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着眼睛瞧着赢晚干了一盏酒,章淼夫才算作罢。看了孙铿一眼,摆手笑道:“怎么会呢?就等你来咱们就开宴了!”他扬起手掌重重的拍了几下。顿时一阵纷杳的脚步声传来,四个膀大腰圆得力士抬着一顶盖着红布的小轿走出来。跟随在其后的,还有四个手持利刃的少女随之传过来的还有极其浓郁的混合香味。孙铿看的有趣,一时间也忘了肚饿,索性看章淼夫如何招待自己。
力士们将小轿放在早已经预备好的烘炉之上,向在场四人行了一礼退了下去。章淼夫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猜猜里面是什么?”
孙铿大概已经猜到是什么样的美食了。于是轻轻笑着,抿了一口酒道:“牛马可是重要的军民物资。我猜你一定烤了一头骆驼。”
章淼夫脸上露出奇色,伸手揭了红布,赫然是一头蜷卧的骆驼横在巨大的托盘里。整个骆驼烤的焦黄,油脂滴落到托盘上,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甜味道。
“你怎么会知道?”王戎惊奇问道。
孙铿淡淡一笑,却是继续揭破道:“骆驼是不吃的。我猜骆驼的肚子里是不是放着一头羊?”
章淼夫脸上的奇色更盛,他取过一个少女的刀,几下切开骆驼事先缝好的腹部,果然看到了骆驼腹内隐藏的一头黄羊。
“黄羊的腹内应该还有……”
章淼夫停下了动作,回身笑道:“我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你这家伙竟然知道这么多。”
孙铿抿了一口酒道:“曾经见识过。只不过没有你这么正式罢了。”
章淼夫摇头轻笑,将利刃交给少女。也没了继续剖开的兴致。转身回到座椅上,道:“黄羊腹内是一只鸡。自从得到你要来的消息我就在准备,没想到全被你把情致给毁了。”
少女已经取出了羊腹内的鸡。挥舞着利刃将鸡肉片成薄片,盛到盘子里端着送来。骆驼和羊已经吸收了烟熏火炙和香料的冲味,只依靠单纯的热力将鸡肉焖熟。吃起来滋味鲜香嫩滑,三人大快朵颐一番,再就着玉门特产“御酒”一番吃喝,别有一番风味。
章淼夫笑道:“这是妘焕大将军西征时,发明的一道名菜。我这里材料匮乏,也只能做到三层这么多,玉门妘府的厨子,可以在骆驼腹内塞上六层食材。据说在最里层的位置,还要放上一枚鸽卵。那滋味……简直没法言说啊。”
赢晚听到章淼夫说起妘家时,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孙铿注意到他眉宇间的不快之色,端起杯笑道:“不过一土财主家炫富的手段而已。”
“土财主?”章淼夫嗤的笑了一声,道:“你这家伙,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说你什么也不懂吧,你偏生哪样都明了一些;说你是个百事通吧,你却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对了,八大姓中人有一人在此,不妨让他为你解惑。妘家若是土财主,那帝国就没有人敢自称财主了。”
“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孙铿来了兴趣问道。
赢晚已经将那丝隐藏很深的不快隐去端起杯爽朗笑道:“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
“这台词感觉好熟悉。”孙铿心中胡乱想到。那边,赢晚已经娓娓道来:“八大姓指的是姜、姬、姚、姒、妘、妫、姞……以及我们的赢姓。这是帝国最古老的八个家族,先圣子婴皇帝陛下在位时,其余七大姓纷纷响应,出人出力。帮助先圣皇帝稳住了局面。五百年前,妘家出了一个大将军妘焕,在玉门这片建城,帮助帝国开疆拓土。这才有了玉门妘家的别称。八大姓除了我们赢氏一族,其他大多不愿意参军,只愿意做些其他产业。大概是先圣皇帝时他们出人死伤惨重的缘故。休养生息那么多年,多少也恢复了当时差不多的实力。”
赢晚这段只是公式化的解说了一个框架。孙铿对于这些并不感兴趣,因此也只是有此一问之后便不再提了。倒是对妘焕大将军颇感兴趣,赢晚又说了一些妘大将军的轶事之后,宴席也已经进入了尾声。章淼夫忽然想起一事,摸出怀表看了看,叫过身边的侍从官问道:“玉门那边的特使过来了没有?”
侍从官摇摇头道:“没有。”
章淼夫皱眉道:“说好了今晚要到的。这都十一点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孙铿已经有了五六分酒意,据案笑道:“是谁要来?”
“嗯……是张复亭。”章淼夫应了一声道:“大哥任命他为接待你的特使,昨日白天就给我发来电报说即将启程。这都一天多时间了,不会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吧?”
“现在玉门前线正打的热闹。”孙铿有些担忧的道:“不如你派些人手去路上接应一下。”
章淼夫点头道:“说得甚是。”他叫过侍从官,吩咐了几句。侍从官领命,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过不多时,又面色古怪的回来。低声在章淼夫耳边说了几句。章淼夫面色一变,道:“孙铿,你先别去歇着了……随我一起去看看。”
孙铿看他神情凝重,不由得顿住了脚步,看着他道:“出了什么事?”
章淼夫苦笑道:“张复亭来了。千禧受伤……”
……
时钟拨回到二十个小时以前,玉门东城门。
章质夫任命张复亭为接待特使并不是一个官方的命令。因而也没有要求张复亭一定要去千洞城去迎接孙铿一行。不过,张复亭自忖何飚媳妇娘仨还有千禧三个老婆早晚要去那边,不如就顺路一次解决所有问题,省的再跑第二回。
幸好何飚媳妇的病是急症,经过大夫诊治,几副汤药对症下药之后,何飚媳妇的情况已经轻了不少,至少能勉强上路了。这才叫了一辆四轮马车,把何飚媳妇娘仨个都装上。自己骑着马,领着大车去与千禧汇合。
千禧搬家稍嫌麻烦一些,家里零零碎碎的总是收拾不完。不过蔡勉几个远侦队的老人知道这小兄弟搬家的消息,早早就过来帮忙。十几个壮汉一起动手,千禧的家什也就都搬上了车。十几人护送着千禧搬家的车队,与张复亭汇合之后。十几个笑闹一番,千禧免不了又掉了几滴眼泪。蔡勉笑道:“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着,你淌这些猫尿做什么?”
张复亭自吹自擂道:“我这兄弟可比你们这帮兵混子强多了。院长阁下青眼有加。怎么样?指挥我看人的眼光不差吧?”
蔡勉几个笑道:“指挥你眼光再好,那也只是给千禧兄弟寻个门路而已。还是依靠千禧兄弟自己打拼才有的今天不是?”
几人笑闹一番,途径电报局。张复亭寻思怎么也要通知总教官一声,若不然孙铿来了,章质夫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两人因这事生了不快可就不好了。于是下马去了电报局发电报。却没注意到,街角一双阴鸷的眼神已经牢牢的盯住了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透气的何飚媳妇。这人……正是妘立柱。
妘立柱可不认得张复亭。妘千桓也没有想到张复亭走的那么急还要把何飚一家子带上。在张复亭走进电报局的一刹那,这件事实际上就已经没法避免了。玉门关城之内,妘立柱自然不敢动手明抢。更何况还有十几个看上去彪悍无比的军官。这时候上去那是老寿星喝砒霜!妘立柱眼睛转了转,决定还是等一等,先尾随着看看路上有没有什么下手的机会。
张复亭发电报也只是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出来以后招呼蔡勉几个回去。蔡勉几个如何肯依,非要送出城不可。张复亭也没法,只得让他们几个跟着。就这么慢悠悠一行人走着,一直走到出了东城门。张复亭拱手道:“哥几个回吧。又不是以后不再见了。千禧回到院长身边还是要当侍从官的。到时候请哥几个大醉一场。”
军中男人,都是轻生死,淡离别。蔡勉几个就在城门处驻足,目送着张复亭和千禧的车队离开。等到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的时候,蔡勉才怅然道:“回吧。兴许下一回咱们再见着千禧,可要先敬礼了。”
所有人默然,各怀心事的打马回去。妘立柱见军官们各自回去了,这才敢冒出头来,带着临时招呼来的几十个乌合之众,顺着大路一路追踪下去。
……
马车脚程极快,又是顺着大路不走岔道。玉门与千洞城只不过六十秦里,张复亭带着的卫队都是骑兵,一路上几乎不做停留,两个小时时间就已经到了距离千洞城二十多里一个名叫陈家坪的小村子。
秦人悍勇,到了玉门这一带,更是无所畏惧。所以每次魔族军进攻,哪个村落不抵抗到最后一人决不罢休。因而,整个玉门周边的小村落都修建了高高的围墙,以备战争时所需。这时玉门前线战事正酣,陈家坪也派了村勇在堡寨寨门上昼夜戒备。守寨的村勇远远的看见一支车队行过来,急忙喝令关上寨门,举起手里老旧的步枪,高声喝道:“前面来的是谁?报上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