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了清明,眼看端阳在即。这一天李福来见王神医,想请师父再讲解《黄帝内经》中的几个问题,不料师傅出诊了。他就帮助玫瑰姑娘为玫瑰花施肥浇水,盼望今夏玫瑰丰收,超过去年。
这时却见三弟李禄来找李福,说是景泰县派公人拿着聘礼前来请他到景泰帮助求雨抗旱。李禄说:“他们到西山去没找着你。就到李家堡来找。父亲估计你在王大叔家,所以让我来找你。”李福没想到这会是寇巴田的诡计,一听群众有难,便答应前去帮忙,却又对师妹放心不下。临行时,他从铜杵上摘下一枚铜铃交给玫瑰让她时时带在身上,如果遇到险情,就对着铃儿大声喊“宝杵宝杵快显灵”,连呼三遍,其他三个铃儿一响他就知道师妹有急事,说完便跟李禄回家。不知为何,这次分别。玫瑰心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难受,她一再叮咛师哥要早去早回。
望着师哥远去的背影,玫瑰姑娘感到一种莫名的酸楚。她想:“我的命运为啥这等酸苦?自己原来一个好好的家庭让搞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有幸拜王神医为义父,二老真心实意待我好,但是,姑娘家总不能在父母身边待一辈子吧!有幸认识了师哥,觉得他应是理想的夫婿,然而他却出家了,而且以断指的方式表示了他出家的决心。他现在就是想还俗也不能,人们会怎么看他呢?我也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去坏他的名节……唉!这真叫活人难,女人更难活呀!”
几天过去了,山上、川里的玫瑰花已陆续绽放,人们忙着收拾花篮准备摘花。四月二十五日上午突然来了两个公差,手持公文,说是要找王治仁。王大叔赶忙出门询问,只听公差说:“千总寇老爷传你到衙门说话。”“说什么?”王大叔困惑不解地问。“说什么你心里还不清楚?”另一位公差恶狠狠地说,“到了公堂你就清楚了。”看到王大叔目瞪口呆的样子,那公差又补了一句:“有人告你反叛朝廷还拐带幼女。”说着就要锁押。王大叔心里明白,便说:“身正不怕影子歪,我跟你们走一趟就是了。”临行时王大叔吩咐老伴照看好玫瑰,叮咛她们无事尽量少出门,并说:“快捎信叫福儿回来。”
第二天早上起来,玫瑰母女正准备出门去摘玫瑰花,突然呼啦啦进来一帮持刀弄棍的兵丁,随后寇五郎手持大砍刀就要抓人。王大妈上前与这群虎狼争辩,并大声斥责说:“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们随便抓人,凭什么?”寇五郎得意忘形地说:“王治仁是山东反贼的同伙,漏网之鱼,他还从路上拐卖幼女。你说这姑娘是你生的吗?说呀,说呀!”寇五郎狞笑着说:“说不定她还是反贼的后代,也是个小逃犯呢。”听到这儿,玫瑰觉得事态严重,便愤然反驳说:“你狗嘴吐不出象牙,诬蔑我是反贼后代。有何证据?你这卑鄙无耻的虎豹豺狼!”“骂得好,骂得好。到了衙门过上一堂,棍子那么一夹,你这雪白的小手就……”说着寇五郎就要拉玫瑰的手,只听“啪”的一声,玫瑰狠狠甩出一个耳光,打得那恶少眼前直冒金星。“反了!反了!”寇五郎气急败坏地说,“还不快给我捆了!”那些兵丁上来就要抓人。
这时村民们已经围了一大群,想起玫瑰姑娘带给大家的好处。便纷纷围上前来护住玫瑰母女。“福儿,福儿,你快来救我们!”王大妈眼看事急,忽然喊起李福的名字来。王大妈这一喊,正好提醒了玫瑰姑娘,她急忙从肚兜内掏出李福给她的紫铜铃铛,一边使劲地摇着,一边对着铜铃大声喊叫:“宝杵宝杵快显灵!师哥师哥快救人,莫让虎狼再逞凶!”一口气连呼三遍。
“绑了绑了!”一听李福的名字,寇五郎浑身打战,急忙指挥家丁,一边驱赶乡民,一边抓住玫瑰姑娘用绳子绑了,再用自己汗臭难闻的巾帕塞住玫瑰的嘴,怕她再叫。兵丁绑上玫瑰后,寇五郎露出了得意的淫笑,便上前动手欲摸玫瑰的脸蛋,不料玫瑰飞起一脚,正好踢到恶少下身,痛得寇五郎扔刀躬身直跳圈子。
寇五郎突然提刀起身扑向玫瑰:“你再发狠我就把你砍了。”看着玫瑰杏目圆睁、十分愤怒的样子,寇五郎提起的刀又放了下来,他狞笑着说:“这么美的仙女我怎么舍得砍呀!先押到野狐城驿馆,再看我如何收拾你!”说罢欲走。他一回头只见枝繁叶茂的玫瑰花开得格外鲜艳,上去就想采摘,但是一看到玫瑰遍身的毛刺便心有余悸。只见寇五郎举起大砍刀就向盛开的玫瑰砍去,嘴里还连连发狠地说:“我让你扎我,让你扎我!”
一见寇五郎砍得花朵片片飞落,玫瑰觉得好像在砍自己一样心痛。突然,她趁人不备,挣脱家丁的手,拼命地用头向寇五郎撞去。那寇五郎还在发狠地对花施暴,不提防玫瑰从身后冲来,他举起的砍刀正好割断了玫瑰的喉咙,随着“啊”的一声大叫,一腔鲜血冲天喷起,落在刚开的玫瑰花上,也喷得寇五郎满脸是血。
“啊呀,杀人啦!杀人啦!”村民中发出一片惊呼之声。眼前的一幕把人们吓蒙了,惊呆了,都定在那儿发愣。“啊呀,我的儿呀!”只听王大妈一声哀叫扑向玫瑰,“儿呀,你死得真惨呀,天哪,冤呀!”这时气愤难忍的乡民中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打强盗呀!”于是众乡民提起叉子、铁锨将一群匪徒团团围住。
寇五郎被眼前的阵势吓呆了。他本想靠父亲的诡计得到玫瑰,不料出现这样的结果,这个花花公子却没了主意。忽听家丁中有人喊:“弟兄们快跑呀。”于是寇五郎与众家丁便扔下刀枪,冲出人群,飞马奔逃。乡亲们纷纷追赶寇五郎一伙,追出村庄见已经跑远,便一齐回到玫瑰身旁围尸痛哭。
悲凉的哭声直冲云霄,化成一道低垂的阴霾,笼罩住西山,为玫瑰姑娘悲哀;庄浪河水也失去往日的欢腾,变得呜呜咽咽,在为姑娘鸣冤叫屈……
李福帮助景泰县祈下一场大雨,解除了那里的旱情。这天他正在给乡民们教授翻地和压沙之法,自己背上的铜杵突然震动起来,杵头上的三个铃儿也叮当作响。
李福知道家里有急事,便起身告别乡民要立即回家。乡民们拉住他的手有请他吃饭的,有送他礼品的,他一一谢绝。县令送来的五十两赏银他也送给村上的人,让他们打几口井。然后他匆匆分开人群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转过一个山冈,看着四处无人,李福便拔下身后的杵杖作起法来。不一会儿,李福落在庄浪河边无人之处。他穿过玫瑰花丛向王家跑来。李福跑着心中只觉纳闷,这么繁的花儿为何不见人摘?跑到崖边,这才看见一群人围在王家门前。
李福心中着急,便紧步跑上前去,分开众人。见地上平躺着一人,全身盖着白布单子。王大妈刚止住哭泣,一见李福到来便抱住李福大哭起来:“福儿你来迟了,我那苦命的儿呀!”李福掀开布单,看着玫瑰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脖子上包着的布条已被血水浸红,手中还攥着那个紫铜铃儿。李福收起铃儿,狂摇着玫瑰的身子大喊:“师妹,师妹,你咋啦?你醒醒!”当他知道事情的经过后,伏在玫瑰身边流下了悲愤的泪水。
很久很久了,乡亲们有的劝王大妈,有的劝李福。这时李乐善、缪旭光、李德、李禄等李家堡的人也闻讯赶来,看到眼前的惨状无不抽泣叹息。忽然李福抱起玫瑰的遗体仰天长嚎着在地上旋转起来,他悲愤地大呼:
天哪天哪睁开眼,虎狼横行该谁管?
种花姑娘有何罪,血溅玫瑰谁平冤!
天若有情天报应,斩尽虎狼万民安……
李福哭着、叫着,只听晴空一声惊雷,周天红云蔽日。满川遍山的玫瑰统统变得鲜红如血,争相怒放,花朵比过去更大、更肥、更繁、更香。
李福望着惨死的玫瑰,回想三年来一起栽树摘花的情景历历在目,不料庄浪河边一别竟成今生永诀,自己虽然法器在手。可以降魔除怪,却难保住红颜性命,这人间原来如此残酷!
忽听空中鼓乐齐鸣,仙曲低回,阵阵歌声飘人李福与乡亲们的耳膜:
玫瑰仙子情义深。追随祖师入凡尘。
一十八载孽债满,仙妹该返百花宫。
修缘应断心中爱,立斩情思守沙门。
早修金身成正果,只留玫瑰满川红。
看着怀抱中的玫瑰。品着仙曲的玄机,李福心中豁然明白,这是在劫难逃,顿时参透了儿女私情,于是便放声狂笑,似有癫狂之状。人们对仙乐虽然似懂非懂,但均知玫瑰与李福都是来历不凡的奇人,尤其感念李福与玫瑰为大家所作的贡献,便全村举家出动。就在西山脚下的玫瑰丛中隆重地掩埋了玫瑰姑娘的遗体。
寇五郎杀了人,闯了祸。打马就逃。他一口气跑到野狐城驿站,进了门还惊魂未定,差役端来饭菜他也吃不下去。原来这寇五郎虽然作恶多端,但亲自杀人还是第一次。那热腾腾的鲜血喷了他一脸,想起这一幕他就发抖。
寇巴田让儿子带兵丁前去抢人,却又放心不下,便也策马亲自追来做幕后指挥。进了野狐城驿站,见儿子丢魂落魄的样子便知大事不妙。听了兵丁的叙述后,老谋深算的寇巴田想,凡做坏事都要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于是他心中又生一计。首先他安慰儿子说:“玫瑰姑娘是她自己撞到刀尖上戳死的,并非你故意杀人,大不了是个误伤,构不成死罪。”
寇五郎原以为办砸了好事父亲要收拾他,听了父亲的开脱便立刻定下神来。接着其父又说:“不过斩草要除根,王家虽已无力作乱,但只要有李福在就没有我们的安生日子。下一步就是必须把李福除掉。”寇五郎说:“那李福有点邪门,每次口中念动咒语就出怪事,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蠢材,蠢材,没听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话么?”寇巴田见儿子还在发愣,便在儿子耳旁如此这般地教唆了一阵,寇五郎便又露出了奸邪的笑容。“事不宜迟,兵贵神速,今晚就得行动。”
寇巴田说完回马向城里走去。寇五郎带了一干人马又向梨树川南下。天色已晚,寇五郎让家丁秘密打听,得知李福一家人还在河西王家未回,他心中暗喜,便把马匹藏在河东小树林中留一人看守,其余人备齐火把偷偷向王治仁家包抄过来。
等到二更时分,寇五郎一声令下:“快上!”几个家丁便取出火种点燃了火把。他们摸到王家前门、后院,将火把抛到草垛上,有的把火把丢在院子里、大门旁,便跑回来躲在一旁看热闹。不料后院正是玫瑰酒作坊,酒坊遇火,一霎时火光熊熊,王家后院并前门场院一片火海。只听外面有人喊:“着火了,王家着火了,快救火呀!”
王大妈正和李福的母亲说话,李乐善、缪旭光、李德、李福等人或坐或站都在陪王大妈伤心。听到“着火了”的喊声,李福一步跳到院中,只见后院烈火已经烧到前院,李福忙施法力封住了前院。只听“轰隆”一声,酒瓮爆炸,火星四溅,那熊熊烈火烧着了周围的玫瑰树丛,房前屋后一片火海。
乡亲们提水桶来救火,见火势凶猛,直向川里玫瑰花丛烧去,人不能近前。李福飞身上房,见屋后有人影走动,又仿佛听到几声狞笑,心知又是“寇如狼”所为。李福顾不上抓坏人,也来不及请雨灭火,他举起铜杵急忙就近驱赶庄浪河之水来灭火。只见他晃动法杵,口中念道:
宝杵宝杵快显灵,速请龙王众水神,
泛起庄浪河中水,灭火保花救乡亲,
再请雷公施法力,力劈虎狼除祸根。
唵、嘛、呢、叭、咪、吽!
一霎时只听庄浪河中轰轰作响,一阵狂风袭来,后面潮水涌动,几丈高的水头直向新滩沟崖上卷来。大水淹没了庄稼,淹没了花丛,也封住了各家大门,川里和平地的大火霎时被淹灭了。但那烈火却借着风势,呼啦啦竟将满山的树木花草尽皆烧着,越烧越旺,越烧越高。
李福眼看河水若再上涨,河西各村人家就都要成为河底水族,便不敢再向上驱水。因此,大水只浇灭了满川的大火,却没追上山坡的大火,眼睁睁地望着西山上这几年辛辛苦苦种植的玫瑰树和先前的花草树木统统化为灰烬。
再说那“寇如狼”一伙,原想躲在远处偷看热闹,没想到庄浪河的水泛起几丈高的浪头向村上扑来,躲在河东的马匹和家丁首先做了王八。为了逃避大水,他们便向西山坡跑去。不想大水没追上他们,大火却呼啦啦地直扑他们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