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还是不救?
如果救,怎么救?
如果不救……抱歉没有这个选项。他心中鄙夷的将这个想法赶出脑海之外。大雨将自己淋得透湿,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让他想起此时的季节还是初春。
独眼壮汉看到醒来的周裳,转头吩咐了几句什么。紧接着,一个汉子提着匕首走过来。弯腰将他身上的绳子割断,汉子朝着他勾了勾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进帐篷里。
帐篷里充斥着一股男人的味道。周裳纵了纵鼻子,低头望着一众大汉在那里摆弄枪械。
“没见过吧?”独眼壮汉道:“秦军目前最先进的装备!现在还没有装备部队。”
能弄到这样先进的装备,由此可见他们的神通广大。周裳不由得替孙铿感到悲哀,殚精竭虑发明出来的新式武器,最终却成了夺走自己性命的玩意儿。他心中虽是不忍,但是面上却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
独眼壮汉道:“占城附近的道路你熟悉吗?”
“还行。”周裳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南红村怎么走知道吗?”
“南红村?!”周裳骤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顿时如遇雷殛。一时间忘了掩饰,被独眼壮汉看出了端倪。独眼壮汉哂笑道:“怎么,有什么阴私事情没有告诉我?”
“我……”周裳心中快速思索着对策。看来自己的推测有误,这伙人明显不是冲着孙铿来的。他们的目标也许是泉州矿业的那伙人!过了半晌,他才情不自禁的干笑道:“确实有事情没有说。”
帐篷里的气氛凝重起来,独眼壮汉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枪,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格外狰狞。他对着枪口望了一眼,将油布裹在通条上,插进枪管之中,做着匀速往复运动。他慢悠悠道:“说来听听嘛。”
“我有一个相好儿,在那个村。”周裳干笑道。他想起小结巴,不由得心中一痛。
“哦?”独眼壮汉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将通条从枪管里拔了出来:“这么说,南红村你很熟?”
“确实。”周裳心中快速筹谋着脱身之策。
“雨停了之后你来带路。”独眼壮汉的脸色冷了下来,似乎是看出了周裳心中的动摇。他接着威胁道:“不要耍花招!我手下的弟兄认识你,他们手里的枪可不认识你。”
“在您面前,有什么花招可耍呢?”周裳干笑道。老实自觉的缩到帐篷角落里。
大雨过后,天立刻就放晴了。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下着大雨的时候冷死人,雨停之后就要有人嚷着热死人了。
小队并没有按照道路行进,而是在道路附近的密林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行军。独眼壮汉和一个军士落在最后,军士不解的问道:“这个人有问题,长官您为什么不处理掉他?”
“没有确定之前,我们不能杀死他。”独眼壮汉缓缓摇头道:“否则回去之后,萧处长给不了我好果子吃。”他沉吟许久,又道:“这个人,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不会像表面上显露出来的那么简单。待会我们到了那个村以后,你给我盯紧了他。一旦他有异动,立刻将他控制住。注意——不要杀了他。”
“明白!”军士点头应答道,飞速的跑到队列前面去了。
周裳并不想回到南红村,因为那个身份可疑的粮贩肯定还在村子里。万一回去之后,就是一个自投罗网。他不敢想象自己身份一旦败露会是什么下场。不说一四三卫的事情,单单是玉门叛乱中,自己就几乎罪无可赦了。他想要这时候就逃走,但很快就发现那个军士用若即若离的眼神监视着他。军士的手指随时都扣在扳机上,只要他一露出逃走的念头,估计用不了两秒钟子弹就会钻进自己的后背。他不想死,所以只有等待。
南红村距离占城并不远,小队的前进速度不慢。仅仅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接近到了南红村铁路桥附近。
海三零三七事件已经告一段落,可是后续的工作并没有停止。数百名工人正在加班加点的修复铁路桥,备用轨道严重制约了这条南部生命线的效率。
面对突然从密林里窜出来的小队,筑路工人们并没有表示太多的惊讶。在事故发生的最初几天,在铁路桥附近甚至有多达三支以上的军方小分队在活动。现在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每天的工作中还是会遇上一些来自占城军方的调查人员。筑路工人们对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极端的困扰,可是时间长了,一天没见他们心里反而有些不舒服。
周裳没在人群里看见熟悉的面孔,他的心中稍微安定。从自己离开这个村子到现在这个时候,不过才刚刚两天而已。不知道自己的出走给村子里造成了怎样的轩然大波。更让他难过的是小结巴,她要伤心欲绝了吧?
独眼壮汉走上前来道:“周裳,这里距离南红村还有多远?”
周裳下意识答道:“还有三里多路。”
“快点走吧,我估计接头人要等急了!”独眼壮汉摆了摆手,命令周裳在前面带路。周裳心中有些着急:还有接头的?不会是那个粮贩吧!他想夺路而逃,可是这时候自己的后背至少有两双眼睛盯着自己。况且这里不是密林之中,眼前一片一望无垠的稻田。这时候逃走,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他此时也只有祈祷,那个接头人认不出自己。
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周裳硬着头皮领着独眼壮汉和一帮汉子朝村子里走去。
通往村子的道路上,停着两辆马车。一个身穿礼服的年轻人,正坐在车夫的位置上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里的马鞭。听到远处传来“踏踏”的脚步声,他愕然抬起头,然后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隔了好远就喊道:“司全,司组长!没想到是你带队来了!”
独眼壮汉正是萧显从兵工一处认识的旧相识司全。他从周裳背后赶上前来,爽朗笑道:“为什么不能是我?”说着迎上前去,两人热烈的拥抱了一下。没有什么比在他乡遇到故知这样的喜悦更加令人欣喜的事情了。
等的人正是萧显!周裳心中惊惧,悄悄的朝着路边挪动着脚步。打算趁着他们上去相认时的忙乱借机跑路。可是没想到的是,那个军士对自己的警惕性很高,自己刚刚一挪动脚步,那军士就逼了上来,腰里别着的手枪顶在自己的腰间,他阴沉着脸毫不客气的挤着他走向了路中央。
萧显打量着司全,忽然惊讶道:“老司!你的眼怎么盲了一只?”
司全不好意思的笑道:“你走之后半年,试用新装备时被炸弹炸瞎的。承蒙萧处长不弃,依然让我留在处里。”
萧显看他言辞闪烁,知道其中必有内情。只不过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还是以任务为重。他拉着司全走到后一辆马车前,打开车门道:“今天是兄弟大喜的日子,你们这样杀气腾腾进村可是要惊扰了有心人的。车厢里有衣服赶紧换上。只拿短枪防身就是……”他眼神转到被军士逼住的周裳身上,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这位兄台好生面熟,我们见过么?”
周裳硬着头皮道:“呵呵……我只是一个过路的无辜者而已。诸位长官既然已经成功汇合了,想必也没有我什么事情了吧。我先告辞可好?”他说着就要移动脚步开溜,刚走出没有几步就被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拧住了胳膊,押了回来。
“这是我在路上抓到的一个家伙。”司全嘬着牙花子道:“据他自己交待是来自玉门方向的国防军一四三卫。在这边杀了人,想要连夜逃走的时候被我们的人给抓住了。”
“周裳……”萧显冷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秦历715年七月三十日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周裳故作糊涂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长官。”
“我知道你什么也不会说。但我可以一点一点的全部告诉你。”萧显冷笑道:“那个时候,你已经混进了乔楚叛军里。化名已经死在北方边城磐石镇的帝国军人马千,当时就呆在孙铿院长的身边。鼓动叛乱最后又很让人费解的救了孙院长的性命。后来你破窗而逃,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沿着沙漠逃到了桑梅草原去,没想到竟然是跑到这里来。说吧……你到底是谁?”
周裳心中猛地一跳,从萧显的眼中看不到任何可以调解转圜的余地。他只好笑道:“我就是周裳。”
“但是我查阅了当时一四三卫最全的官兵名单,并没有查到这个人名。你到底是谁?”萧显沉声喝道。
“那也难怪,我当时因为冒犯了上级,已经被开革了军籍。你自然是查不到的。”周裳依旧咬死了这个事情,帝国军籍记录五年一次更换,他打赌这家伙只能查到最近一次的。而之前的记录。恐怕早已经消失在浩瀚烟海之中了。
萧显一时之间也问不出什么来。眼看就要到了自己与村正约定的时间。他朝着司全道:“先把这个人绑起来,关进车厢里。等今天事情了了,我们回去以后再严加审讯。”
“这么热的天,怕是要热死人的。”司全担忧道,倒不完全是为了周裳着想。
“给他留下足够的水。”萧显冷笑道:“放心好了,他才不会那么轻易就被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