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些人,被下到地方或是入狱、发配的,方亭升,”明玄钰叫了暂代刑部尚书的刑部侍郎方亭升,“你们查的怎么样了?若是被杨德章陷害的人,全部重新启用,官复原职。完后,你把调查结果报过来,大家议过之后没问题的话,涂如真,就让他们全都回去原来的衙门去。”
被点名的二人领旨。
在场众官员心中也有想法,特别是裕王和安泰公主。
裕王是打算借着此次机会安插自己的亲信在重要岗位上,没想到皇帝这里有了异议,不过,裕王始终是觉得自己举荐的那些官员是没有问题的,皇帝也找不到理由驳回他的意见。
安泰公主深知裕王的图谋,便在涂如真将名单上呈御览前,自己先看过了。涂如真问她该怎么办,她只说“一切交给皇上处置,无需多言”!
因为涂如真在扳倒杨德章的过程中也立了大功,因此,现在依旧担任尚书一职,并且开始和安泰公主正式接洽。
安泰公主的亲叔叔正是吏部侍郎李沐,因此,如今的吏部和安泰公主倒是有很深的交往。
可是,如今代理丞相职权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门下侍郎左通,也就是德妃的姑父,左通与裕王过从甚密,而且,明玄钰已经在考虑让左通担任丞相一职。
因此,如今的朝局,仔细分析过去,便是安泰公主和裕王两分天下的局面。那些没有背景的,或是曾经投靠了杨德章的官员,早就纷纷改换门庭,或投安泰公主或投裕王。
明玄钰知道这些情况,却是不发表意见。
之后,又说起了谋反案的审结。明玄钰说,由于各部衙门辛劳办差,谋反案才得以尽快具结。因此,对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所有参与破案的官员全部加以奖励,具体的嘉奖由各衙门自己草议,然后交由吏部审核后计入档案。
“还有些案件没有审完的,继续侦讯。已经定罪的,就尽快执行。”明玄钰道,三部门官员领命。
“那,毅王的案子,皇上,该如何处置?”提问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常景森。
所有知情者都知道他指的是谋反案,这件事,和杨德章的不一样,如果皇帝说彻查,朝廷里又会有新一轮的动荡,因为毅王和朝中许多官员交往很多。不光是朝廷官员,就是民间的白衣文人,和毅王结交的也不再少数。若是现在真去深入调查他的谋反案,那将会牵动朝野。因此,这件事显得极为重要。
众臣望着皇帝,看他如何决断。
明玄钰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问了裕王一句:“皇叔,您看此事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在座诸人都知道裕王和毅王交情匪浅,查或是不查,裕王都很难应对。
裕王躬身道:“皇上,毅王谋反一案,所得口供是否属实,尚有待确证。在事实查清楚之前,臣以为不可草草结案!”
这话说的,真是叫人一点把柄都抓不住啊!其他人如此想着。
明玄钰点点头,道:“皇叔说的有道理,朕也赞同。”他又问,“安泰,你看呢?”
安泰公主见问到自己,她不知道皇帝是什么心思,也不好乱说话。而且,皇上先问了裕王,再问她,很明显是有用意的。
安泰公主便起身答道:“皇上,毅王乃是皇上的兄弟,这谋反案,既是国事也是皇上的家事。虽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可说到根儿上,都是自家人。毅王的为人,皇上清楚,臣等也都知道些,这谋反是真还是假,相信皇上心中自是有数。臣等唯圣命是从!”
这话在旁人听来,果真滴水不漏。说来说去,又推到了皇上的身上。
裕王看了安泰一眼,嘴角露出不屑的笑意。
明玄钰见状,心中已然有了分寸。
不管是裕王,还是安泰公主,都不愿意说出真心话,都害怕惹祸上身。
明玄钰便说:“既然你们都要朕的主意,”众臣望着皇帝,仔细聆听。
“既然如此,朕就乾纲独断,你们听好了,停止调查毅王明玄廷谋反一案!毅王乃是朕的亲兄弟,感情深厚。除却这层,毅王的文章书法誉满天下,乃是当世才子,正是因为这般,才有那么多人与他结交,皆是崇拜毅王之才,并非怂恿谋反。至于有人说的什么,毅王有心篡位,纯属有罪之人开脱自己罪行之言,不足采信!”明玄钰的每一个字,如石落地,众臣听得真切。
“你们都是国家的肱骨之臣,毅王在世时,你们与他多有来往,如今有些人污蔑他,朕不能容这等污蔑之言,相信你们都不能。因此,传朕旨意,停止调查毅王谋反案,以后若是再有人诬陷毅王,决不轻饶!”明玄钰朗声道,他的每一个字,重重地落在众臣心头。
众臣虽在心中存着疑问,却还是行礼领旨。
原以为皇上对待此事会像穆王案一个态度,没想到竟会被这样的三言两语给打发过去了。
安泰公主知道心怡为了这件事去求情了,难道说是因为她吗?
紫宸殿里,讨论继续进行,而外面,雪已经停了,太阳从东方探出头,照耀着雪后的大地。
就这样,毅王明玄廷谋反一案被皇上定为污蔑,从此不再追查。旨意传到刑部和大理寺等衙门,所有办案的官员也都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因此,在后续的其他案子的审讯中,凡是涉及到毅王的,全都被淡化处理了。
巳时三刻,皇后带领众嫔妃来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闲聊着,就说到了昨晚的怪事。
“今个一大早,张德就来说皇上亲封了懿妃,要蕙兰下碟子,老佛爷,您可知这懿妃是谁么?”皇后说道。
众妃也是很好奇,仔细地听着。
太皇太后却是微微一笑,道:“皇后这么问,还真是把哀家给问住了。谁呢?不知道谁这么讨皇上欢心的,影儿都没有听过的事,突然就封了妃的!”
“老佛爷,要说这懿妃啊,还真是巧呢!”皇后道。
“你这孩子,几时学会说书了?倒真是吊了大家的胃口,快说吧!”太皇太后笑道。
众妃也央着皇后快说,皇后便含笑道:“这懿妃呢,据说是原青州知府的女儿,可是,名儿呢,却是和毅王妃一模一样。老佛爷,您说这奇不奇?”
这话一出,众妃全都惊呆了,而太皇太后依旧面色不变,说道:“还真是巧啊!”她说着,把茶杯递给洪尚宫,又说:“不管是谁,想必是姿色人品俱佳者,否则,皇上怎么会册封了呢?”
太皇太后这么说着,甄贵妃的心中却是不安起来,她怀疑这个懿妃就是庄心怡,就是那个庄心怡!没想到这么快!
甄贵妃如此想着,却是说道:“不过,既然是新来的妹妹,为何不见请安呢?”
淑妃接着说道:“就是,还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
太皇太后不语,淑妃又说:“老佛爷,您是不知,皇后姐姐原想着见了懿妃带着过来给您老瞧瞧,在翊坤宫等了一刻钟,都不见她来。您说,她这一个新封的妃子,不见皇后倒也罢了,连您这儿都不来,可是哪家儿的规矩?”
“淑妃你这话儿可就错了,懿妃既是新册封的,想必是昨夜侍驾辛苦,没有起身呢!”甄贵妃这么冷冷地抛了一句话出来,立刻在所有后妃的心中拧起了疙瘩。
太皇太后却不接这醋言醋语,问皇后道:“懿妃安置在哪儿了?”
“张德说是安置到永宁宫了!”皇后答道。
“永宁宫啊!”太皇太后只是这么重复了一句,说道,“既然是新人,你们好好相处,后宫安宁了,皇上才能把精力放在国政上!”
众妃行礼领命。
接着便聊了些闲话,等到巳时末,明玄钰从紫宸殿来到慈宁宫请安。
“奶奶,懿妃她身子不适,等过几日再来给您请安,可好?”当太皇太后问起懿妃时,明玄钰说道。
身子不适?这个词,不同的妃子听来,感觉却是同样的。她们不光想到的是同一个因由,更是对未来的隐忧。
太皇太后却是微微笑着说道:“这有什么?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又问道:“当紧吗?太医看过了没?”
“看过了,只要安静休养就好,奶奶不必惦念!”明玄钰道。
“那就好,那就好!”太皇太后笑道。
就这样聊着,刚过午时,众妃便散了,太皇太后却让明玄钰留了下来,陪着她在慈宁宫花园的游廊里走着。
“那丫头,你真的让她进宫了?”太皇太后道。
明玄钰知道奶奶说的是心怡,他点点头。
“你可想清楚了?”太皇太后问。
“嗯,孙儿想清楚了!”
太皇太后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微微笑道:“想清楚了就好!”停下脚步,望着他说道:“玄钰啊,后宫之事,丝毫不比前朝简单。后宫平静了,很多事你会做得很顺畅。”明玄钰点头。
“专宠一人,可是为帝之人的大忌!你不要忘了这一点!”太皇太后道,“你既然非要她入宫,奶奶不会说什么,你能这么做,就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今后出现什么问题,你可要处理好!可别因为一个庄心怡搅得后宫不安朝廷不宁。”
“是,奶奶的教诲,孙儿铭记在心!”明玄钰道。
“你记住就好!”太皇太后道,“那丫头,奶奶知道是个规矩本分的孩子,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明玄钰点头。
太皇太后又问起玄廷的案子,明玄钰便把自己最后的处置办法说了,太皇太后叹道:“你能这么做,真是不容易了。”又问:“害玄廷的凶手有没有线索?”
明玄钰摇头。
太皇太后沉思道:“你先想想,玄廷活着,对于谁是祸患?还有玄英也是。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这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的。”
“孙儿也这么想过,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能信服的理由。”
太皇太后慢慢走着,说道:“有一个人,奶奶一直在想会不会就是他,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那么做,奶奶却是想不通。”
明玄钰两步追上去,搀着太皇太后,道:“奶奶,您说的是——”
太皇太后点头,说道:“凡是杀人者,都有个因由,那个人,奶奶却是找不到理由!”
“孙儿也是如此。”明玄钰道,“那个人为什么不直接对孙儿下手,而是对玄廷呢?杀了玄廷,离他最后的目的不是差的很远吗?”
太皇太后突然停下脚步,喃喃道:“难道说,那个人真的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明玄钰觉得胸口很闷,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问题,此刻跃入他的脑海。
“左通还干的不错,你打算何时正式任命他做丞相?”太皇太后问。
“孙儿想过了,就明后天吧!已经让中书省拟旨了!”他答道。
“丞相乃百官之首,早日定下来,百官心里也就安了!”太皇太后道。
和太皇太后一起吃完午饭,明玄钰便回到乾清宫处理公务,又让张德去落云阁把那张焦尾琴取过来,晚上带到永宁宫去。
晚饭前,明玄钰便来了永宁宫,晚膳也是传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