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城。秦历714年4月20日。乌鸦渡铁路桥。
安宇站在最高处,俯瞰着整个战场。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看着下边的反叛军埋放炸药。安宇很清楚这一炸之后的后果是什么,想必那位会为此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吧?这正是安宇乐意看到的。他再次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布置,然后冷眼看着这群必将要死的人们最后的演出。
军列发出一声长鸣,正在缓缓到来。所有人都紧紧的屏住呼吸,等着铁路桥崩塌之后的战斗。
已经看到了军列的机车,机车顶上的武装瞭望哨空无一人。下面埋伏的叛军心中一热。“看来,安宇大人的情报是真的啊!近卫军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之意啊!”有人低声絮叨着。
叛军头目计算着军列的速度,当军列即使减速也无可避免的冲上大桥的时候,他狞笑着点着了手里的导火索。幻境中,军列在一团火球中化为灰烬,帝国的希望将埋葬在乌鸦渡。
然而……幻境终将还是幻境。导火索还没有燃到尽头,一条水龙从列车上喷射出来,准确的浇熄了叛军的希望。与此同时,军列上伸出了无数的枪口,一条条火舌将埋伏在下面的叛军射杀。
“这是幻觉!对,一定是幻觉!”叛军头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遭到了最信任的安宇大人的出卖。而陈暮也没有浪费对手的“好意”,坦然笑纳了这份大礼。
在枪声响起的时候,一封电报从舒城的兵站里,以快逾闪电的速度,通过国内的有线电报网。十五分钟后,当今皇帝拿到了电报译文。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狰狞。放下电报,对着身旁的少年问道:“要动刀子了,你害怕吗?”
少年挺直了胸膛,大声回答道:“赢氏的词典里没有害怕这个词。”
嬴贞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放松。你得清楚,这些人不死,我们就要死了。”
少年点点头,试图让自己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但他发现自己的努力是徒劳的。只好僵硬着身体,向祖父做出了一个貌似轻松的笑容。
嬴贞摇摇头,知道自己似乎是强求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了。但是他是赢氏的子孙,只能承受这种完全超出了平凡人家年纪的压力。他起身,拿起一柄长剑,交到少年的手里。说道:“去吧,我的孩子。”
少年双手接过那柄镶着金边的礼仪长剑。感觉到似乎有万钧的重量。大殿外,整整一队近卫军士兵已经整装待发。枪刺如林,带队的军官看到木然走出来的少年,他的目光凝聚到少年手中双手捧着的长剑上,低声提醒道:“皇太孙殿下,请把剑佩上。”
少年蓦地一惊,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身为皇族应有的风度。连忙把手里的长剑佩在腰间。一霎间,又回到了那个不苟言笑,冷冷冰冰的皇太孙的面具里。
带队军官心中一叹,见到这少年失态的时候可不多。只是,因为他身为皇族,自然要失去很多东西。军官想起自己的儿子,大概和他一般大小,此时依然还是在家里胡闹的大小孩。军官这一刹那想了很多,但是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折的皱皱巴巴的名单,说道:“殿下,这是今天晚上要清洗的名单。陛下命令,名单上的人,全部斩杀,抄家灭族。”
少年根本无心去关注哪些是将死的人。对于这种手上沾血的任务,他从本心是抵触的。但,他是皇帝最大的希望。他不得不这样做。阴沉着脸,朝着带队军官说:“皇甫,你是老手了,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吧。”
带队军官重重的一颔首,道:“下将明白。要从哪家先开始?”
少年将名单扔的飞起,冷声道:“谁的官职最高?就从谁家开始。”
宫门打开,一条火龙蜿蜒而出。径直奔向距离皇宫最近的槐树宅邸。槐树宅邸是帝国大臣们的居住地。铁蹄敲击着长安官道上的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响声,犹如死神的鼓点,让一些人的心理接近崩溃。
“他们去了晏右相家。”
深夜中,帝国军的武装游行并不是无人观看。每一扇门的背后,都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们。
“是皇太孙赢晚亲自带队!刽子手是皇甫嵩。哎呦呵,大阵势啊!”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胖子独占着家里大门的门缝,不住的大呼小叫着。
“家主……”一个家仆轻轻推了一下他。“老太太担心一会右相家火烧起来会牵连到咱们家。叫我过来告诉您一声,准备好水龙,到时候别把咱家柴房烧了。”
“哦,也是。王二啊,你自去准备吧。”亲自霸占着门缝看戏,中年胖子头也不回的道:“这可是杀的宰相啊!大秦帝国开国七百年来头一遭的好戏啊!”
“放屁!”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秦465年时候,先景皇帝可是在槐树宅子杀了三个宰相两个军部大将;今上在位三十余年,能忍到此时才动刀。杀的也不过是个右相而已,有什么好看的?素儿,你怎么就不能去办点正事?一天到晚只会干这些没用的破事?我们老王家的家业都要折到你的手里了。快去盯着家丁们把水龙架起来,一会儿烧了咱家的房子可就倒了大霉了。你又不能找那满地人头去讨要赔偿。”
“是——”王素满心不情愿的拉长了声音回答道。
这时,几个军士已经开始砸门了。王素满心不情愿的的放弃了看戏的想法,怏怏而去。
门开了,一个仪态威严的老人站了出来,朝着一身戎装的赢晚拱了拱手,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皇太孙殿下驾临,只不过半夜砸门,看这架势是找我兴师问罪来了?敢问殿下,我犯了何罪?值得陛下这样兴师动众?连近卫军第一卫的皇甫将军都出来了?”
“晏子期。”皇甫嵩沉声冷喝道:“你也是老人了,近卫军第一卫除了拱卫皇宫,另一重要任务就是铲除叛逆。罪证俱在难道还要装糊涂么?休得啰嗦!儿郎们,杀进去!鸡犬不留!”
军士们挺着刺刀早就蓄势待发,竟是没有给堂堂右相大人一句话分辨的机会,几人一轮刺刀上去攒刺,帝国右相的血顺着青石阶流淌下来,在火把的照映下,发出漆黑的颜色。一队队士兵冲进右相的宅邸,见人就杀,赢晚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但也仅仅是皱了皱眉头而已。皇甫嵩掐算着时间,待到一刻钟将近的时候,一个军官从大门里奔出来,大声报告道:“卫将大人,晏府上下一百七十四口,全部杀死,已验明正身。请示下。”
皇甫嵩随意的点点头,道:“时间紧迫,收队,我们去下一家。”
是夜,皇都长安发动大清洗,帝国右相晏子期以下七十六名帝国官员被杀,帝国朝野噤若寒蝉。因为他们的罪名是:通敌。
这其中或许有杀错的,或许有冤枉的。但是每一个人的死,都有其必须的理由。嬴贞看着赢晚送来的这份答卷,很满意。他知道,千里之外的某位大敌,也非常满意。
“我已经摆脱了束缚。”嬴贞站在恢弘的宫殿里看着西方,沉声自语道:“放手来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