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英夫,张复亭都是海量,尽管在孙铿到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可是依旧没事人一样。妘千桓与两人斗了片刻,也败下阵来,脸色红郁郁的,看上去不胜酒力的样子。
他吩咐家仆给孙铿倒满了酒,端着酒杯摇晃片刻才找到了面前的人,扶着额头笑道:“千桓不胜酒力。这一杯,敬孙院长。”
玉门御酒度数颇高。这么连续几杯喝下来,孙铿已经感到有些头晕。便笑道:“不必如此客气,你我浅浅一点就好。”
妘千桓大摇其头:“这怎么行?孙院长远来是客,千桓纵使醉死,也要一尽地主之谊。喝!”
说着喝,可是手却不听使唤。端杯一仰脖,直接将满杯的酒水倒在自己的衣襟上了。
“醉了,醉了……”妘千桓讪讪地笑道。歪歪扭扭得躬身一礼,险些撞在孙铿身上。张复亭见他醉得实在不像样子,便唤来两个健壮的家仆搀着着先下去休息了。
妘千桓走后,孙铿找了一个借口回房休息。章英夫和张复亭两人早就喝得两眼迷蒙,哪里还顾得上他?两人一边端着酒杯,一边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看上去都是高了。
回到房间,孙铿关上房门。悄然立了片刻。展开紧紧攥着的右拳,露出一个碾成一团的纸球。这位妘千桓显是有话要说却碍于章英夫的面上不可直言,于是用这种办法传递消息。
打开纸球,只见上面潦草的写着几个字:子相尸于我处冰房。显然,这位妘千桓很了解孙铿想要什么。只是让人猜不透的是,这位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妘家少爷,为何要向自己释放善意?
孙铿合上纸团,既然已经知道赢子相的尸体在哪,自己也就不慌着去到处寻了。帮助赢晚洗清赢族身上的污名倒是其次,孙铿来到玉门的主要目的还是要帮助章质夫把玉门防线设立的更加稳健一些。想起这个,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章质夫不知作何打算,对自己总是避而不见。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不管怎样,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孙铿喃喃的自语道。
……
玉门防线指挥部。
章质夫与张广松面对面坐着。玉门防线级别最高的两位军官此时面上都带着一股忧色。陈叔和走进来,看见两人愁眉苦脸的对视着,知道他们为何忧愁。却不知道该怎么开解,只好轻叹一声,走到两人面前轻声道:“孙铿已经在妘家住下了。”
章质夫烦躁的摆摆手,道:“我现在不想听到这个人的消息。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只要别来烦我就行。”
陈叔和苦笑道:“我估计明日他就该登门了。”
“说我去前线视察。”章质夫索性躲得远远的。张广松瓮声瓮气道:“质夫,老是躲着也不是办法。我已经把他得罪狠了,你就不要也和我一样了。玉门总得需要一点倾斜,毕竟我们还是用得着他。”
“那怎么办?”章质夫摊着手道:“总不能让我去卑躬屈膝吧?统帅部到底怎么想得?又打又拉不是这么干的!他们也找不到第二个赢羽衣来拉拢他。”
张广松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不过,恶人前面我已经做了。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若是能够争取到他的一些善意,自然是对我们大大有利的。质夫,一切以大局为重。”
“大局,大局……”章质夫喟然叹道:“你们宰了赢子相给他一个下马威,见恐吓无用便来拉拢。他若是已经厌了你们,随便我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的。”
“大战当前,我们与皇族的关系一定要缓和。否则根本没有办法妄论御敌于国门之外。他是我们与皇族缓和的唯一纽带了!”张广松郑重得道:“所以,质夫你看在你我天然在同一阵营的面子上。将这件事情解决吧。”
“赢子相怎么办?”章质夫哂然一笑:“别忘了,赢晚可是亲眼目睹了你杀了他的叔叔。”
张广松轻描淡写得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你只需要争取他对于玉门的善意就是了。”
“那么……”章质夫隐隐有些不对劲的感觉,但却说不出哪里不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负面情绪排除,点头道:“好吧。我尽力而为。”
张广松得了他的承诺,顿时犹如放下负担一般。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眼见天色已晚,又东拉西扯一些闲话之后便告辞了。偌大一间指挥部里,只剩下了章质夫和陈叔和两人。
在击败了魔族军之后,玉门前线的战事实际上已经宣告结束。对面的魔族军见没有机会偷袭,也就停止了每日攻击秦军的自杀性冲锋。后退到了宋家村西一个高地上去****伤口。玉门指挥部晚上值班人员也是骤减。到了今天这个时候,就只剩下策士官陈叔和一人。章质夫与陈叔和对视一眼,淡淡地道:“明日你去妘府。”
陈叔和知道他最终还是屈服,不由得暗叹。点头称是。章质夫疲惫的挥挥手道:“那么我去休息一会,你在这里盯一盯吧。还是老规矩。”
“我晓得。”陈叔和敬礼道。章质夫轻轻一扬手算是回礼,转身落寞的回到指挥部后部的休息室中去了。
……
秦历715年七月十六日,大风。玉门关西城门。
玉门关多风,但只是击中在春、秋、冬三季。夏季时候是玉门最温和的时节,早晚气温不过二十三四度,白天稍热一些但也比咸阳的夏天好熬多了。章质夫扶着女墙,朝西面眺望一番。回首笑道:“昨日魔族军退兵,本将担心有诈,所以前去压阵。孙铿你可不要以为我是故意怠慢与你。”
“怎么会?”孙铿无所谓的道:“我是闲人,怎么能比得上质夫将军军务繁忙?”
章质夫笑笑,自动忽略了孙铿的自谦,指着西面的平原道:“你看那里!那里便是我军与魔族军恶战的战场。这一仗,胜得如此轻松还要多依仗你的发明。”
孙铿举起手里的望远镜,只见一个村落在大风扬起的沙尘中若隐若现。他摇摇头,借着章质夫引出的话茬接道:“质夫将军,您是久经战阵的宿将。而我,一日的兵都没有领过。可是到了玉门以来,一些所见所想如同梗骨在喉,不吐不快。书生愚见,说出来难免贻笑大方。请您不要见怪。”
章质夫心中一动,便笑道:“说什么书生愚见之类的蠢话?孙院长你若是自称什么也不懂,那么我这班粗鲁将军们可就真的是大老粗了。你说吧,我听着。”
孙铿见他不似作伪,心中一宽,侃侃而谈道:“玉门防线,是帝国西北之锁钥。阻敌东进的雄关。外壳极为坚固,如果敌人以正兵硬攻,我估计没有三十万魔族军是填不满这个血肉磨盘的。”
“三十万……”章质夫摇摇头轻笑道:“孙院长你还是小看我们了。我的目标,是在战争爆发时,至少拖住一个方向的魔族军主力半年时间。而他们想要攻占这个地方,至少需要拿出七十万兵力当作筹码才行。”
孙铿不欲与他争执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点头称是,接着道:“但是,魔族军不是人型靶子,他们也拥有极高的智慧。从这次的入侵事件中可以看出来。虽然有帝国内部的败类在内引路,可是玉门防线还是有重大疏漏的。”
“愿闻其详。”章质夫淡淡的道。
孙铿便把自己那套“甲虫理论”搬出来与章质夫探讨了一番。章质夫听了以后,竟然没有反驳。而是略带一丝无奈的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在这样一个最大纵深不过一百余里,宽度一百二十多里的防御要塞区域内,我军反应速度几乎已经达到极限了。还有什么办法?”
孙铿微微笑道:“铁路和公路组成的发达交通网络。可以有效的弥补这样的弊端。”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绘图本,上面描绘着自己的蓝图。交给章质夫,道:“在玉门关防线内,修建三纵三横共六条铁路。玉门防线将有一到两个卫执行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待命。一旦某个节点出现事态,将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在所有的节点之间修建完备的战备公路,准备大量的四轮马车以及蒸汽无轨车。可以在紧急状态下转移平民或者向前线投送兵力。”
章质夫摸着下巴道:“这样的工程量是不是太大了?铁路全长将达到七百秦里以上,公路全长将达到一千五百秦里以上。按照目前的工人数量来看,我们至少需要十年才能将这个防线修建起来。而魔族军,不会给我们这么长的准备期的。”
孙铿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你可能有所耳闻了。蒸汽无轨车已经在咸阳正式定型了。”
“恭喜孙院长又为帝国建立殊勋。”章质夫不明白孙铿为什么会突然跳跃性的提到了蒸汽无轨车上面。他礼节性的恭维道。
孙铿笑笑,对这样虚伪的赞美毫不在意。他歪着头道:“难道质夫将军仅仅以为那只是贵族的玩具或者四轮马车的代用品吗?”
章质夫眉毛一扬:“还有别的用处吗?”
“目前,咸阳正在加紧时间改造几辆蒸汽无轨车。将会在第一时间送到这里来。”孙铿翻着绘图本,将几个奇形怪状的图案交到章质夫手上。可以看得出,这些都是蒸汽无轨车。只是功能各有不同:有的前面顶着一个巨大的磙石,有的则带着一个巨大的钢铲,
“在这个时候,我越发的深刻了解了一句话。”孙铿淡淡的说道,脸上带着一些怅然若失得表情:“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对于孙铿的感慨,章质夫心中约略有些不以为然。只不过,既然对方已经拿出了足够多的善意,自己自然也要适当的回馈一些。否则若是被对方认为自己没有诚意就要糟糕了。于是干巴巴的笑着道:“孙院长此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