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小心翼翼的说出这句话，他并不知道韩老是否知道这件事。按理说，大小姐的决定事无巨细，韩老应该都是清楚的，但是……他想起当初大小姐找到他，吩咐他暗中做这件事时的态度，又有些犹疑了。
大小姐都已经去世不在了，这桩事他也早就收手，差不多快忘了，今日突然被人翻出来，他也很惊讶。
这件事并不如少年所查到，近几年才开始做，从方家票号稳定了后，就已经开始了，据他所知，这件事大小姐应该不止只吩咐了他和王掌柜这一家铺子来做，还有其他也在暗中进行。
光是这么几年从他手中经受过的银子，点滴积累下来都数目不小，大小姐手下那么那么多铺子，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铺子在和他做着同一件事，积累起来也数目可观。可是，他并不知道那么大一笔银子到底被大小姐用去哪里了。
不可说，不能说。
想起当日在大小姐面前发过的誓，李掌柜定了定心神的同时，也不由暗暗叫苦，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为主子卖命卖到了这种地步，李掌柜也是觉得自己很棒了。
“韩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掌柜道，“该来的总会来，逃得了这次，逃不过下次。”
韩老眉头深锁，深深的看了李掌柜一眼，“你的名声你也不要了？”
李掌柜摇头：“不要了，不要了。”
王账房此时也插话进来，意味深长的道：“信我的人，我身上背负万千骂名，依旧信我如初；不信我的人，只言片语，风声谣言，也会对我生疑。韩老，你就不要管我和老李了，我们自己心里有数。”
李掌柜立马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屁大点儿的小事，瞧把你能的，说得自己是忧国忧民逆流行新政的首辅宰相似的，可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吧。”
前一秒还在聊正事，下一秒李掌柜就和王账房互怼起来了。
韩老也没生气，镇定的看着他们两个，直看得他们头皮发麻，声音渐小渐轻渐无。他叹了声气，相识十几年，互相似师似友，他又比他们年长，他们最初都是跟在他身边从一个跑腿儿的小厮、小账房做起来的，他们肚子里转的什么肠子，他还能不清楚吗？
不过是故意装轻松，企图混蒙过关，让他放心也放手罢了。
“既然你们心里有数，不要我插手，那我也就不多嘴了。”韩老道，“你们好自为之。”
李掌柜和王账房互相碰了个眼神，小心翼翼的瞥了眼韩老，担心他生气了，踌躇片刻，李掌柜道：“这件事其实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我们早有后手，韩老尽管放心。若是您老插手了，那才是称了他们的心意。”
王账房立马附和：“可不是。兜一个大圈子，就是算准了您不会放任我们不管，您一插手，他们就会使劲儿往您身上扒。您说到时，我和老李心里还能好受吗？我们一不好受，就要闹，一闹起来……您还不是白帮我们了。”
王掌柜双手一摊，理直气壮的说道，韩老乍一听，竟然还觉得很有道理。
他们在一边嘀嘀咕咕一通，方从文好脾气的等他们商量完了，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韩老与李掌柜、王账房你们可说完了？”
王账房身子圆滚滚的，脸上也笑呵呵的，“说完了。”
他刚想继续再说什么，便听见方从文道：“那就好。我派去提账册的下人已经将近两年的账册全部都搬回来了。韩老……”他目光锁定在韩老身上，勾了勾嘴角，“可以开始了吗？”
看！我就说吧！李掌柜和王账房不约而同的朝韩老挑了挑眉头。
他们就等着他站出来呢！
不等方从文继续，李掌柜已经像赢了他一般抬起下巴道：“不必了。不用麻烦韩老，我和王账房如你们的意，认了便是。”
……
此地与他们气场不和，事情一结束，韩老与李掌柜等一行人便迫不及待的离去。
李掌柜和王账房等人一副视名声如粪土，我行我素的的态度，让本来赢了的方从文和周大掌柜像吃了苍蝇般难受，真是憋屈得慌。
该走的人都走完光了，不该走的人还留着。
哪怕这一局胜手胜得他们很不爽，但有功之人还是得奖励。
周大掌柜率先打破沉默压抑的气氛，满脸笑容，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道：“虽然没能把韩老扯进来，不过将李掌柜和王账房几人弄走，也算是削弱了韩老的势力。今日多亏了这位方公子，方家果然人才辈出，后生可畏，少爷可得好生奖赏方公子一番啊。”
方从文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诧异，然后状似平静的问道：“之前你一直在拖延，你在等什么呢？”
周大掌柜愣了一下，低头稍作思索，便道：“回少爷的话，我当时在等的人是方姑娘，她法子多，当时的情势原本偏我们一方，机会难得，我想着她可能有其他法子，便趁乱让人叫她赶紧过来。可惜……”
他在李掌柜等人气势汹汹的闯进来时，趁乱偷偷叫丫鬟捎了口信出去，虽然知道很有可能这次是留不下来韩老了，可到底不甘心，不惜主动向方从筠低头，请她速来，看看是否能出现转机。
不知道是口信没有及时传出去还是其他原因，直到现在，方从筠都没有过来。
周大掌柜笑了笑，看似好心肠的帮她解释：“可能方姑娘被其他人耽误了，没有及时赶过来吧。而且韩老等人奸诈成性，方姑娘就算来了，结果也未必会有现在好。”
在可以抹黑她的时候，周大掌柜肯定会不遗余力的诋毁她。哪怕这件事事发突然，她没有赶上，没能留下韩老，也与她无关。
一方贬低一方捧，他恭维道：“今日方公子当记大功啊！”
方从文脸色复杂：“他不是我方家族人。”
周大掌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