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晨一愣,高粱叶子也能划死人?这也太扯了吧?
三爷见他发愣,就苦笑说道:“他那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当初学手艺时,他师傅就说过怕以后不会有好结果,他太傲啊,不以为然,最后还是横死,这就是命吧。”
吴晨越听越奇怪,越听越好奇,不得不说,三爷成功吊起了他的胃口,使他对这个仅停留在小时候记忆中的爷爷充满了兴趣。
看他急欲求问的表情,三爷就像讲别人事迹那样给吴晨说了一个关于他爷爷的故事,这个故事听起来让他感觉匪夷所思,脸上带着的也一直是瞠目结舌的表情。
这三爷也当真奇怪,他讲故事不从开始讲,首先讲的却是吴晨爷爷,也就是他大哥晚年从外面流浪归来的故事。
话说吴晨的爷爷大名吴学道,这不是他小时候的名字。他小的时候,吴晨的老爷爷给他取的名字是吴宏图。这是一个很有现代气息的名字,但也足以说明吴晨老爷爷对这个大儿子的期望不小。
吴学道在这村里可以说是一个传奇,他早年得奇人传授绝技,后一直流浪在外。直到他晚年时又回到了村子里,他当过和尚,头上还有戒疤,回到村中后,也不靠种地为生,专为人“喊灵”为生。
“喊灵”是农村里一种特殊的职业。什么叫“喊灵”呢?就是以前农村死人后,习惯在堂屋中间停灵,也就是棺材放在堂屋里停七天,七天才埋进坟里,等到出殡那天,有“杠社”的人来抬灵。
“杠社”当然不是专门来抬扛的社团,现在都用成了灵车,以前没有,全靠人抓着棺材角向外面硬抬,这帮人就叫“杠社”,而抬棺材在农村是个苦力活,同时还是个技术活,必定要找有眼力又有力气的壮汉来抬,特别是最前面背着棺材头的人,更是许要力气大,个子高,还要特别有眼力劲,农村称为“扛彩头”,“扛彩头”的人会受到主家的特别感谢,吃喝都要高人一等。
以前在农村,等到“杠社”的人把棺材抬出屋子到了街里,不能抬着个光棺材去田里埋人,还要把棺材放进一个如小屋子大小的“棺罩”里,棺材加上死人,再加上大小如屋子的“棺罩”,总重量差不多有千把斤,所以“扛社”是个苦力活,全靠人抬着进田,天气好还容易些,碰上下雨下雪,那可是受大苦了,棺材不落地,累了用粗如成年人大腿的棍子撑一下,棺材落地被农村人视为不详,所以“杠社”的人要特别注意。
以前有八人抬灵,有十六人抬灵,大部分都是十六人抬,因为太重了,农村路面不好,下雨的雨水会积在路上十天半月蒸发不了,抬灵的就需要淌着水过去,十分的辛苦。
而这么多人一齐抬着这么重的东西,就需要一个总指挥,这个总指挥的就是“喊灵人”,喊灵人必须熟悉农村丧葬的一切习俗,务必做到不让主家丢人,所有有可能丢人的事全都要想到,并且努力去避开。
而且还要注意棺材,前头要比后头高,这就需要一定的协调能力和眼力劲,“喊灵”有一整套的喊词,什么时候喊什么有一定的说法,不能乱喊,更不能该喊时不喊,诸如“搭肩离板凳,越高越稳定”一类的喊词一定要超大声喊出来。
“扛彩头”的在前面背负着棺材头,不让棺材头有稍许的偏差,而掌握方向的却并不是他,他只在前面扛着棺材头,真正掌握方向的是后面两个抓着棺材后尾巴角的人,这两个人看不见前面的路,全指望着“喊灵人”在前面喊声指挥。
所以,以前在农村,“喊灵”的人是受人尊敬的,因为人人家里都死人,人人死后要用人,都是乡里乡亲,得罪了,不给你喊了,你上哪再去找这么个人?
吴学道在外面流浪归来后就成了村里的“喊灵人”,他声音洪亮,喊声可以压过吹鼓手的唢呐声,“喊灵”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他很快受到村里人的尊敬,但他却不怎么跟人交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时常坐在自己家院里发呆。他也没有别的爱好,就爱吹唢呐。
唢呐是农村吹鼓手的一种特殊乐器,声音悲切,他也就长放悲声,一段唢呐吹下来,他整个人也时常嚎啕大哭,让人不明所以然,小孩子对他也心生恐惧,平时不敢靠他的边太近,更是不敢走进他的家里。
吴学道可不只会这么两手,他竟还能为人看病驱邪。
农村人思想单纯,但想法却很丰富。加上农村地广人稀,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时有发生。有些小孩子,吃饭出去时还好好的,但玩了一阵回来后就高烧不退,并且一直哭个不停,药治不好,人也窝在被窝里起不了床。
这种时候,人们就常说这孩子出去玩时冲了风中了邪了,就需要有人来为孩子驱邪,吴学道就会这个。
他究竟会不会,这件事无法考证,但村里也人的确见他露过两手。
有次农历七月初三,村里有人专门靠当“椁头”为生的人叫吴四儿,这个“椁头”跟死人有关,但决不代表他就是个“棺椁”头领,这个“椁头”是干什么的呢?就是有人家里死人了,他就跑过去,帮人拿些纸扎什么的零活,临末人埋进田里后,主家会给他些剩菜剩饭啥的,这样的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好吃懒做,什么活也不干,只等别人家里死人,三里五村死人了他全知道,干出心得后,就什么活也不干了,专门干这个。
但这个活在农村是被人看不起的,可架不住人懒啊,平时不喜欢干活,就指望着这个活着呢,嘴里还常嘟囔一句话:别人不死,他不能活。
吴四儿按辈份说,还是吴学道的本家侄子,这活大多是光棍没有媳妇的人干,可他有媳妇有孩子,却也做这个,而且还做上瘾了,别的是任何活不干。
农历七月初三,一个叫“太固”的邻村里埋人,这种事自然少不了他吴四儿,他赶过去好吃好喝了一顿,回来又弄了半桶剩菜和剩饭,乐呵呵回到了村里,刚进村就一头栽倒在地,嘴里吐着白沫子,两条腿乱蹬,谁叫也不答应,吓得大人孩子不敢靠近。
他媳妇吓得要死,他虽然懒,可全家大人孩子都指望着他弄的剩菜和剩饭生活呢,他要是死了,这全家都没法活了。所以,他媳妇跑进吴学道家里,也不管她大爷正在睡觉,扯着就给拉了出来。
天热,吴学道在家只穿了一条裤衩午睡,被她这把扯出来,村里人辈份交错,急得他差点跳脚,可一看吴四儿的样子,他突然蹲下,伸手在吴四儿的脸上给了一耳光,同时高喊一声:“是不是偷人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