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千桓早就等得不耐烦,又懒得下楼去买一本《观察日志》自己翻看。见那王姓行商准备开说,忙支了架子等着。王姓行商瞥见妘千桓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更是来了劲头,将茶盏往桌上一顿,用正好能让妘千桓听到的声音道:“这最新一期的观察日志说得是那位发明了火神连珠枪,已经得了当今陛下的允许马上就要迎娶帝国最漂亮的公主殿下的帝婿——孙铿。”
孙铿对于秦国的百姓阶层而言,有一个共同的观感:神秘。这位帝国新贵就如同大风刮来的一样横空出世。一年前出任帝国军事研究院院长时还不为人所知,与长公主殿下闪电一般迅猛的恋情才让他为人们所熟知。再加上后来的“火神”在玉门大展神威,人们这才愕然发现,自己对于这位平日里行事低调的军事研究院院长几乎一无所知。有传言称他是古时孙武的后人,可是立刻就有人嗤之以鼻。孙武是军神不假,可是那也是一千年以前的旧事了。也没有听说孙武有什么得意的后代扬名。直到《观察日志》这篇充满猜测的报道出世,孙铿的一些面目才在百姓面前显得形象起来。
《观察日志》用“史上仅次于徐福的骗子”来形容孙铿,整篇报道充满了对于他满满的恶意。说他起家于泉州,本是一介山野闲散之人。自从天坠流星之事后,自诩得到了仙人真传。从而得到了皇帝的重视。由此开始了自己的发迹之路。靠着一些云里雾里的神吹海拉,糊弄了皇帝陛下和一班大臣,就任军事研究院院长一职。之后,用卑鄙手段陷害军事研究院兵工一处处长百里泉。剽窃了百里泉的全部发明,并且靠着这些发明傍上了长公主赢羽衣。长公主殿下不过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而已,怎么能是这种老奸巨猾的骗子的对手?因而,长公主殿下失身于他,不得不委身下嫁。其实,这些所谓皇家秘梓对于百姓而言,就是博人一乐的花边新闻。若是文章到了这里就结束了,估计用不了多久,《观察日志》掀起的风波就会烟消云散。但是,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背后写这篇文章的人对于孙铿可谓是恨之入骨。前文已经说过,文章把孙铿定性为“史上仅次于徐福的骗子”。那么,他骗得是什么呢?
王姓商人忽然住了嘴,笑着看几位行商。又问了一遍:“他骗得是什么呢?”
“骗得就是高位和美人呗。”年轻行商撇撇嘴道。
“唉,年轻人哪……”王姓行商摇头叹道:“高位有什么用?尊贵如右相晏子期,皇帝陛下一句话就满门都杀了。美人有什么用?长公主殿下老了以后甚至不如一个新娶的兔女娇嫩。你想想,这个孙铿处心积虑的做了这么多事情,到底是图的什么?”
“难道……他想当皇帝?”年轻行商苦思良久,才迟疑的说道。
“你傻了?”另一个行商笑骂道:“咱们大秦,当皇帝是个苦差事。你要是想让后代子孙一代代死在战场上,那么这个皇帝你去当就行。”
年轻行商知道自己说了错话,摸着后脑勺沉默不语。看向王姓行商。只见王姓行商摆出一副神机妙算的姿态,倒了一杯茶水等着同伴们自己猜思出答案。不由急道:“老王,你就说说看,到底是骗得什么?”
“高位和美人不过是他骗得附带品罢了。”王姓商人慢悠悠道:“《观察日志》刚刚被停刊,那写文的也不敢多说。可是,我却猜思着,那写文的人肯定还有话没说。这个孙铿,所图甚大啊!你们没听说,火神连珠枪前段时间,出了大问题。连帝国右相都发电报狠狠地将孙铿训斥了一顿?”
“但是两者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吧?”年轻行商想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弯弯绕。
“所以说,你是年轻人啊。”王姓行商笑道:“这个火神可是孙铿的发明。依我个人揣测,这个人是故意的让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出现纰漏的。”
“这怎么可能?”年轻行商道:“是个人就不可能故意拿出有纰漏的武器坑害咱们秦国前线的将士。”
“是人就不可能……”王姓商人冷笑着,压低了声音道:“万一他不是人呢……”
在座的众人悚然一惊,看着脸上露出神秘表情的王姓商人。立刻有人不满的道:“老王,我说你有点过了啊。妄言大臣可是要进牢里吃牢饭的。”
“我也没说他一定就是嘛。”王姓商人不满道:“我这都是猜的。这一期的杂志搞得有些蹊跷。前一篇还是孙铿的起底,翻过页去就成了智魔的寄生过程了。这真让人遐想联翩啊。”
被人一说,王姓商人也有些忐忑。几人无心再喝下去,匆匆结了账,各自溜走了。只剩下妘千桓一人独坐,妘千桓听得正有趣时忽然见他们散了场,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凉了。他意兴索然地放下茶杯,结账出门。这时已经接近正午,喝了一上午的茶水肚中也无甚饥饿的感觉。索性顺着大街随便走走。看见路边兜售小报的小贩,一时心血来潮,上去买了一份。小贩平日里都是和铁钱打交道,最大见过钢元,见一个金主上来丢出一枚金灿灿的金币来。翻出身上所有的铁钱都凑不够找零的钱,看着手里的金元,苦兮兮的看着妘千桓。妘千桓索性所有报纸一样买了一份,抱着一大堆报纸回到家中。家仆看到他捧了一大堆报纸回家,惊奇的道:“三少爷,您以前从来都不看报纸的。”
“突然想看看。”妘千桓随口应答着,一头钻进书房之中不肯出来。有《观察日志》在前面作初一,后边的街头小报就敢作十五。果然不出他所料,几乎所有的报纸都随风而动,各种猜测和恶评甚嚣尘上,甚至连孙铿在咸阳掘地宫破坏大秦风水这样的歪门邪说也跟着出来凑热闹了。
妘千桓看得发笑,只觉得孙铿有些无辜。不过再想想也就释然了。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无论是他天授也好,剽窃他人的成果也罢。他所倚为晋身之阶的技术革新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这个帝国一大部分人。弄得现在脏水一盆盆泼上身来也无足为奇。转念一想,脑海里又浮现出孙铿彻夜不息的伏案工作时的背影。不免要站在他的立场上想一想,若是自己让这一盆盆脏水泼到身上来,说不得要勃然大怒。可是,那家伙却绝对不会丝毫多加关心一点。没错,他不会为这些事情分心的。比起帝国这些更像是寄生在《子婴遗书》上的寄生虫一样的学者来,孙铿更加独立,更加专注,更加……狂热!妘千桓知道这是“他们”对于他的又一次攻势,他不由得为孙铿担忧起来。不是他的心情,而是他的安危。如果孙铿和赢晚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那么赢祯那头发疯的猛虎和他家那只雌老虎愤怒的火焰恐怕要把整个玉门烧成灰烬。所以,不能让事态更加严重下去了。
他想到这里,站起身来。打开门走出去,既然已经下了注,总得把桌子摆的平坦一些。他不喜欢不公平的竞争,尤其是在这个千钧一发的关头。
……
妘千桓在孙铿那里扑了一个空。从卫士口中得知,这位孙院长前往目前设在东城的修路工人营地去了,同去的还有张复亭,章英夫以及赢晚等人。妘千桓稍稍有些安心,带着那么多卫士还有妘家的人相随,总不会出什么事情。又问了卫士他出门的时间,估摸着下午才能回来。于是转身去找妘铁衣商量事情不提。
与此同时,玉门东城外。
章英夫与张复亭两人每次见到这位已经在野多年的白大将军时,总会感觉到如同山岳一样沉重的压力。只是,孙铿却一点没有这种感觉。反而有些奇怪身边这两位为什么一见到老白的时候,为什么都拘谨起来。
四个人喝了一杯酒,章英夫笑道:“家兄热切盼着大将军能够进城去住。这里毕竟不是中心区,生活难免有些不便。”
老白摇头道:“这里挺好的,我没觉得什么不方便之处。再说,我是客将,到了城中心去和章质夫抢指挥权吗?这边事情结束后,我会与孙铿一起到西京那边去。赢庸殿下去了蜀州为帝国镇守大后方,我去西京去做你们的坚强后盾。”
“殿下去了蜀州?那闫长顺又去做什么?”章英夫一惊,这个消息是他以前不知道的。赢庸已经做了几十年的近卫军总指挥,这个时候进行人事变动,难道长安那位真得已经感觉自己不行了吗?
老白似乎没有发觉章英夫的惊讶,随口道:“闫长顺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长安了吧?”
章英夫心中暗暗计较着,皇帝陛下的布局已经很清楚了:老白领近卫军在西京。一旦西北两方面有事,可以迅速挥军北上增援。而且,西京与长安不过一日夜的距离。如果陛下决意退位或者让赢晚继位。如果赢晚在西京或者玉门,大可就地称帝继位;如果在长安,老白说不定就会回师南下,兵围长安。保障赢晚可以顺利继位。赢庸镇守蜀州,看上去是闲棋冷子,实际上却是绝了一些人的念想。一旦继位时出了岔子,某些人可就真得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老白在北,赢庸在南。两路绝世名将的夹击之下,章英夫想不出有谁可以全然无损的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