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华带着培训军官们整齐的退了下去。孙铿恍如梦中,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一时间怅然若失的看着变得空旷的小广场。
赢子骆凑近孙铿的耳旁,轻声道:“你是在收买人心呢。”
孙铿笑笑:“无欲则刚,目前无论哪个派系都知道我是谁的人。”
赢子骆看着他,沉声道:“路遥才知马力,从你投到帝国到现在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那么重视你。只因为一个异时空来客的身份吗?”
对于赢子骆的疑惑,孙铿同样也想不清楚。不过,想不明白的事情最好不去想。于是他道:“谁知道呢!也许陛下认为我比你们更像他儿子吧!”
赢子骆脸色变了变,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我的儿子可是皇储,未来我总是亲王一级的人物。你这样的挑衅我,哪怕是帝婿也不行。”
孙铿继续微笑着,道:“我知道大舅哥您不会那样做的。”
“为什么这么笃定的认为我不会杀你?”赢子骆冷笑道:“如果我要杀你,羽衣都不可能说什么。因为你还没有和羽衣成婚,这个时候,你除了陛下给你的一些虚无缥缈的身份,依然还是一个平凡人。你我的差别如同云泥一般。”
孙铿心中微微一惊,他能感受到自己这位大舅哥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敌意。眼前这位与自己谈笑甚欢的赢祯长子很有可能真得暴起杀了自己。他摇摇头,故作轻松得道:“我想不通你有什么理由杀我。”
“惑乱军心之罪。”赢子骆在他耳边低语道:“这个罪名甚至不用经过军事法庭的审理,只要我喊出来,然后拔出手枪一枪击毙你就是。”
孙铿的视线下移,转轮手枪的击锤张开着。赢子骆的右手就按在枪柄上。似乎那发致命的子弹随时都会发射出来。这是他感觉与死亡最接近的一次。似乎死神的镰刀已经搁在脖子上,随时都会劈砍下来。
“看上去你很害怕。”赢子骆忽然低声笑问道。面前的孙铿汗如雨下。似乎刚刚喝下去的酒水已经变成汗水流出来了。
“我很怕死。”孙铿如实说道,他苦笑着:“所以我努力着尽一切希望想让自己有一点安全感。”
“所以你选择了投靠陛下。”赢子骆低声冷笑道。
“没错。我承认我选择陛下是在投机。”孙铿坦然道。
“所以,你欺骗了羽衣的感情。”赢子骆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不!”孙铿断然否认道。
“你不敢承认并不代表事实并不存在。”赢子骆呵呵笑道,笑声充满了和煦,然而脸色却阴沉的仿佛滴下水来。
孙铿望着他,执着而坚定的道:“你可以杀死我。但是你不能玷污我对羽衣纯粹的感情。在我还不知道她是长公主的时候就已经深深的爱上她了。”
“我知道,那个皇家女医师和军事研究院院长的故事嘛。”赢子骆哂然笑道:“你是爱得婉晨,还是羽衣?”
“我爱羽衣。”孙铿低声道。
“我没听清楚。”赢子骆眼神里满含着嘲弄得笑意。
“我爱羽衣!我爱羽衣!我爱羽衣!”孙铿忽然爆发,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
章淼夫探头向这边看了赢子骆和孙铿一眼,耸了耸肩又缩回头去。
赢子骆掏掏耳朵,不满的道:“我的耳屎都被你的大嗓门震出来了。很好,我听到了。”
孙铿喘着粗气,怒视着他。赢子骆恍若未觉。斜睨着孙铿道:“看上去你很不满意的样子。怎么,感觉到自尊心被践踏了吗?”
孙铿沉默。
“你永远得记住,我是未来帝王的父亲,你的未婚妻的兄长。对我要保持永远的尊敬。”赢子骆摆出一副尊长的模样教训道。
“我只是不喜欢动辄被人喊打喊杀。”孙铿沉声道。
“我等着你还回来的那一天。”赢子骆忽然轻佻的拍拍他的肩膀。
“还回来什么?”两人的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赢子骆转头,看到羽衣睡眼惺忪的站在他们附近。他的表情柔和下来:“没什么,我欠了你夫君好大一笔债务喔。是吧,孙铿?”
还没等孙铿说什么,羽衣已经逼近到了他的面前。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忽然轻笑道:“大半夜里鬼叫什么?”
“我……”孙铿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羽衣纵起秀气的小鼻子使劲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皱着眉道:“一身酒味臭死了。走吧,跟我回去。”她将娇小的身体依偎过来,手臂插进孙铿的臂弯里。两人默契的转身,一同走了回去。
“孙铿,我等着你喔!”赢子骆在他们身后喊道。羽衣回转身,寒着一张俏脸,狠狠地瞪了赢子骆一眼。赢子骆忽然收声,摸着鼻子笑道:“女生外向,这还没有成婚,已经向着她的夫君了。不过……真的是良配吗?”
章淼夫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过来低声道:“鞋子是否合脚,得要穿的那个人才知道。子骆,你这是偏见。”
赢子骆转头冷声道:“章淼夫,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家那位大哥还差不多。”
章淼夫呵呵笑道:“子骆,我只是忠告。另外,我想刚才你也感觉到了我的心情了。”
赢子骆生硬的笑了几声,道:“我就不信,章家最懦弱的小六子居然敢于为了一个草头平民而和我拼命。”
“虽然不知道你的敌意从何而来。”章淼夫嘴角露出一丝轻笑,轻轻的将自己手枪的击锤拨了回去,插进枪套之中。他看着赢子骆腰间击锤大张的转轮手枪,冷然道:“若你悍然出手,说不得是个两败俱伤的残局。我死则死矣,你恐怕也不会活着走出这个大门。你随时可以试试。”
赢子骆凛然,看着一脸冷色的章淼夫。章淼夫夷然不惧的与他对视。过了半晌,赢子骆才移开眼神:“章家人都是疯子,我宰了你,说不得你那几位哥哥都要发疯。大敌当前,我才不和你一般见识。”
……
孙铿和羽衣依偎着走进书房。紫苏愣怔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是内心的企盼里,却是在祈祷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再来。她满怀不舍的看着孙铿的背影,终于下定了决心。轻轻的咬了咬嘴唇,转身走了出去。在她的身后,书房的门缓缓的关上。
羽衣摸着他背上已被冷汗浸湿的军装,抬头看着他脸上平静而机械的表情,忽然柔声道:“吓坏了吧?”
孙铿点点头,虽然在女人面前显示自己的软弱有些不够爷们气概,但是面对一个即将与自己共度一生的女人,他还是没办法隐瞒自己的情绪。
“快把军装脱了。小心一会着凉。”羽衣笨拙的替他解开军装的纽扣。
孙铿忽然捉住她的手,望着她。羽衣有些不习惯,想要将手抽离。但却没有行动,另一只空闲的手点着他的脑门,娇声道:“大哥他们都在呢。”
“我要养很多很多条狗。”孙铿放开她,自己解开军装丢在一边,坐下来狠狠道。
“呃……”冰雪聪明如羽衣,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情。好气又好笑道:“大哥他们可都是将军,怎么会怕狗?你不要被他吓住了,如果他敢动手,我会让他很难堪的。”
原来羽衣已经发现了端倪。孙铿看了她一眼,道:“那可是你哥。”
“但你是我的人。”羽衣轻佻的伸出食指勾起孙铿的下巴,调笑道:“来,给爷笑一个。”
孙铿无语,赢族人似乎各个都有疯狂的一面,大舅哥对初次见面的妹婿喊打喊杀;赢祯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器重;羽衣随身携带的小刀;机械冷静,每时每刻都戴着一张冷漠面具的赢晚;他忽然想起王素的话,想道:“也许只有一个疯狂的家族,才能在数百年的重压下而不崩溃反而遇挫愈强吧?”
……
紫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中的。此时她的心中满是苦涩,娇弱的身体无力的抵住房门,她的双手绞紧了衣角。过了很久,小院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朝外望去,看见羽衣蹑手蹑脚的穿过小院,走到自己的房间之中。昏黄的灯光下,羽衣的俏脸嫣红,嘴角流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意。她的眼泪滴落下来,那终究不是属于她的。
最后一次将客厅打扫的干净整洁。紫苏望了那凌乱的书桌一眼,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轻轻的抚摸着无人的座椅,似乎还有他的体温残留在上面。她将那幅画面永远的留存于心底,终于转身,貌似洒脱的走开。
……
一辆马车缓缓行过土楼的门前。章淼夫掀开窗帘,最后看了一眼那重归于寂静的土楼。仿若他来时一样的安静、空旷。他的嘴角勾出一丝微笑:“再见。保重。”他轻轻的挥着手,对着空气低声说道。
马车即将驶出第三卫,一匹骏马疾驰着追了上来。马上的骑士探身轻轻的敲了敲车窗,章淼夫诧异的看了一眼,让马车停了下来。打开车窗笑道:“没想到你会来送我。”
魏溪笑道:“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某人无情无义,我可不像他。”
章淼夫爽朗笑道:“有好友相伴,想必我这一路也不会孤单。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