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复亭不置可否的笑笑,也不答话。过了片刻,侍从官跑步回来,不露声色的朝着他点了点头。他心中顿时有了谱,走过去拎起李谦的衣领道:“你还不能死,我留着你这条狗命有用。那个家伙,拉出去毙了。”
梁大珠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早已不惧一死,可是事到临头,依然还是吓得不轻。几乎站不起来,只被两个士兵拖着走出去,裤裆里一大片水渍,一张大脸煞白煞白。
李谦哀求道:“长官手下留情,我和这小兄弟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甚是投缘。若是他死了,我也没啥心情再活下去了。请长官高抬贵手,饶他一条小命吧。”
“你在威胁我。”张复亭冷笑道。
“不敢……”李谦低着头道:“我只觉得,若是长官欲从速剿灭叛军,可轻饶下面盲从的下属。只追首恶!”
“我还不用你教我怎么打仗。”张复亭冷冷道,摆了摆手命士兵停下,皱眉道:“把这两人拉下去。等到战事结束之后再细细审问。如果有杀害秦军之罪,还是要刑场上走一遭的。”
“多谢长官不杀之恩。”李谦连连叩首道。
“只追首恶,胁从不问。”张复亭朝着身边策士吩咐道:“向军火库里盘踞的叛军喊话。我看看到底他们能支撑多久!”
东城军火库当时是按照二级要塞的规模修建的。如果要强行攻打,伤亡惨重不说,还很有可能害了被叛军羁押着的孙铿的性命。张复亭可不敢这样把那位院长置于险境。妘千垣这头狐狸哪里是打不下来,分明是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重责;再说,当初为了将叛军压回到草棚区去。一通炮击之后,妘千垣的名声算是臭到极点,就算喊出这样的口号来,敢相信他的人恐怕也寥寥无几。
百十个大嗓门的士兵站成一排,大声呼喊道:“边防军张复亭将军有令:只追首恶,胁从不问。放下枪支,出来投降!”如此反复呼喊,军火库里便开始骚动起来。又听见几声枪响,显然是有动摇者想要出来投降,被辣手的叛军开枪打死。
乔楚拎着手枪气咻咻得看着几具仍在抽搐的尸体,阴冷得眼神瞪视着眼前一帮噤若寒蝉的“义军”大小头目,冷笑道:“你们如意算盘打得好啊。可是我偏不让你们如愿!刚才我已经安排了心腹,只要你们想跑,我就立马让他们引燃炸药,大家伙一块儿完蛋吧!”
没人吱声,大家知道眼前这位还在做着魔族军招安美梦的首领已经疯了。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进军火库中心的小楼中,一个头目狠狠啐了一口:“呸,不过和外面城防军一路货色罢了。咱们杀进去,砍了他和那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的脑袋,说不定还有一场功劳可捞。谁跟我一起干?”
“可是炸药怎么办?”有人怯懦的问道。
“我就不信,所有人都会和他一样都是不怕死的蠢货!”头目哼道:“咱们兵分两路,一拨去炸药仓库,看看那些人能不能说服了,如果是个死心眼,干脆咱们就一起杀了。”众人议定,决定派出几个小卒先去炸药仓库试探打听。
“打听到了……”一个干瘦的青年飞奔过来,道:“炸药仓库里守着的是伍麻子,那家伙乔楚的铁杆,不怕死。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带头的头目恶狠狠道:“再生猛的人物能抵得过咱们人多么?咱们一起去,弄死这个狗娘养的伍麻子!把炸药控制在咱们手里。”
“不行!”有人反对道:“那家伙是个混不吝生死的玩意儿!万一咱们失手怎么办?不如智取!”
“智取?”头目看着他,冷笑道:“怎么个智取法?”
那人掏出一个黑乎乎的纸包,阴笑道:“下了药的伍麻子,就变成死麻子了。”
“有道理……”头目摸着下巴沉吟道:“就这么办!”
……
乔楚拎着手枪大步走进中心小楼,几个心腹看他一脸怒色,都不敢上前。瑟缩着向里躲了躲,乔楚看了他们一眼,也没有心情理他们。拎着手枪,径直上了二楼。
房门打开,乔楚冲了进来。老魏干笑道:“乔首领这么大的火气,何必呢?魔族军很快就能攻进城来,到时候你我都是魔族人的大功臣,这点小小挫折,不足以让您这么火大吧?”
乔楚阴着脸没有搭理他,走到坎恩面前道:“坎恩大人,您说得魔族军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打进来?边防军已经回师了,我们这些人困守在这个绝地,可是不能支撑太久的。”
坎恩心中也在着急,按理说,坦布和卡勒斯两人再无能,这时候也应该冲破防线杀过来了。脸上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淡定表情:“秦军投鼠忌器,不敢硬攻,也只能靠这些小伎俩来威胁你们。你安排一些心腹,安插到队伍里去。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下手!我想捱到天黑是不成问题的吧?”
“魔族军什么时候能来?”乔楚不理他云山雾罩的一通说辞,执拗得问道。
“他们肯定会来!”坎恩眼睛一扫,不怀好意的眼神落在孙铿身上:“不如这样,你拿着这位院长阁下放在城墙上,我敢保证秦军不敢攻过来。这样的话,咱们就可以安心的等到他们过来的时候了。”
“有道理!”乔楚点头,转身冲到孙铿面前,冷笑道:“孙院长,说不得要借你的宝躯一用了。”
孙铿还未说出什么,李云晓已经不动声色的挡在两人面前,皮笑肉不笑道:“乔首领,我看不妥。”
“你又算哪根葱?”乔楚阴声道:“你得知道,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死了你也活不了。这里面他的价值最高,自然要挡在前头。闪开!”
“恕不能从命。”李云晓冷笑道:“这位可是我等的保命灵符,万一被秦军的炮火伤着可就不灵了。这个魔崽子明显居心不良,他看魔族军已经攻不进来了,所以想个办法想要把我们的保命符给阴死。我可不跟你一样傻,魔崽子说什么就信什么。”
乔楚被他一激,顿时就觉得李云晓说得有道理。怀疑的眼神盯上一旁的坎恩,冷道:“坎恩大人,你得给个说法。魔族军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坎恩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但是我能确定的是:如果你们拿不出挡箭牌来,秦军一次攻击就足以让所有人全部完蛋。甚至你连杀死人质的机会都没有。把他挂在城头上,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乔楚踌躇不决,觉得坎恩说得有道理,李云晓说得也不差。愣了一会,突然冒出一个主意。他阴笑道:“孙铿不行,别人也可以。我看那个娘们是个人物,不如就把她剥光了挂在城头上。”
李云晓只是要保住孙铿,其他人不过路人而已。他不认识姚真真,不过就算这女人是赢羽衣,李云晓也打定主意不掺合。孙铿冷道:“你若敢如此,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还是好好地想想你的未来吧,我的孙院长。”乔楚轻佻得拍拍他的脸颊道。走到姚真真面前,冷笑道:“你是准备自己走呢,还是我找几个人拖着你走?”
孙铿站了起来想要阻拦,却被老魏一把按在座椅上。李云晓假装过去帮忙,手搭在孙铿肩膀上使劲捏了一把。孙铿读懂了他眼神里隐含的意思,却依旧不依不饶的挣扎着。
“别白费力气了。”姚真真轻声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命。”她凄然一笑,风情万种的看着孙铿:“真有点舍不得。赢羽衣不知道你的好。”
“嘿!别干傻事!”
“谢谢你救我。”姚真真没理他的话,走到孙铿面前,俯身吻在他的脸颊上。
乔楚抱着肩膀冷眼看着姚真真:“该走了,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决定不剥光你的衣衫。怎么样,我很仁慈吧?”
窗外突然一阵大乱,乔楚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姚真真,趴到窗台上朝下望去。只见下面人潮涌动,一个头目单手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狂喊道:“只追首恶,胁从不问!我们愿降!杀进去,把乔楚的脑袋带出来!”乔楚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那人头分明是自己派去看守炸药仓库的伍麻子。“完了,全完了!”他喃喃着,几乎差点滑落下去。
“杀,杀,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混乱得嘶喊,刀枪并举得朝着军火库中心小楼发起进攻。
坎恩脸上露出一丝杀机,他跨步向前,拔刀直刺向孙铿。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就在一瞬间完成。等到孙铿发觉时,刀尖已经在眼前了。
李云晓早就盯着坎恩的动静,见他动手,也来不及多想,反手就把身边的老魏推了过去。老魏躲闪不及,怪叫着扑到刀尖上。鲜血飙出,溅了坎恩一脸。坎恩伸出舌头****着血滴,拔出刀来,也不搭理濒死的老魏。冷冷道:“阁下到底是谁?”
李云晓嗤笑不答,掏出枪来对着坎恩连连扣动扳机。坎恩仗着皮糙肉厚,挨了几枪然后挥着刀子扑上来,与李云晓扭在一起。
他心中一片冰凉,只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可是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出现,再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被姚真真和公输敬连人带椅拼命拉扯到了房间的角落,正惊魂未定时,听见李云晓大喊道:“愣着干什么?跑啊!”
姚真真这才想起逃跑的事情,忙拉起孙铿狼狈的绕过扭打的两人,闷头向外逃去。乔楚回过味来,眼睁睁看着保命符逃走实在有些不甘心。他咆哮一声,站起来要去阻拦。一个卫士怒哼一声,拼命得将他挤在窗台处。乔楚挣脱不开,恼羞成怒,拔枪对准这卫士连开了好几枪,卫士倒了下去,而姚真真与孙铿两人已经拉开了门,逃了出去。乔楚愤怒的推开卫士的尸体,跌跌撞撞的追出。
坎恩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他还想活着回到家乡去。见李云晓已经没有再打的气力,阴狠地看了他一眼,翻窗逃出。李云晓大难不死,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呆愣了一会,脱下这身军装,随便往脸上抹了一些泥土,掩着头脸,溜走了。
窗外,乔楚陷入了人群的汪洋大海中,枪刺对准着他,他走投无路。绝望的四顾着。人群中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留着他的狗命!好为咱们脱罪!”
“你们也配?”乔楚惨笑着,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