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铿回到房中,轻轻关上门。快步走到书桌前,扯过一张空白稿纸,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段数字:191519.他拿起纸思索了一会,眉头紧皱起来。这个赢子相想要传达什么意思呢?
赢子相临死前的示警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有想到孙铿早就看在眼里。“SOS!”他有节奏的敲击着书桌,三短三长三短。他究竟是在为什么示警?到底有什么危险呢?是谁的危险呢?
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孙铿急忙将稿纸随手放在一旁。反正自己的书桌已经够混乱了,倒不虞被别人窥到秘密。房门推开,章淼夫走进来。看着孙铿无所事事的样子,道:“张广松和英夫二哥连夜已经走了。”
“气急败坏所致吗?”孙铿嘲讽一句,倚在硬背椅上。
“他们还带走了赢子相的尸体。”章淼夫补充了一句。
孙铿点点头,道:“战利品总要宣示一番的。”
“我说的你似乎没有明白。”章淼夫沉声道:“玉门现在潜流重重。回去吧。”
“说好要到前线去看一看的。”孙铿不以为然的道。
“该看的你都看了。”章淼夫低声道:“有的是人想要你的性命。更重要的,是他……”章淼夫压低了声音,指了指身旁的房间。
“我不认为张广松会冒着陛下暴走的风险杀死帝国继承人。除非他真正是赢子相的幕后主使者。”孙铿淡淡笑道。
“你忘了还有一家人有这个能力,也不会惧怕赢族人的报复。”章淼夫淡淡的道。
“八大姓?”孙铿想起某次谈话时的内容。他摇摇头,不以为然道:“除非他们想要一起完蛋。否则,同样不会。”
章淼夫还想要说些什么,房门推开,赢晚出现在房间里,淡然道:“我不会走。我深信小叔不会背叛帝国,所以我要查出他的真正死因。”
章淼夫回身凝望着他,沉声道:“你低估了敌人的手段了。要杀死你们,他们根本不需要亲自下场。只需要轻轻的漏过来一点魔族军就够你们受得了。这里不是咸阳,也不是长安。”
赢晚固执的摇头,章淼夫见说不动他,转身又看着孙铿。孙铿无奈的摇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不过,这件事情我感觉很蹊跷。按理说一个皇族是最不应该成为奸细的人,但事情发生了,我觉得有义务把事情真相查出来。”
“你是去找死。”章淼夫低声道:“这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可以了。别再试图激化矛盾。那样真的会让整个帝国都没有办法运转下去的。”
“你似乎知道一些什么。”孙铿看着他的眼睛道:“还是你那位疯子二哥告诉了你什么呢?”
章淼夫沉默,过了片刻才苦笑道:“只有你这种局外人才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来。帝国现在坐在火山口上,屁股底下就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时的胜利最多也就是延缓一时罢了。解决不了最终的问题,所有的矛盾都会激发出来的。陛下知道,我们知道,他们知道……只有你,不知道。”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孙铿不解的道。
“慢慢你会懂的。”章淼夫不再解释,颓然转身走了出去。
孙铿莫名其妙的看着赢晚,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赢晚哀伤的一笑,道:“你会知道的。”
两人先后离开,孙铿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苦苦的思索着。手里的空白纸张上写着两个大字“魔族”!他摇摇头,又在下面写了几个小字,分别是:“他们”“军方”还有“八大姓”。来到此地一年多,他发现自己对于这个世界依然还是一无所知的状态。帝国最大的敌人似乎不是魔族,而来自于内部。
他看到了军人的善战,看到了平民的不屈,看到了魔族的凶残……但是他却看不到暗流汹涌。针对于自己的刺杀到底是谁的黑手?二一三卫,张广松,史礼,太多的问号几乎要将自己的脑袋撑爆了。
也许,去玉门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是,某种直觉正在告诉自己。也许会找到一些答案。他下定了决心,决定要去玉门走一趟。
秦历715年七月十五日,晴。千洞城西城门。
受伤的王戎和千禧被留在了千洞城养伤。身边跟随的是赢晚和赵乙以及刚刚成为帝国军人的韩康。千洞城大战,身边的卫士也死伤了一半,队伍看上去零零落落只剩下了几十人。章淼夫将自己的卫队贴补给他一些,勉强凑够了一个中队的规模。算上暗中保护赢晚的人,这不足三百人的小队伍对于波澜诡谲的玉门关实在有些不够看。
孙铿握着章淼夫的手笑道:“你们总是把人看的太恶。但我想,人总是善的。放心好了,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章淼夫眉宇间一抹忧色挥之不去。道:“你既然决意去玉门关趟那池浑水,我也拦不住你。我已经给英夫二哥拍了电报,他应该会照顾你一二。其他的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孙铿紧紧握了握章淼夫的手,笑道:“如此甚好。”两人在千洞城依依惜别。张复亭身为特使,在前领路。赵乙和韩康二人骑马伴随在侧,赢晚依旧坐在车厢里。
沿着大路,过了十里桥,接近到了已成为死镇的陈家坪。张复亭感慨的看着一片劫后的荒芜景象,自语道:“几日前经过此地时,还是个人烟繁盛的小镇。没想到……”
车队缓缓经过空无一人的小镇。陈家坪四百余口成了魔族军的食粮,进了狼口。大战之后,一个步兵卫被派来打扫残局。将小广场上的尸骸收敛起来草草的葬了。据说还要从别处迁些人口过来填补。这里是联通玉门关和千洞城的要冲,怎么也要有人值守的。只是张复亭不知道,到时候那街边那饭馆是否还会出现一个对自己前倨后恭的老板?
孙铿一边看着玉门防线的地形图,一边低头在绘图板上描绘着什么。赢晚好奇,凑过去问道:“你在画什么?”
“玉门防线这次被人攻破,说白了还是防御上有缺口,好比一个甲虫,外骨骼是坚不可摧,但是一根针刺进来,轻易的就可以搅碎里面的血肉。”孙铿淡淡的解释道:“等我见了章质夫,就得跟他说说,究竟怎样才能建好一个固若金汤的玉门防线。”
赢晚笑道:“章质夫可是经年的老将,他不会听你这样指手画脚的。”
“听与不听,一试便知。”孙铿胸有成竹的道。
经过宛若鬼域的陈家坪,孙铿一行人又行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到了玉门。章质夫以战事激烈为由,避而不见。所以过来迎接的是章英夫。
孙铿下了马车,仰望着玉门关的高大城墙。此时已是黄昏,孙铿笑道:“不知何时可以见到质夫将军,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他。”
章英夫看了孙铿几眼,忽然露齿笑道:“你这人真是不知死活得紧。玉门关想要你死了的人多的是,还要巴巴的赶过来送死。”他摇了摇头,啧啧两声道:“长兄有令,这几****就在这里陪着你。省的你被别人弄死了,皇帝陛下怪罪到我家头上。”说着,斜睨了一边的张复亭一眼。张复亭不忿道:“英夫二哥说话好没道理。我也接到了质夫将军的最新命令。孙院长在玉门的这几日,你我兄弟二人可就是他的贴身卫士了。”
孙铿哑然失笑,这个章质夫倒是妙人。把章英夫派过来保护倒还说得过去,不过却拉着张复亭不让走却是为张广松开脱的意思了。孙铿倒和张广松没有多少私人恩怨,两人之间的关系顶多有些诡异。说不上是仇敌。正要举步前行,章英夫忽然闷闷道:“稍等,一会还有一人要来陪同。”
“还有人?”孙铿疑惑的扬起眉毛问道。
张复亭点点头,道:“应该快来了。”话音刚落,一辆四轮马车快速的驶来,车夫满头大汗的挥着马鞭,看样子是着急的不行。马车径直驶向城门,车夫狠命地勒住马缰绳,马车稳稳得停下。一片尘土飞扬中,车门打开,一个俊朗的年青人走了出来。拱手笑道:“妘千桓前来迎接孙院长。”
本来帅气的出场却被恼人的灰尘扰了场。妘千桓皱了皱眉,捂着鼻口咳了几声,走过来道:“奉质夫将军的命令,千桓知道院长缺乏卫士相随,特地带着卫队一起过来。”
章质夫的用意很明显了。孙铿执意要来,玉门的盖子压不住也得压,把玉门几大势力的重要人物捆在孙铿和赢晚的身边。这是自清!孙铿笑笑,道:“质夫将军太过谨慎了。”
“谨慎一些好。”章英夫不咸不淡的道:“省得有人怀疑我们心怀不轨。”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孙铿转身去看赢晚,赢晚淡淡回敬道:“英夫二哥多虑了。”
看看身边几个互不服气的年轻人,孙铿只剩下苦笑的份了。有这几人在,看来自己在玉门的安全是有保障了,不过以后的日子有自己头疼的时候。
这念头还在脑海里盘旋,又听见城门处马铃声声响。几人回头望去,只见一辆装饰豪贵的四轮马车停在城门外,车上款款走下一个身穿长裙的美丽女子。脸上面纱挡住了俏丽的面容,只有一双明媚动人的眸子笑意盈盈的看着孙铿。
“这样的大场面怎么能少了我?”姚真真轻声笑道。
这算什么?世家弟子大集合么?孙铿这会已经开始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