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时二十分,蜀州南城区遭到千人队规模的魔族军进攻。南城区三个街区包括客运站都已落入敌手,蜀州军方正在调集兵力围剿。魔族军进攻部队战斗力惊人,蜀州军方的进攻并不顺利。另经调查证实,蜀郡辖下六个州府之中,已经有五个失去了联系。具体情况不明。郡守府已派出人手前出侦查,并且向近卫军指挥部请求支援。秦历718年一月十六日六时十分,姚公馆。”
机要军官将电文念完,便站在那里等候赢晚的吩咐。赢晚呼出一口气,这并不是最坏的消息。但让他恼怒的是,蜀州国防军的拙劣表现。就算赢庸已经调走了近卫军主力,留守在蜀州的军队仍然还有四万人。四万对一千的战斗,打了两个小时之后,居然还能打出一个进攻不利的结果来。
他抬眼望着闫峰,冷冷道:“这个姚公馆的电台是秘密电台吗?”
闫峰猜出了赢晚的想法,略一沉吟,回答道:“半公开。”
“拟一份电令发过去,问问沈钧孟的脑袋里是不是进水了?”赢晚毫不客气的道。
“这……越过统帅部直接下达命令,不太合适吧。”闫峰小心翼翼的规劝道。
赢晚冷笑了一声,“对啊!还有统帅部。那好,把这份电令拟好,连同我们收到的电文一起送到统帅部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该如何力挽狂澜。”
蜀州。中心城区姚公馆。上午八时许。
公馆门前的街道上,挤满了从家中狼狈逃出来的平民。战争的消息如同瘟疫一般传染了整座城市,恐慌蔓延,各种耸人听闻的小道消息满天飞。承平日久的城市显现出了一直都隐藏在暗处的致命弊病,骤感大难临头的百姓拼了命想要逃离这处是非之地。最终的结果就是堵塞了交通,谁也逃不出去。
姚真真站在窗口,冷笑着朝下俯瞰。若是保卫他们的军队表现优异一点,也不至于会出现这样的情景。结果呢?却是整建制的溃不成军,反击没打成,反而又丢了一个街区。不怪老百姓们会丧失信心,这样的军队自保还成问题,更遑论让他们去与凶神恶煞般的魔崽子交战了。
情报站早已经做好了撤离的准备,但是一直都无法成行。不仅是逃亡的百姓壅塞了交通的问题,还有电报机要交给谁的问题。位于南城区的大成布庄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公馆里设置的这部电台,已经是整个蜀郡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途径。她还不能走。不是为了蜀郡的百姓,而是为了自己。如果不顾一切的离开,想必那位帝婿一定不会让自己好受。
想到此处,姚真真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关上了窗,把喧嚣的吵嚷声挡在窗外。回到松软的大床上坐下,倒了一杯稠酒,没滋没味的抿了一口。
距离那一次改变命运的旅行,不知不觉已经快要三年了。那时她还是八大姓里最骄傲的公主,名声直追长公主赢羽衣。而孙铿,不过是个得了皇族青眼的小人物。那时候他和赢羽衣之间的关系还没放在明面上,在她看来,孙铿最多也不过是个破教书的。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破教书”的一举扳倒了姚家,把姚家最优秀的家族继承人送去了刑场吃枪子,活活气死了姚家的掌门人。而她,也几乎沦落到出卖色相而生的交际花般的角色。
恨他吗?说不上来。他毁了姚家不假,可对于姚真真来说,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里罢了。如果不是他,那年在乱军中怕是不能活下来。想到了这儿,她的嘴角勾出一丝微笑。明明离了一众卫兵之后的他什么都不是,却还有胆量为自己解围,结果被打得像猪头一样。旁人都说他怯懦,她却不从不那么认为。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姚真真仰脖将杯中稠酒一饮而尽。淡淡道:“进来。”
房门推开,一个年轻人谦恭的走到她面前。“小姐,刚刚接收到了电报。请您过目。”
姚真真点点头,将电报接了过来。现在么,她已经是特勤部手下一颗重要的棋子。用他的话来说,无论自己表现有多么优异都无可厚非,只不过是在赎罪而已。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这赎的是哪门子的罪?
借着烛光快速读了一遍电报,姚真真轻轻啮咬着嘴唇沉吟不语。看来特勤部是打算让自己暴露出来为另一位同事做掩护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有了一个可以提前撤离的机会。以她的眼光看来,这座城已经危若累卵,甚至整个蜀郡都朝不保夕。能早一点离开,自然是好的。
她随意将电报丢在一边,望着年轻人道:“收拾准备一下,我们去郡守府。”
年轻人欠身答应,转身走了出去。姚真真等他关上了房门,终于放下一直以来的伪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再见。蜀州。”她说完,缓缓放下了杯子。
中心城区。郡守府。
远离战区之后,街上的拥堵情况稍微减轻了一些。街上的行人虽然神色惶恐,但总还保持着些从容。不像跟南城区接壤的那一带,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像吓掉了魂似的。
姚真真带着几个手下行色匆匆的朝郡守府方向走去,沿途遇到了几支跑步向战区增援的秦军部队。也没有办法怪罪沈钧孟的无能,通往战区的道路几乎都被难民堵死了。现在就看郡守府疏导难民的能力了,如果动作快一些,大概还能为蜀州争取一些时间。若是不能……
“那就有多远逃多远吧。”姚真真低声自语着,向站在郡守府门前的卫兵亮出了一本黑色封皮的证件。
“特勤部蜀郡情报员姚真真。”她朝着卫兵露出一个柔媚的笑容。“我要见这里的最高长官——萧若。”
卫兵查验了证件,挥手放行。姚真真径直走进郡守府的前厅之中,还没接近,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沙哑嗓音响了起来。
“当务之急,是把壅塞在南城区和中心城区交接处的难民疏导出来。”萧若拄着办公桌,向面前的官吏们交待道:“派出全部的捕快,引导难民从东门和北门出城,先去乡下暂避几日……”
姚真真站在门口,并不急着进去。等萧若训话完毕,官员们相继走出来以后,才踱着方步走进了办公室。
萧若闻声抬头,惊讶道:“姚……小姐,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姚真真打量着他,未来的左相阁下如今一幅狼狈的模样,胡子拉碴仿佛几天都没有割过,眼珠里布满了红血丝,也不知是熬得还是被办公室里呛人的烟气熏得。她轻笑了笑,将自己的证件从上衣口袋里掏了出来,推到萧若的面前。
“我来解你燃眉之急。”
“……特勤部?”萧若看了证件,若有所思道:“那大成布庄跟你什么关系?”
“我们是平行关系,互不统属。”姚真真道:“闫长官命我来跟你做个交易。”
“说罢。”萧若掐着额头道。
“我给你们留下一部无线电收发报机和电讯员,但你得放我和你的家眷通过我们的渠道离开。”姚真真淡淡道。
萧若心想:这哪儿是交易?明明是孙铿和闫峰两个在借机救他。难道这两人对蜀郡的局势如此悲观?他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好。什么时候?”
“马上。”姚真真毫不迟疑道。
“我这就去安排。”萧若道:“无线电收发报机呢?我要和长安建立通讯。”
姚真真轻轻拍了两下手,立时就有两个年轻人抬着箱子走了进来。她望向萧若笑意盈盈道:“如果我是你,肯定现在不会跟长安联系。要知道,皇帝陛下、统帅部以及勤政殿都在盯着你这里,对你的前途很不利。”
“个人的前途与一郡百姓的生命安危相比,实在渺小的很。”萧若平静的道:“多说无益,快点行动吧。”
“我很佩服你。真的。”姚真真道:“祝你好运,我要离开了。”
“等等!”萧若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萧郡君还有什么吩咐的吗?”姚真真转身疑惑问道。
“萧十三是不是你们的人?”萧若盯着她的眼睛,冷然问道。
姚真真断然摇头道:“不是。”
“那我就放心了。”萧若意味深长道:“燕半城会和你们一起离开,我想你的长官不会拒绝吧。”
“他会感谢你。”姚真真笑笑,躬身一礼道:“萧郡君珍重,告辞了。”
……
秦历718年一月十六日上午十一时三十五分。长安,统帅部。
“鉴于蜀郡主力部队已经与蜀州失去联络的事实,我认为应该在帝国尚未进入紧急状态的情况下,用我们自己的力量来作出反应。”张广武环望四周,目光落在左近的张广松身上。
“我的对策是:张广松立即赶往荆州,在荆州坐镇。一来防范可能的蜀郡局势恶化,二来就地动员荆州郡的部队,随时准备通过剑门关增援蜀郡。”
张广松沉稳的点了点头道:“遵命。”
张广武越过了他,目光落在长条桌末位的吕琛身上。“吕总长,我希望空军部能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
“空军部愿意全力协助大将军。”吕琛回答道。
“非常好。”张广武对他的态度表示赞赏,“空军部应该派出飞艇对蜀郡进行空中侦查。以便让我们全面周知蜀郡目前的状况。如果有可能的话,对庸亲王的部队投放无线电收发报机。”
“属下必全力以赴。”吕琛欠身恭谨答道。
吕琛话音刚落,忽然一个机要军官神情惊慌的推开了房门,打断了正在进行中的军事会议。
“什么事情!为何如此大惊小怪?”张广武不悦的拈着颌下的胡须。
“我们刚刚截获了一封明码电报。”机要军官将文件递到侍从官的手里,颤抖着声音道:“是庸亲王发出的,发报地点是桂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