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良心如死灰。以至于被地精士兵从那位贵人面前被拖走的时候,脸颊在坑洼的地面上被挂的血肉模糊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正当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要这样终结的时候,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把他从深渊拉回到了人间。
“塞恩斯,等一等。也许我需要这个人的忠诚。”萨明手里拎着一件军服,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他俯视着大喜过望的万良,此时他险死还生,浑身毛孔都冒出因为激动而分泌出来的汗液。他拼命挣脱了地精士兵的桎梏,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到萨明的面前,扑通扑通给他磕了七八个响头。感激涕零道:“大人,谢谢您的仁慈。我定会将我所知的一切都告知于您。希望这能对您有所帮助。”万良此时欣喜欲狂,连说了一大串秦语。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所说的语言这位大人是听不懂的。他直起身,有些羞赧的微笑起来。
萨明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他抬了抬手,用字正腔圆的秦语说道:“我能听懂你说的。站起来说话,不要像个磕头虫一样。”
“小人跪着就好了。在仁慈的大人面前,小人只有跪着才能体现出我对您崇高的敬意。”万良谄媚道。
他深知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牢牢落在眼前这位华服少年的身上,怎么敢因为一句轻飘飘的话就从地上爬起来呢?他老老实实的跪着,用万分崇敬无限感激的眼神望着眼前的恩人。
萨明心中无奈,心想这人应该是有一些受虐狂的倾向的。他既然愿意跪着,那就跪去吧。转头望向十方,笑吟吟道:“是跟我做狗还是做尸傀。你想好了吗?”
十方认真的考虑了几分钟,然后认真的回答道:“我是自由民。我不能自由的活,但可以自由的死。”他朝着萨明点了点头,然后脸上露出古怪的微笑。下一秒,鲜血从他的嘴角汹涌流出。他竟然将自己的舌头嚼得粉碎。咧开染满鲜血的大嘴,朝着塞恩斯和吉尔伯特法师比出一个粗俗下流的手势。然后,他安静的等待死亡的降临。
萨明摇摇头,用低得只能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祝福你,求死不能的勇士。”他转身不再理会,冲着万良招了招手,然后自顾自的离开。在他的身后,发现死神之镰迟迟不能降临的十方终于发觉了有些不对,发出绝望而恐惧的狂吼。他不顾一切的想要朝着地面撞去。但是几个地精士兵已经牢牢的将他捆缚起来。
萨明没有兴趣去观看血腥残忍的尸傀制作过程,反倒是对于这个膝盖有些软的男人比较感兴趣。两人走到一个战利品集中地,萨明忽然回转身问道:“为什么你的肩膀上没有衔级?”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问题。万良已经做好了将皇甫兄弟的一切都出卖的准备。他更想对方问他一些实质性的问题。比如:敌人在哪儿?他们有多少人……如此等等。他扭过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肩膀,支吾了半晌道:“我不明白大人您说的衔级是什么。”
萨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隐瞒。笑了笑也不揭穿,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道:“你在这支秦军序列里的职务?你的最高指挥官是谁?这支部队有多大规模?”
“我是北上先遣卫第一部第五大队队指挥。”万良本能地并拢了双腿,大声回答道:“我部最高指挥官姓李名谦,我部目前还存有三个大队的兵力。”
“唔……一个大队一百五十人。意思是说,你们只是小部分。还有接近五百人的队伍。”
“是的,大人!”万良点头回答道。他的仪态标准无匹,即使他的教官站在这里用最挑剔的眼光来看待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队指挥的衔级已经不低了。你是几级校尉?”萨明压低了声音道:“不要害怕,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万良苦笑起来,双膝一软再次跪倒在地上:“大人恕罪。小人不敢隐瞒大人。小人原是这草原上的自由民,一直都在草原上打混。最近才参加这个劳什子的北方先遣卫。并不是那支秦军里的正式人员,因此也没有分配到什么衔级。”
萨明失笑道:“原来是这样。你吞吞吐吐不说,是怕我嫌弃你没有利用价值吗?”
万良连连磕头道:“请大人饶恕我隐瞒之罪。小人知道错了,小人知道错了……”
萨明看他磕头求饶的样子有些恶心。不耐烦的道:“你站起来说话。若是再学磕头虫,我就打发武士把你做成尸傀。”
万良吓得扑棱一下站了起来,脸色煞白。想要求饶,却害怕真的被拖走和十方去做伴。他手足无措的呆立着,想求饶又不敢的样子实在有些搞笑。萨明轻咳了一声道:“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他们在哪儿?”
“他们此时应该在向南逃窜的途中。”万良道:“因为我们在之前的撤退计划中,荒城遗迹是我们南撤的第一站。”
“最终的目的地是在秦帝国的国境线吗?”萨明敏锐的捕捉到了万良话里的潜意思。
“不是。北方先遣卫在草原南部接近帝国边境线的地方有一处大本营。我知道去往那里的道路怎么走。小人愿意带路。”万良终于抓住了建功立业的良机,他迫不及待的向着萨明表功。
萨明摇摇头,一个卫的大军可不是现在他所能够对付的。相比之下,还是那支逃往荒城遗迹的秦军小部队让他更感兴趣。他轻笑道:“你一定知道他们撤退的路线。敢不敢为我效力?也许我可以给你出乎意料的回报。”
“小人愿舍命为大人效力!”万良心中惊喜,习惯性想要屈膝。但转念一想这位少年大人似乎不喜,于是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你骑乘狮鹫在前面带路,我们去把这些惹怒米卢斯大人的蚂蚁找出来碾死。”萨明阴狠地笑道:“他们赶了一夜的路,这时候应该已经很疲劳了。”
……………………
尽管春天已经到来,但是在桑梅草原上。除了太阳似乎变得温暖了一些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北风依旧呼啸,土坎阴面的积雪依旧顽固的存在着。负责在前哨值守的千家兄弟俩,虽然披了两层毯子,但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尤其是在奔波了一夜之后,还要承担辛苦的暗哨。千亮感觉自己浑身骨架似乎要散了一样。这种痛苦,是他从来都没有体验过得。自由民的生活虽然辛劳,但总归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正常生活习性。哪像现在这样,从了军之后,反而和白日说了再见。想到这儿,他不禁有些羡慕此时正在凹地里休息的千成。打了一个哈欠,发觉自己的上下眼皮忍不住的打架。他心中依然记着自己的职责,手摸索到股间软肉上,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剧痛暂时驱走了疲惫,但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卷土重来。在太阳落山之前,他都要和这个可怕的敌人做殊死的斗争。
“不知道小光怎么样了。”千亮记挂着弟弟,低声咕哝了一句,朝着远处另一个暗哨哨位望去。那一处暗哨的草丛微微颤抖,应该是千光此时也在忍受着疲倦与寒冷的煎熬。他苦笑了一声,想起临出发前队指挥梁大珠对他俩的许诺。这次回去以后,兄弟俩人的津贴应该可以给弟弟买个不错的媳妇了。他身为长兄,理应为弟弟操持这一切。尽管他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还没有着落。
记得在最初加入到这支神秘而强大的队伍时,那位威风凛凛的小皇甫将军对他们所描绘的一切。在那个遥远而温暖的帝国,有广袤的肥沃土地等待开垦;有温柔可人的姑娘等待良人;有繁华兴盛的集市等待他们拎着钱袋,去购买每一件值得买进的商品……没有魔人的压迫,没有恶劣的气候,更没有随时都可能致命的可怕疾病。那是一处天堂,似乎触手可及但又似乎遥不可及。
千亮的双眼眯成一线,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北风呼啸而过,但他已经感受不到寒冷。心中似乎有一团熊熊烈焰在燃烧。“如果……如果我可以……”他的心中冒出了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嘴角露出一抹欣羡的笑意。
他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天际,有一头狮鹫正顺着北风朝着南方滑翔。而狮鹫的背上,坐着一个同样被寒冷折磨的********的人。
“哈——啾!”万良擤了一把鼻涕,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加紧了一些。狮鹫背上并不是一个温暖乡。正相反,只有一尺宽的狮鹫背部还要和另外一头用于联络的智魔共同占有。
智魔显然不喜欢坐在自己背后的人类,不时用一只复眼回望着万良。尖锐的口器间或喷出一股酸腐的臭气,直让他感觉到想要跳下这扁毛畜生的背部,跑到附近草丛里大吐特吐一番才行。但那种想法只能在脑子里面打个转,为了防止他从狮鹫背上跌落,地精士兵已经将他牢牢地绑住。他也只能忍受着这种非人的痛苦,将自己的旅程继续下去。
万幸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快要结束这场糟糕的旅行了。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凹地。如果没有料错,那位李谦部指挥一定就在那里休息。毕竟,在偌大一片草原上,足以容纳数百人同时休息的临时营地可就那么几个。
现在,他需要抵近距离观察一番。以便为自己的功勋,再加上一枚重量级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