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定有几个支持他的女性。
我算不上成功,拿出一本小小的书也算不上成功。然而在我的背后,正是由于有两位支持我的甚至是了不起的女性,帮助我拿出了这本书。
一位是我的责任编章,《羊城晚报》文艺部的胡区区主任。
其实从一开始直至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并不知道这位编章是老是少是男是女。一九九一年四月的一天,我背着孙子去我们馆里一位老同志家玩,他说在街上听一位退休老师讲的,《羊城晚报》发了我一篇好大好大的文章。是吗?我立刻去图书馆阅览室找到报纸一看,嗬!我的《绿树·红果》,好大的标题字!而且,头版头条!
我兴奋异常。我算老几?报纸竟然给了我这么大的面子。没几天,编章部寄来的样报送到我手里,另有一张便笺,上写:大作业已见报,希多多赐稿。联系人:胡区区。
接着,我又寄去一篇三千多字的《树与鸟》并且附言:感谢花地这块沃土,才使得绿树更绿红果更红。四个月之后,《树与鸟》以同样大的标题同样的头版头条与读者见面。
像《羊城晚报》这么大这么有声望有影响的报纸,其副刊花地每年都给了我显眼的篇幅,少则一篇多则两三篇,有的基本上一字不动,有的经责编精悍润色或者更换一个更漂亮更具湘西特色的标题,都使我获益匪浅。
我与责编从未谋面,也不曾通话,人家是以文会友,我是以文会师,而且,一会十多年,致使我们这儿年轻的朋友戏谑说,你是黄花地!
2001年趁学生暑假期间,我与老伴携孙儿去海南看女儿与儿子,八月底赶回来让孙儿报名上学,女儿特地买了三亚至广州的机票,因为我们没去过广州。玩了三天,定的8月24日的回程火车票,走之前去超市买点食品,我也顺便买一份当天的《羊城晚报》。
不料卧铺车厢早早关灯,报纸没看成。回来展开一读,副刊上有一篇怀念老作家黄秋耘的文章,中间配一帧照片,哟!文章作者以及照片正中那位不正是我的责编区区老师吗?我赶紧叫老伴过来观看: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还有一位,那便是我的老伴。
每天每天我只坐在沙发上要么看书要么看报要么写我的字,挺好的。有时看她累得直不起腰,就去煮饭。两年前她动过手术,脊柱骨还上着钢板呢。她却说,别别别,你不清楚多少米多少水,煮的饭不干就稀。那么我去洗菜。她因多年的内风湿,十个手指竹节也似的全部变形,医生叫她最好少沾冷水。她却说,别别别,你洗不干净的。
我真个是坐享其成了。甚至,连每一餐端上手的饭也是她送来的,并且,必定是盛一大碗,堆得小山似的尖尖高,我吃得完吗?反正,总要讨价还价一番,而最终,获胜的总是她。
她的一个同族姐妹说,她家有一株核桃,结得可好,皮又薄,一捏就碎。她让送一些来,送来一秤,整整十斤。我们付给一张百元券。
她的一个老同学说,他家有几十桶蜜蜂,产的蜜可纯呢。她让送一些来,送来一秤,二十斤整,我们付给两张百元券。
核桃也罢,蜂蜜也罢,默默地伴我度过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什么时候彻底报销全然不察,这才想起找她算账:我说老伴呀老伴,你把东西买来,是咸是酸你知道不?
八岁半的小孙子天真好奇,问我:爷爷,出个题考考你: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宝贵?哈!正好说到我心坎上,我告诉他:最宝贵的是你奶奶送给我身上的这十多斤肉,这可是金山银山也买不到的。
那一日,老伴约我上街,走进一家成衣店让师傅给我做两条裤子。我说不要,家里多着呢。她说再多也作废,你看看你现在的腰,小水桶似的。
本是寒冬腊月,难得晴空朗朗,老伴提醒我,明儿一早起床,你盖的被子也该拆拆洗洗,干干净净过春节嘛。
还有,她说,买点儿肉馅包点儿饺子吧。我以为这很正常,没当回事。她又说,干脆,馄饨也包点。我也没当回事,她喜欢把什么都准备齐了。
腊月十四这天,小孙儿早早从学校取通知书回来,叫奶奶开门,奶奶开门看他的成绩单说:佬佬喂,你语文只考得78分呀?说完转身去厨房煮饭。
仅仅几秒钟,几秒钟哇!电饭锅插着线,亮着灯,却没落盖。我走去一看,人呢?回头看饭厅,老伴!你咋啦?你怎么这么快就倒在冰箱前?你太苦太苦,你太累太累,累得你血压一直居高不下,以至于脑血管急剧破裂,你走得太突然,太迅猛啊!
平时你忙得连坐一会儿的闲暇也没有,虽然看着我在整理书稿,却连看看我的文章的闲暇也没有。现在,我一篇一篇地读给你听,你听见了吗,老伴?你的身影常常出现在我的文章中,你知道吗?
2010年5月15日于湘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