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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附三欧洲寓言(4)

当剃刀看到太阳在它身上反射出灿烂的光芒时,它惊异而迷醉,钢刃竟反射出如此眩目的光辉,这使剃刀突然狂妄自大起来,对自己说:

“我为什么要呆到刚逃出来的那个理发店呢?当然不啦!诸神不可能希望像我这样的美被那般亵渎的。留在那地方去剃那些乡巴佬涂了肥皂沫的胡子,永远重复相同的机械性的操作,这简直是疯狂!难道我这好身子真的是为了做这类工作而制成的吗?当然不是!所以我要把自己藏在某个秘密地方,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这个念头刚一闪现,剃刀就找了个谁也看不到它的地方躲藏起来。

过了几个月。一天,剃刀觉得该出去透透气了,于是小心地从躲藏的地方爬了出来,看看自己。

啊哟!出了什么事啦?那利刃已经很难看了,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再也反射不了光芒了。

剃刀对自己所做的事深感难过,对它那无可弥补的损失悲苦哀伤,它说:

“唉,要是我剃除了肥皂沫的胡子就能保持我美丽的锋刃整洁漂亮,那该多好!我的表面将会闪闪发光,我的刃边将会更加锋利。而现在我在这儿,腐蚀下去,被丑陋的铁锈腐蚀!我的命运简直太悲惨了!”

纸和墨水

一天,一张纸同另外一些纸张,一块儿躺在桌面上,突然它发现身上写满了字。一支笔,蘸了最黑的墨水,在它上面写了一大堆字。

“你能不能少让我丢人现眼?”那张纸生气地对墨水说道,“你已经用你这些可怕的字迹玷污了我,你已经永远地把我给毁啦!”

“等一等!”墨水答道,“我并没有糟蹋你呀,我是用字布满你身上,现在你已不再只是一张纸了,而是一封信啦,你成了人类思想的监护者,你已变成了一份有价值的文件了。”

墨水没有欺骗它。没过多久,有人来清理桌子,他看都没看就把桌上那些纸摞到了一起,准备投进火炉里,就在这时,他一眼瞥见了那张写满字的纸。接着他改变了主意,把写满字的纸收好,把其他纸烧掉了。

旋花和蜥蜴

有一枝美丽的旋花迎着微风轻轻摇摆着自己,它觉得自己美极了。旋花的旁边是一棵老树,它一直没有朝旋花看一眼。

“喂,你这个老家伙!”旋花对老树说,“为什么你老在我脚下踏来踏去?你该挪挪窝了。从我面前滚开吧!”

老树装作没听见的样子,默不作声,想着自己的心事。于是好生是非的旋花又朝在厚墙周围长满密丛的黑刺李发起火来了。

“喂,黑刺李老弟!你身上那些可恶的棘刺让人看了怪不舒服的——太刺眼了,你当真不知道你的叶子挡住了我的光线?

你把叶子挪动挪动!”

但是正忙于自己事情的黑刺李觉得不屑于回答这些,便把它当耳旁风没加理睬。

一只正在晒太阳的老蜥蜴看到这番情景忍不住责备旋花说:

“轻浮的旋花,你怎么蠢到如此地步!你要知道,正是依靠这棵老树你才得以扶摇直上,攀援着它你才能往上生长,难道你不明白吗?要不是黑刺李的棘刺,你这可怜的家伙早就被那些过往的客人踩死了!”

气急败坏的旋花很想予以反驳,但是老蜥蜴犀利的话锋令它有口难辩。

“我看见你呀!与其徒劳无益地拼命地往上钻营,不如在邻居中间和睦相处。”老蜥蜴叹息道。

藤蔓

因为有树篱作依靠,藤蔓才有机会往上生长、攀登。

当它攀缘到了树顶,向四周一望,看到在路的另一边围有另一道树篱。

“啊,我多么想到那边去啊,”藤蔓说,“那边的树篱比这边的更大更美。”

藤蔓伸出了双臂,一点点地向对面的树篱爬近,最后到达目的地时,抓住了一枝树丫,兴奋地把它缠住。

没过多久,一些路人经过这条路时,看到了藤蔓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便毫不犹豫地把藤蔓扯了个稀烂。

机灵的小山羊

有一天,小山羊在羊圈外面玩耍,不幸被一只狼碰上了。恶狼要吃掉它。小山羊恳求道:

“狼先生,放了我吧!如果你能等到秋天,你将会吃到一只肥胖的大山羊。”  “那你叫什么名字?”狼问。

“我叫机灵。”

到了秋天,狼真的找来了。它拼命呼唤着小山羊的名字:“喂,机灵!喂,小山羊机灵!”

小山羊在羊圈里哈哈大笑:

“别喊了,傻瓜!机灵的小山羊正躲在有牧羊犬守卫的羊圈里呢。”

马和牛请狮子评理

有个农夫盖了一个牲口棚,棚里养了一头牛和一匹马。平时在农夫草料添得多的情况下,它们就相处得挺融洽。有一天,草料添得比较少,牛和马就吵了起来。

马对牛说:“你给我滚远点,懒虫!今天晚上你别想吃到一根草,是我把这些草从地里、从山上,一捆捆地背回来的。什么,你敢不听我的?马上我要叫你尝尝我新钉的铁蹄的厉害。”牛却笑笑说:“哼,你放聪明点。

我的小骏马!如果说是你将这些草料和麦秸从地里运回来的话,那土地可是我耕翻的呀!当我拉着犁,在轭下呻吟时,你却像一个光天化日之下的小偷,白吃着草料。好吧,要是你认为不合适,不愿我们仍像兄弟般地生活在一起,我马上叫你尝尝这两只又长又尖的牛犄角的厉害!”马听了,火冒三丈,它用后蹄对着牛大腿猛地踢了一脚。牛当然也毫不客气地用犄角对准马的腰部狠狠撞去。牛和马激烈地打了起来。

最后,它们气冲冲地去找狮子评理。狮子问道:“怎么啦?

什么了不起的事,这么晚了还来找我?”马和牛齐声叫屈道:

“国王,天大的不公和委屈啊!你必须为我们主持公道,究竟是谁有理?”狮子对它们说:“你们到那边躺一会儿。我的儿子和兄弟马上就来。我老啦,我已把王位让给它们。我已不能像以前那样明确地判断是非啦,我再也不能让自己的灵魂受罪了。”

牛和马跳过来,争着向法官说了它们争吵的原因。这时,老狮子说:“哦!审理这件事有什么难的,一点也不用费神。情况已很清楚;由于你们不得不在一个食槽里共同生活,那就不可能一直和睦相处。你们只要各自看看,就知道互相伤害得多么厉害呀!”狮王又对自己的兄弟和儿子说:“为此,亲爱的兄弟,请你把牛抓走;而你——我的孩子,你将马带走。快把它俩吃掉,让它们不再继续蒙受痛苦了。”

凶猛的狮子已经作好了吃掉牛和马的准备,牛和马吓得屁滚尿流。它们流着泪痛心地说道:“请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我们从今以后再也不吵闹了,再也不来麻烦你们了。”狮子哈哈大笑:“你们这个时候说已经晚了。你们还是乖乖的让我们把你们吃掉吧!”牛和马还想说什么,狮子们已经咬住了它们的喉咙。

鹿和刺猬

鹿和刺猬来到险峻的坡上。刺猬和鹿斗勇,鹿把身子卷成一团滚下了山坡。

结果折断了颈子,送了性命。此时,刺猬心里想:“我该把它怎么办呢?”终于,它想出了一个办法:去找一个屠夫来。它立即动身去找屠夫。

它跑了一段路,碰到一只狐狸。“到哪里去啊,刺猬先生?”

狐狸问。“我去找一个屠夫。”刺猬答道,狐狸听了忙说:“好兄弟,我就是一位屠夫呀!”刺猬问道:“师傅,请把你的工具拿出来给我看看!”狐狸露出它的牙齿,刺猬认为不够锋利,它又继续去寻找。

没过一会儿,它碰到一只狼,狼问刺猬:“到哪儿去啊,好兄弟?”

“我去找一位屠夫。”刺猬回答道。狼说:“我就是一位屠夫呀。”

“请将你割肉的工具给我看看。”

狼露出锋利的牙齿。刺猬看了高兴地说:“好吧,请跟我来!”

狼跟着刺猬,没多久便来到死鹿的身边。转眼之间,狼已将鹿撕成了碎片,然后,它叫来所有的亲友。它给每一位都分了一块肉,给自己留下了一条肥腿,可它什么也没有给刺猬。

“好呀,你给我什么啦?”刺猬气冲冲地责问。狼回答说:“内脏。”

刺猬感到这太不公平了,就和狼大吵起来。“要是不满意,你去告我好了。”狼说。

刺猬要去找法官评理,狼只好陪着它去,刺猬知道有个地方设着一只捕兽器,便带着狼朝那边走去,刺猬轻轻地敲着捕兽器上的铁条,好像是在敲门一样。狼讨厌刺猬的慢性子,便使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向铁条。结果,狼的头被捕兽器夹住了。刺猬咬了狼几口,迈开轻松的步伐走了。

獾和狐狸

獾和狐狸一直就不友好,但不知怎么回事,它们竟走到了一起,还准备联手去山里打猎。它们约定猎物平分,团结一致,有难同当,有福共享。

狐狸知道有个地方安放着一只捕兽器,上面挂着一块肉,于是,它将獾带到那儿去,它指着那块肉说:“獾啊,你看到了没有,我是多么聪明啊,一下子就找到了这么一块大肥肉。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我们俩可以在此美美地吃一餐。你比我灵巧,你悄悄地过去,把那块肉弄来,我在此放哨,以防那个设捕兽器的农夫突然袭击我们。”獾欣然同意,悄悄地溜到捕兽器边上,小心翼翼地伸爪去拉钩上的那块肉,突然只听“啪”地一声,它的前爪被牢牢夹住了。獾痛得没命地嘶叫着:“救命啊,狐狸!我痛死啦!”狐狸闻风飞快地跑上来。但它并不是去解救獾,而是开始慢条斯理地吃着那块肉,它一边嚼一边说:“再忍耐一会儿吧!等我吃完这点肉,然后就来帮你把前爪从夹子里拉出来。”

直到此时,獾才醒悟到:原来是上了狐狸的当啦!它猛地一把抓住狐狸的脖子。正在这时,农夫赶来了,他老远便喊道:

“牢牢揪住它,獾!我发誓:我连半根毫毛都不会伤害你!”

农夫把狐狸打死了,撕下它的皮,并把獾放了,他对獾说:“你不必感谢我,你的皮顶多值两个银币,但狐狸的皮却值八个金币,权衡轻重,我没必要伤害你。”

狼的洗礼

有一只狼不幸被村民们活捉了。村民们不想杀死狼,而是希望狼能够洗心革面,不再做坏事。而狼也流着泪说它再也不会去骚扰羊群了。

农夫们请来了牧师和教父,准备好了洗礼仪式所必要的一切东西。牧师开始按惯例诵读祷文了。正在这时,有只头羊领着一群羊从教堂边上走过。狼立即竖起耳朵,它打断正在念祷文的牧师说:“请等一等,牧师先生!请不要忘记被我打断的地方!”牧师惊愕地问它:“这是怎么回事?”

“喔,不是什么坏事!”狼边跑边说道,“我好像听到有一群羊从教堂边上走过去了。”

狼嗅到了羊的味道,立刻加快步伐,猛追上去了。

一枚银毫

一枚银毫终于做成了。它流通在人们的手中,人们用它交换一些东西,这令它感觉自己价值挺大。

孩子用温暖的手捏着它,守财奴用冰凉的手抓着它,老年人翻来覆去地看着它,年轻人一把把它抓到手里就花掉。这枚银毫是银子做的,它身上铜的成份很少。它来到这个世界里已经有一年的光阴了——就是说,在铸造它的这个国家里。但是有一天它要出国旅行去了,它是它旅行主人的钱袋中最后一枚本国钱。

这位绅士只是当这枚钱拿到他手上时才知道它的存在。

“我手中居然还剩有一枚本国银毫!”他说,“那么它可以跟我一块去旅行了。”

当他把这枚银毫放进钱袋里去的时候,银毫就发出了嘎的响声,高兴得跳了起来。它现在跟一些陌生的朋友在一起。这些朋友来了又去,留下空位给后来的人入住,不过这枚本国银毫老是呆在钱袋里,它觉得这是一种光荣。

好几个星期过去了。银毫在这世界里已经跑了很久,弄得连它自己也不知道它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它只是从别的钱币那里听说,它们不是法国造的,就是意大利造的。一个说,它们到了某某城市;另一个说,它们是在某某地方。不过银毫对于这些说法完全摸不着头脑,一个人如果老是呆在袋子里,当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银毫的情形正是这佯。

不过有一天,正当它躺在钱袋里的时候,它发现袋子没有扣上。因此它就偷偷地爬到袋口,朝外面望了几望。它不应该这样做,但它很好奇——人们常常是要为这种好奇心而付出代价的。它轻轻地溜到裤袋里去。这天晚上,当钱袋被取出的时候,银毫在它原来的地方留下来了,它和其它的衣服一道,被送到走廊上去了,它从这儿滚到地上来,谁也没有听到它,谁也没有看到它。

第二天早晨,这些衣服又被送回房里来了,那位绅士穿上了,继续了他的旅行,而这枚银毫却被留在后面。它被发现了,所以它就不得不出来为人们服务。它跟另外三枚钱一起被花出去了。

“看看周围的事物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银毫想,“认识许多人和知道许多风俗习惯,也是一桩愉快的事情。”

“这是一枚什么毫子?”这时有一个人说,“它不是这个国家的钱,它是一枚假钱,一点用也没有。”

银毫的故事,根据它自己所讲的,就从这儿开始。

“假货——一点用也没有!这话真叫我伤心!”银毫说,“你知道我可是上好的银子铸成的,敲起来响亮,官印是真的。他们一定是弄错了。他们决不是指我!不过,是的,他们是指我。

他们特地把我叫做假货,说我没有一点用,难道这是真的吗?我真的没有一点用吗?我现在真的不值钱吗?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是有价值的。”  每次当银毫被偷偷地当作一枚本国银币转手的时候,它就在人家的手中发抖。

“我是一枚多么可怜的银毫啊!如果我的银子、我的价值、我的官印都没有用处,那么它们对于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在世人的眼中,人们认为你有价值才算有价值。我本来是没有罪的,但我的外表对我不利,就显得有罪,于是我就不得不在罪恶的道路上偷偷摸摸地爬来爬去,我因此而感到心中不安。这真是可怕——每次当我被拿出来的时候,一想起世人望着我的那些眼神,我就颤栗起来,因为我知道我将会被当做一个骗子和假货被退回去,被扔到桌子上。”

“有一次我落到一个穷苦老太婆的手里,作为她一天辛苦劳动的工钱。她完全没有办法把我扔掉。谁也不要我,结果我成了她的一件沉重的心事。

我不得不用这银毫去骗一个什么人,她说,因为我没有力量收藏一枚假钱。那个有钱的面包师应该得到它,他有力量吃这亏——不过,虽然如此,我干这件事究竟还是不对的。”

“那么我也只好成了这老太婆良心上的一个负担了,”银毫叹了一口气,“难道我到了晚年真的要改变这么多吗?”

“于是老太婆就到有钱的面包师那儿去,这人非常熟悉市场上一般流行的毫子,我没有办法使他接受,他当面就把我扔回给那个老太婆。她因此也就没有用我买到面包,我感到万分难过,觉得我居然成了别人痛苦的源泉——而我在年轻的时候却是那么快乐,那么自信:我认识到我的价值和我的官印。我真是忧郁得很,一枚人家不要的毫子所能有的痛苦,我全有了。不过那个老太婆又把我带回家去,她以一种友爱和温和的态度热情地看着我。不,我将不用你去欺骗任何人,她说,我将在你身上打一枚眼,好使人们一看就知道你是假货。不过——而且——而且我刚才想到——你可能是一个吉祥的银毫。我相信这是真的,这个想法在我脑子里的印象很深,我将在这枚银毫上打一个洞,穿一根线到它里面去,把它作为一个吉祥银毫挂在我邻家一个小孩的颈上。

“因此她就在我身上打了一个洞。被人敲出一个洞来当然不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不过,只要人们的用意是善良的,许多苦痛也就可以忍受。我身上穿进了一根线,于是我也就变成了一种徽章,被挂在一个小孩子的颈上。这孩子对着我微笑,吻着我,我整夜就躺在他温暖的胸脯上。

“当早晨到来的时候,孩子的母亲就把我拿到手上,研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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