兵。它们可以无视要塞的任何防御设施,即使死亡之后,巨大的身躯也可以作为天然的攻城阶梯。”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家先祖曾经有一位在当时参加了那场猎杀恐龟的战斗,最后他侥幸生还,编写了那部指导手册。但是之后数百年一直都没有出现这种恐怖的怪兽,那位先祖编写的指导手册也成了屠龙之术,放在祖父的书房里吃灰。我小时候喜欢翻看祖父房间里的书籍,那本书的内容至今记忆犹新。如果院长和蔡指挥你们需要,我这就可以默写下来。”
“你去写吧。”孙铿冷冷道。他才不相信令狐谷雨说得每一句话,令狐家那位老东西的书房里有没有这本书都是个问题,但他却没办法拆穿对方的满口谎言。所以也只能顺坡下驴,默认了令狐谷雨的解释。
“是。”令狐谷雨如释重负,点头告退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孙铿一人,继续翻看从石湖关发来的北方气候记录。
鸡鸣第三遍的时候,孙铿才放下手里的气候记录。他疲惫的呼出一口气,伸出手在杂乱的文件堆里翻找了一番。最终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张被展开了很多次的电报。
“院长阁下钧鉴:长公主殿下已于今日下午二时入院,预计预产期为十二月三十日。皇家医学院医师乔季。”
“我要做父亲了。”他仰起头,低声喃喃着。
与此同时,长安。
赢晚赶到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姑姑已经被推进了接生室里。助产水平的提高,已经让帝国的预备母亲们的危险下降了很多。生产不再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生死考验,但即使如此,年轻的皇帝陛下还是感到一阵阵的揪心。
这种揪心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黎明时分。
“陛下。长公主殿下已经于半个小时前安然产下一胎男孩。母子平安,已经安然返回病房。”乔季面带笑容的向皇帝陛下通报了喜讯。这意味着子嗣稀少的皇室又新增了一位成员。
“现在带我过去。”赢晚迫不及待的道。毕竟姑侄情深,在最初的适应期度过之后,赢晚与羽衣的关系再次缓和。虽然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那个状态了。
“马上就要天亮了,陛下您需要的是休息。”乔季委婉的劝诫道。
“不消多说。”赢晚摆手制止了乔季的劝谏。“政事有贺八方,军事有统帅部。现在来讲,皇家子嗣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带我去!”他不容置疑的下达了命令。
“好吧。”乔季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再阻拦。
小肉团已经擦干了身上的血水,躺在母亲的怀里沉沉睡着。刚刚生产过后,羽衣的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两个侍女帮她按摩腿部肌肉,以加快她下床的进程。作为掌管着帝国情报机构的最高长官,羽衣对于皇帝陛下的重要作用几乎无可取代。
赢晚打量着这个熟睡中的男孩儿,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问道:“他叫什么?”
“赢雨。”羽衣爱怜的抚弄着婴儿头上浓密的黑发,脸上满溢着浓浓的爱意。他同时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优点,皮肤白皙,四肢修长。五官虽然还没长开,但已经能瞧得出未来的些许端倪。
赢晚心中为孙铿默哀了几秒钟,这家伙这辈子几乎不会有随自己姓的后代了。也许令狐家送出去的那个少女可以为他诞下孙姓的庶子,不过据前线的耳目回报说:孙铿依然守身如玉,对令狐家的“好意”坚辞不授。
也许前线战事激烈,孙铿这会根本没时间去想那些男欢女爱的事情;也许是他真的对小姑忠贞不二。不过他还是更加倾向于第一种猜想,人难免把另一个人想得更坏,这是通病。就算赢晚贵为一国之君,也不能免俗。
“我已经让人把好消息通知他了。小姑您还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吗?”
“战争是你们男人的事情。”羽衣微微的笑着:“我们女人养活好孩子就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了。”
赢晚见她一副安心相夫教子的表情,不知为何,心中仿佛一块大石落地。嘴里却是劝说道:“侄儿离不开小姑您的辅佐,还请您尽早能回去掌管起职责。”
羽衣摇了摇头,却是不肯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今天我乏了,陛下你也应该去处理国事了。晚些日子再聊这个话题吧。”
“好。”赢晚站起身来告辞,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羽衣将唇轻轻覆在赢雨的额头上,轻轻呢喃着。“你的哥哥越来越有你外公的神采了,对我们娘俩儿而言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