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一天前他还是人人敬畏的梅里尔伯爵,而一天后的此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伙人崽子的阶下囚。不仅要亲眼目睹妻女遭受这群人崽子的凌迫,还要呆在臭气熏天的兽笼里被他们当做动物一样饲养起来。
眼前的食盘里丢着几根蔫蔫的胡萝卜,放在以往,他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但是此时,饥饿难忍的伯爵大人感觉到嗓子眼里似乎有一只小手不住的抓挠。若不是碍于贵族的尊严,他早就不顾形象的将那些胡萝卜捡起来吃掉了。
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要赎金还是其他什么。伯爵心中忐忑不安的想道。他望着远处不断发出惨叫的妻女无能为力,只能接受这群恶魔的摆布。
这样地狱一般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终于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类站到了自己的面前。审视着他。伯爵被那种犀利的眼神看得无法忍受,感觉到自己身为贵族的尊严被践踏。于是站起来咆哮道:“人类,你想要什么?”
铁笼子并不高,伯爵尽管努力想要把脑袋抬起来,但还是徒劳无功。他斜睨着眼前这个肮脏粗鲁的盗匪头子,喘着粗气道:“开出个价码来吧,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粮食,女人,奴隶……说吧,你想要什么?”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料的嘛。”盗匪头子摸着粗砺的下巴说道:“听说你是个……贵族?”
“我是伯爵,伯爵知道吗?”梅里尔伯爵感觉到了一丝曙光。他急迫地道:“不是不能世袭的爵士;不是只比贫民好一点的男爵。我是个伯爵,而且货真价实!你想娶我的女儿吗?不不不,不是被你的手下侮辱了的这三个。我有很多女儿,随便你挑选怎么样?”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呢。”盗匪头子笑眯眯的蹲下来说道:“居然被伯爵大人看出来我还是没有婚娶的人。不过……那些东西都不是我们现在迫切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一定会给你。要是我没有的,我创造条件也要给你弄到。”梅里尔伯爵双手紧紧抓住铁栏杆,望着年轻的盗匪头子说道。
“绕了那么久的圈子了,您这位贵族大人的脑筋看起来并不怎么灵活。”年轻的盗匪头子站了起来,冷漠的注视着伯爵大人说道:“我们是秦人,你说说看,我们秦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秦人?”梅里尔伯爵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喃喃道:“秦人怎么会跑到这里?这里可是魔原的腹地!”
“谁规定你们能来的地方我们就不能出现了?”年轻的盗匪头子……不,秦人!年轻的秦人头目笑嘻嘻道:“真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次出击就摸了一条大鱼。不知能值军功几何?”
梅里尔伯爵脸色忽然严肃起来:“你们是军人?”
年轻的秦人头目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回答道:“这个你管不着。”他站起来结束了与梅里尔伯爵的对话,拍手招呼道:“小的们,都别装死了。收拾装备,咱们准备回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这次,咱们抓了一条大鱼!回去以后,皇甫将军会好好的犒劳你们!”
“万岁!”同样年轻的人类士兵们大声欢呼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各式兵器。这个时候,梅里尔伯爵才发现,这支半路袭击绑架他的队伍,人员的成分非常单一。都是青壮,没有一个老弱。这在普通的盗匪团中,是根本不可能的。伯爵再次回想自己被劫的时候,只听到了连串的枪响,并没有看到袭击的人出现。可见,这伙人的战术素养非常的高。不是一般盗匪团可以比拟的。
那个盗匪头子一声令下,大家便开始收拾整理。即使以梅里尔伯爵那糟糕的军事眼光来看,绑架他的人也是一群战斗力非常可怕的战士。这也在侧面证实了一些东西,为什么他那支拥有三个白袍法师,上百名健壮兔人士兵的护卫部队会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几乎全军覆灭。
将梅里尔伯爵的妻女丢在路边的一个窝棚里,任由她们自生自灭。士兵们将梅里尔伯爵裹挟着离开。寒风呼啸,也许用不了多久,他的妻女就会变成旷野中几具冻僵的尸体。但是这一切已经不是伯爵大人所能够掌控的了。他只能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这个临时营地,朝着不可预料的未来走去。
……………………
数个小时后,兔人士兵领着萨明来到了他们遇到伏击的地方。尸体依旧横陈在事发的地带,并没有不开眼的野兽来破坏现场。命令跟随在后面的警戒法师团小队停止前进,萨明和吉尔伯特法师两人徒步行进到了事发现场中央。
眼前一片大劫后的末日景象,看得出来,梅里尔伯爵的卫队经过了拼死的抵抗。但是他们的努力可耻的失败了。最终,大部分人战死,只有十分之一的伤员乘坐仅剩的两辆马车逃离。而把他们的主人——梅里尔伯爵以及其妻女留在了当地,生死不明。
虽然已经是冬末春初的季节,但草原上依然冰冷酷寒。从事发到现在不过短短四五个小时的时间,战场上所有的尸体就都已经被冻得硬梆梆的。尸首的眉宇间被寒冷的雾气涂上了一层霜白,以至于他们的表情都有些模糊不清起来。没来由的让萨明想起前世所看到的那些在冷冻柜中安眠的尸体。
吉尔伯特法师将一具兔人士兵残缺不全的尸体翻转过来。他最后的姿势是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倒伏在一辆犼兽车的旁边。犼兽车里的贵重物品已经被洗劫一空。甚至连车窗上的水晶窗面都被带走,可以想见这伙截路的盗匪有多么的穷凶极恶了。
吉尔伯特检视尸体身上的伤口,嘴角抽搐了几下道:“这伙盗匪居然有东方帝国的武器。是大炮吗?”
萨明摇摇头,没有理会他的猜测。他一眼就看出,死者胸前那显著的贯穿伤,洞穿了兔人士兵的胸甲。只有大威力的枪械才能造成这样的致命伤害。而残缺的肢体,那应该是后来所产生的。也就是“死后伤”。
他没有理会吉尔伯特的喃喃自语,径直朝前走去。远处,一具法师的尸体横陈在犼兽车旁。他的身躯较为完整,应该能从上面发现一些更有价值的线索。
桑梅草原几乎是法师的荒漠。只有终生无望晋位的低阶法师和初出茅庐的菜鸟法师才会到这片天气恶劣的草原上谋生。贵族们蓄养的法师鲜见青袍以上的高位者。
这位战死的法师身穿一袭脏兮兮的破烂白袍,眉毛胡须已经花白。乌黑的棉絮从袍角露出了来,在风中颤抖着。萨明围着尸首转了一圈,最后在死去法师的头部位置停了下来。他凝目注视着法师额头正中那处浑圆的枪眼。
几乎一瞬间,萨明就已经做出了判断:“是人类军队!”至于判断依据,实在太多。只说最重要的一点:盗匪们是不能获得太过于先进的枪支弹药的。而能够在中远距离射击中,准确的命中法师的眉心。这样的射手,只能在东方那个帝国的军队中才能找到。诚然,盗匪集团中也有类似的神射手,但是他们受制于简陋的武器,更喜欢在中远距离射击目标的胸腹部。毕竟,脑袋和胸腹比起来难度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在心中简单的计算了片刻,萨明撇下法师的尸体,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吉尔伯特发现了他的异常,大喊道:“萨明,这里还很危险!”
萨明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他一头钻进了草丛之中。找到了自己希冀发现的东西。冰冷潮湿的冻土上铺着一条汗巾,应该是射手在撤退中遗落的。汗巾的角上,用黑丝线绣着几个小隶。不出意外,是简体字。他仔细辨认着那几个字,轻声读了出来:“北、先、一、李谦!”
北?北方!
先?先锋,先遣?
萨明嘴角露出一丝冷漠的微笑。人类帝国正在伸出他们的触角。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的动作会是这么的快速,这么的大胆。这里再往西数十里,就已经到了桑梅草原的中枢九号城了。可惜的是,自己手里只有三千地精士兵。如果能有十万狼骑,他铁定不会让这些胆大的人类全身而退。但是现在,这个想法也只能在脑子里过一遍而已。
若无其事的将汗巾塞进怀里。萨明背着手回到了道路上。吉尔伯特凑上来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萨明摇摇头表示一无所获。吉尔伯特有些不甘心,却又没有萨明那样的胆子去闯一闯那些茅草从。只得下令地精们打扫战场,自己怏怏不乐的骑上角马回去复命。
萨明站在道路上呆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做。转身上了一辆犼兽车,吩咐车夫先回城再说。他心中早已明镜一般,这些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而这池浑水,实在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趟的。还是让本领更大的家伙去头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