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二月里,天气转暖,西苑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开始在人们的视界中慢慢展开!
可是,心怡通过胡昇接到的年公公的命令,要她从二月初二这天开始,将明玄钰“每日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事、读了什么书、有什么意见,全部记录下来”!
接到这个命令,她禁不住全身发抖。
虽然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到来,可在眼下,她如何去监视他?
如果不按照他们的命令做,她很清楚结局会是什么,颤抖着掏出一个银质的长命锁,捧在手心,无声垂泪。
那个夜晚,就在入宫前的那个夜晚,无尘先生来到年公公的府邸,单独见了被关押的心怡。
他什么都没有讲,就掏出一个长命锁递给她,她接过一看,锁的背面刻着一个“清”字,她,惊呆了!
清,那是弟弟的名字!
她不敢相信多年之后还能见到这个熟悉的物件,怔怔地盯着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你是如何得到这个的?”
“当然是你弟弟借给我的!”无尘坐在椅子上,自在的摇着折扇。
心怡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扶着桌角站住了。
“我弟弟?我弟弟怎么会给你这个?”她追问道。
“心怡,你忘了当初我是如何找到你的吗?”无尘微笑道,“想起来了吗?当初你和你弟弟失散后被我带走了,你弟弟被组织的另一个人捡到,现在在他们那边!”
“你弟弟很乖,是个好孩子,将来会有很好的前程。”无尘继续说,“心怡,你是我教出来最好的学生,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怎么做才是对你和你弟弟好!”
心怡木然地站住那里,泪水翻涌而出。
“心怡,你要乖乖地听话,不要再想些没用的事了!”无尘拍拍她的肩,掏出手帕给她拭去眼泪,“只要你好好做事,我会想办法安排你和你弟弟见面的!”
还能怎么样?自己就那么一个活着的亲人,现在还在他们的手上。
要是自己再犯错,恐怕弟弟的生命就有危险了!
心怡想起那个夜晚,哽咽着。
当自己没用能力做选择的时候,除了服从他人的安排,真的没有别条路!
当她进到景华殿时,正好是明玄钰午休的时间。
没过一会儿他就起来了,服侍他穿衣净面,他竟察觉到了她的不安。
“等会儿你陪朕去若兮那边看看,她怎么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呢?奇了怪了!”他瞟了她一眼,说道,她应了。
他说的是那天从虎啸营回来的路上若兮救的那个少年,太医们尽全力抢救,总算是把命给救了回来,明若兮每天都会花很多时间在太医院陪着那个人。
在众人眼里,公主找到了一个新玩具!
“叶翊譞,明天跟我出去玩!”
明玄钰刚走到郁芳阁的门口就听见妹妹的声音,停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那人住在郁芳阁?”他问张德。
“公主殿下坚持如此,别人也拗不过,因此便——”张德禀奏道。
“真是越来越胡闹了!”明玄钰很是不悦,跨进郁芳阁的大门,就见叶翊譞在院中慢慢走着,明若兮在一旁跳来跳去围着他。
“若兮——”明玄钰一进院子就喊道,众人见皇上来了,赶忙下跪。
“哥哥,我想明天让叶翊譞跟着我去外面玩,你要不要一起去?”若兮拉着哥哥的胳膊撒娇道,他却一直盯着一脸病容的叶翊譞。
从方信那里得知,叶翊譞也是个身手极高的人,虽然身负重伤,可是康复速度要比普通人快许多。
“他会是什么来头?”他问方信。
“依臣所见,他很有可能是杀手出身!”方信道,“臣带人试过,他对危机的反应很迅速,应该是个高手!”
“如此一来,让他留在西苑就太危险了!”明玄钰道。
“臣已经派人盯着他了,只是,为了皇上的安全,还是应该把他早些送走!”方信道。
可是,明若兮好像非常喜欢那个叶翊譞,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明玄钰也只有自己去劝服妹妹了,这才来到郁芳阁,没想到叶翊譞竟然住在这里。
“若兮,他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该让他回家去呢?”明玄钰对妹妹说道,“他的家人也在等他呢,对不对?”
“他已经没亲人了,哥哥,你让他去哪里?出了西苑的大门,万一他被坏人伤了怎么办?”若兮睁大眼睛盯着哥哥,认真的说道。
“没亲人了?”他不敢相信妹妹所说的话,看了叶翊譞一眼,对心怡道:“把公主先带出去,朕有事要办!”
心怡赶忙过来,拉着若兮的手就往院子外走去。若兮往外走着,却始终回头看着哥哥和叶翊譞。
待院内就剩下方信和几个侍卫,以及张德,明玄钰问叶翊譞:“家里没人了?家在何处?”
“安通郡!”叶翊譞跪在地上答道。
安通郡在明国和安国交界处,这两年因为安国内乱的缘故,很多安国百姓越过边境来到安通。明国为了自身的安全,也在安通和相邻的几个郡布置了重兵,以防流民引起骚乱。
“安通?”明玄钰道,“你家中以何营生?”
“种田,有时上山砍些柴卖钱!”叶翊譞没有抬头,镇定地答道。
孰料,明玄钰蹲下身,一把揪起叶翊譞的头发,盯着他的双眼,道:“连谎都撒不好,如何做得了杀手?”
叶翊譞面不改色,应道:“皇上如何认为小民在撒谎?”
“你以为朕是傻子不成?”明玄钰道,“你的口音,分明就是益州的腔调,别的,还要朕再继续说吗?”
叶翊譞的表情,就那样僵住了片刻,旋即露出淡淡的微笑,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小民?”
明玄钰盯着他,松开手,站起身,对方信道:“好好在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接近!”说罢,便叫叶翊譞跟自己进屋。
众人在院中很是不解,不懂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了态度?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郁芳阁的会客厅,在里面一直待着没有出来。
“现在,你可以实话实说了吧!叶翊譞!”明玄钰坐在圈椅上,望着眼前站着的青年。
“恳请皇上网开一面!”叶翊譞恭恭敬敬地下跪。
“你的命是若兮救的,朕若是处置你,怎么跟她交代?”明玄钰道,“等你伤好了,就走吧!”
“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叶翊譞誓死难报!”叶翊譞叩头道。
“你若真是如此铮铮男儿,朕会给你机会报恩!”明玄钰道。
叶翊譞抬头望着他,他眼中的那一丝神情,却是很难明了。
“方信啊,咱家记得益州是安国的国都所在啊!这是怎么回事?”张德问道。
方信在院中踱步,叹道:“难道他也是从安国逃过来的难民?”
张德点头道:“也有这个可能啊!听说安国最乱的也就是益州周围了,谁能知道那夺位之争竟然把好好一个安国弄成这样儿?”
“是啊,那么繁华的益州,如今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呢!怪不得像叶翊譞这些人要逃出来,若是不逃啊,八成就被抓壮丁去打仗了!他的身手还应该是不错的,要是皇上愿意啊,我还真想把叶翊譞留下来做侍卫呢!”方信含笑道。
“这年头身手好的多,可是真正忠心的就不多了!”张德叹道,又说,“听说啊,安国皇帝那几个儿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否则能把个安国弄成那个样子吗?老子还活着呢,他们就到处招兵买马,唉!不过,你说的倒是挺对,这个叶翊譞若真是留在安国啊,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呢!”
方信笑着点点头,和张德在院子里聊了起来。
没想到,明若兮竟然冲了进来,“人呢?你们把他弄到哪儿了?”她冲着方信大声问道。
方信被她吓住了,宫里的人都知道公主发起火来可是很恐怖的,方信赶紧指了指会客厅,明若兮提起裙子就跑了过去,心怡在后面追她。
明玄钰正在跟叶翊譞说话,叶翊譞边听边点头,他们都被冲进来的明若兮给吓住了。
“哥哥,你不要赶他走好不好?万一再遇上坏人怎么办?哥哥,我求求你了!”明若兮一进来就抱着哥哥哭。
明玄钰看着泪流满面的妹妹,大笑道:“你哭什么,乖乖的,啊?”
“哥哥,留下他,好不好,留在郁华宫吧!我保证再不捣乱了!”明若兮哽咽道。
心怡和叶翊譞看着这一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的,那就留下吧!”明玄钰叹了一声,做出无奈的表情,明若兮破涕为笑。
“你先养伤,等伤势痊愈了,就给和顺公主做侍卫吧!正好她身边也需要人!”明玄钰对叶翊譞道,叶翊譞躬身领命。
“这样总行了吧!让他给你做侍卫统领,好不好?”明玄钰给妹妹擦着脸上的泪痕,说道。
明若兮兴奋地点头,明玄钰只是微微笑了。
当天,“公主捡来的男子做了郁华宫侍卫统领”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西苑,自然也就传到了别处,这个来路不明的叶翊譞顿时成为了人们的谈资。
“朕给你这个差事,你若是还念着公主的救命之恩,就好好当差!朕,自会保你!”他对叶翊譞如此答应过,因为,他看得出来,叶翊譞的眼中就只有明若兮!这样的人,正适合做那个侍卫统领!
到了晚上,心怡留在景华殿陪寝,说起白天的事。
“奴婢倒是不曾想到公主会那么喜欢叶侍卫呢!”心怡含笑道,给他按摩着肩膀。
“若兮就是那样的性子,她要是看上什么,一定会拼了命去抢的!”他面带微笑,答道。
因为她是公主嘛,喜欢什么可以努力去争,可是我呢?
心怡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难免悲戚。
明明距离如此之近,却不能,不能知晓心意!
非但不能知晓心意,还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做那些背叛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