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军官似乎听出了狐九重话语中蕴含的怒气,他抬头瞥了狐九重一眼,将战术板挟在自己的肋下。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微笑:“我是章淼夫。”
狐九重皱眉凝思片刻,摇摇头道:“抱歉,我没有听说过。请报上您的番号及军衔。”
章淼夫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四下望了一眼。很不巧的是,这会儿没有一个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人。他心中嘀咕着:“这是孙铿从哪里找来的奇怪女人?”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敢松懈。伸手掏出上衣兜里的军官证件,郑重的交到狐九重手里道:“玉门方向边防军第九十三卫卫指挥章淼夫……二级郎将。”
“唔……原来是长官。”狐九重看过证件,心里的火气消散了大半。前哨基地戒备森严,保密级别极高。这人既然有资格进来,那么也说明了大半问题。
章淼夫等着对方向自己敬礼,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狐九重的肩膀上,没有看到明显的衔级标识。嘴里不由自主的咕哝了一句:“非职业军人?”
没想到狐九重的耳朵非常之灵,她转转头,脸上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说对了,我就是被某个不良人强拉进来的。”
“呃……”章淼夫无语以对,恰巧这时候二组长押送完囚犯返回起降场。看见章淼夫和狐九重两人正说着什么,更糟糕的是狐九重似乎脸色不善。急忙赶上前去,大叫一声道:“章总教官,好久不见啊!”
章淼夫转过头来,看见一组长走过来。一时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只觉得应该是咸阳新式陆军学校里的人。拍着脑袋思索了很久,依然一无所获。只好尴尬的笑着道:“我已经不是那里的人了,还是称呼我的职务名比较好。”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么。”一组长笑道:“我是前远侦学员队的兵器教员夏八方,章总教官您曾经给我们上过课的。”
章淼夫仔细回想,这位夏教官说得没错。在咸阳新式陆校成立之初,教员比学员多的时代。教员们不过都是一群顶着特殊头衔的学员罢了。他和孙铿为了尽快让教员们掌握新的知识和新的理论,因而也对教员们进行过时间不短的培训。只不过和后来的学员培训不同,他们那帮教员的培训,简直是填鸭式的教育。一通魔鬼特训,搞的一帮教员们死去活来。想到这儿,章淼夫忍不住微笑起来。
夏八方见章淼夫回忆起往事,急忙朝着狐九重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笑话,章淼夫可是学院里活阎王一样的角色,虽然早已经高升离任,但是余威犹在。万一因为看不惯狐教官的言行,给院长打个小报告那就惨了。虽然狐教官不一定会受到惩处,但他们这帮下边人肯定没得跑。
狐九重这时候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既然夏八方愿意跳出来吸引火力,自己自然是有多远闪多远。她朝着夏八方吐了吐舌尖,蹑手蹑脚的溜走了。
章淼夫嘿嘿笑了几声,也不揭破。等到狐九重走的远了之后才道:“老夏,这个女孩子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看她有点面生啊。”
夏八方忍住笑道:“是院长从石湖关捡回来的异人。祖孙俩,来历神秘的很。”
章淼夫疑惑道:“孙铿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了?他胡乱捡人,不怕别人把他的脑袋切下来吗?”
章淼夫这话有些高端了,夏八方不好妄议自家院长,也只有干笑几声,东张西望想要蒙混过关。
章淼夫知道他不愿意向自己吐露心声,也不为难他。撇下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们打算在这里休整几天?有没有多余的车厢?载我回咸阳一趟。”
“多余的车厢当然有!”夏八方笃定的道:“战情中心专门给我们配备了一列专列。十七节车厢,空地多的是。”他顿了顿,讨好的道:“再说了,您是谁啊。我这就跟基地负责人说一声去,让他加挂一节特种车厢回去。”
“别,那样不好吧?”章淼夫推脱道:“我只不过是郎将而已,超资格使用特种车厢,可是会被军纪部请去喝茶的。”
夏八方满不在乎道:“现在还没有军纪部的人能进咱这基地。就算进来了,咱也不怕他。要知道,战情中心是归陛下直辖的。”
章淼夫正色道:“军纪存乎于心,有没有军纪部都要遵守军纪。你还是给我安排一节普通车厢吧,这样省的外人说咱们陆校跋扈。”
章淼夫义正辞严的教育,夏八方只得听着。答应了他的要求,这才问道:“总教官,您这次回咸阳可是公事么?”
“任职满一年,回京述职。”章淼夫回答道:“玉门那边情势比较轻松,顺便去咸阳那边看看。你们院长还是老样子吧?”
夏八方苦笑着摊了摊手道:“这可不巧,院长去年十月就已经去了占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章淼夫若有所思道:“怎么去那么久?上个月我们在电报里联络时,他还说马上就会回来的。”
夏八方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章淼夫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暂时将此事放在一边。所幸这次返京述职请的假期足够长久,说不定能够等到孙铿那家伙从占城回来。要是等不到,也没有关系。两人虽然见面机会不多,但是通过电报还是能够往来联络的。
夏八方目送着章淼夫缓缓踱步离开,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拍着脑袋小步疾跑进基地的电报室,找电报官要来纸和笔,便开始草拟电文。
十五分钟后,电报员按下了电报机的电钮。一长串经过加密的电波沿着帝国密如蛛网的通信渠道,像闪电一般发往遥远的占城。
秦历716年元月二十一日,多云。帝国南部占城郡,占城电报局。
电报局指令官姚振悠闲的坐在软椅上。不同于帝国的绝大多数城市,占城在帝国中所处得位置是绝对的大后方。所有的要害部门都是以事务清闲而著称的,当然,能够进到这样一个部门中担任重要职务,也是依靠了自己身上这个高贵的姓氏。
只不过最近几个月,姚振已经很少能够享受到这种悠闲的时光了。两尊大神在去年十月到来,曾经一度把整个占城搞的鸡飞狗跳,占城全郡的军事防御等级足足提升了三级。这种异状甚至惊动了附近的郡城,纷纷发电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身为占城郡的最高长官,子荣亲王为了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忙的焦头烂额。上面一团乱,下面的大小头目也不好受。比如姚振自己,最紧张的那三天时间,吃住都泡在电报局里。连回家安抚老婆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过后虽然消停了,但是电报局的任务忽然繁重起来。占城俨然成为了可以和咸阳,长安相媲美的情报信息中转中心。每天最多可以接收到数百份来自于各个主战方向以及长安,咸阳等政经中心发来的电文。姚振感觉到自己快要把一辈子的电报都接收完了,这种忙里偷闲的闲暇时间,还真是少见的很。他想:这会儿,如果能有人送来一瓶椰子汁就非常完美了,最好是加点冰块。
他的遐想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宣布结束了。办公桌上的通信铃骤然爆响起来。姚振吓得一激灵,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大声咆哮道:“哪个按铃,发生了什么事情?”
“报告指令官!”机要电报室的房门打开,机要员探出半个脑袋来:“接收到三份来自于西京的紧急秘文电报。需要您来破译一下。”
秘文电报是那家伙搞出来的新花样。很不幸,占城电报局成为了他的第一个试验品。光是那本厚达三寸的密码本就足以让每一个机要员脑袋膨胀了,更不要提每天需要接收至少十份这样的电报。
作为电报局里唯一一个能够熟练掌握秘文密码的人,姚振这会儿想偷懒都不能。他哀叹了一声,磨磨蹭蹭的走向了机要室。心里却已经要把某位始作俑者骂的狗血喷头。
五分钟后,电文破译了出来。姚振随意洒了一眼,依旧还是和从前一样,三首狗屁不通的歪诗。他的心中冷笑,早已了然了那人的心机。电报采用的是双重密码,在那个人的官邸里,肯定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密码本。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们这些体系外官员。他冷哼一声,将电文本丢在桌上:“安排一个人,给那位院长送去。速度要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
长官有令,下面人自然都不敢推搪。其实大家都知道长官不过是在发泄郁闷而已。电报局有系统的文件传递机制,电文译出的那一刻,早就有负责传达消息的士兵在门外等候。所以,姚振的话音刚落,传令兵就已经跑步进来,将三份电文装进一个保密袋里,挟在肋下转身就走。
姚振目送着士兵离开,闷哼了一声道:“记得回来时候给我捎一瓶椰子汁来,老子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