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婷婷重返九峰山寻找夏华的时候,夏华却带着蓉姑辗转来到粤东地面的一个产煤区打工。
这地方的煤炭资源相当丰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规模不等的煤窑矿井,既有国营的,也有集体的。还有不少私营的小煤窑。
夏华在一个私营小煤窑上找到了一份井下挖煤的活干。拼着力,一天下来,可挣得五六块钱。蓉姑手脚麻利,做事又勤快,特别是心眼好。夏华来到这煤窑上后。结识了十来个挖煤的伙计,大家也都喜欢蓉姑。于是一合计,十来个伙计自己搭了个小工棚,自办伙食,就让蓉姑为大家煮饭做菜,大伙儿供着蓉姑吃用,还每月里给她六、七十元钱当劳务费。
在这里,夏华和蓉姑一直以兄妹相称,好长时间了,众人均无谁知晓其中内情,真的以为他俩是亲兄妹呢。大家都夸夏华有这么个灵巧,这么好心眼的妹妹。然而,这可苦了蓉姑的一颗心。自从追随夏华离了九峰山出走那时起,她就在心里打起了主意:夏华既然被婷婷的妈逼着放弃了婷婷,她就应该担当起婷婷的那份责任,天涯海角,一辈子相伴着。当然决非是现在的这种名份上的兄妹相称,她要的是相亲相爱结连理。她不懂什么委婉含蓄,她只知道自己心里仍一如既往地痴心爱着夏华。先前曾经为得不到夏华的爱情而痛苦不已,可今天天天跟夏华厮守在一起。却闹了个以“兄妹”相称,夏华对她以宽厚的兄长情份相待,丝毫没改变。
虽然在这段日子中,夏华在她面前从不提及婷婷,但眼见得夏华日渐消瘦下去,更加沉默寡言,蓉姑由是知晓,夏华对婷婷是藕断丝连,一颗心还紧紧地系在婷婷那一头,失恋的痛苦,在内心不知有多深。她看在眼里,却痛在心里,不忍再去叩击夏华心里的伤口,使他更痛苦。她只得强将一缕情丝,满腔忧怨自我压抑住。她在心里盘算开了,只要能天天在一起,即使作个名份上的兄妹,也只好认了。
蓉姑跟着夏华在这里不觉又度过了几个月。一天,已到了断黑时分,却不见夏华和那些伙计们回工棚。照例,他们是早该下班了的。小煤窑生产极不安全,时常有着这个那个的煤窑出事故,伤人死人的。如今,眼看着矿区满是一片灯光璀璨了,不见夏华他们归来,蓉姑好生牵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头忐忑不安。她好几次走出工棚朝煤窑的来路上探望,都不见有他们的身影。夜。越来越深,蓉姑再也沉不住气了,决定上夏华他们的小煤窑去看看。主意既定,她立即从自己床上拿起电筒走出工棚。
从工棚到夏华他们打工的那个小煤窑上,并不很远。穿过一个国营矿的矿井口,横过马路,绕道下段山坡,再走一两百米就到了。大约总共就是那么不足三里路程。不过,在下山坡前的这一段路途中,却要穿过约半里多地的灌木林地带。这处地段,是矿区的一处乱坟岗。好些外地来的打工仔客死这里,运不回的,便在这灌木林子里掘个坟坑掩埋掉。有的算好,坟堆前还树了块碑或木牌子什么的,上面刻着或写上死者的名姓。有的竟连碑牌也没有,只有一个荒草荆棘丛生的野坟堆儿。年深日久的,也没谁来吊唁烧些什么纸钱的。又没谁来管理。结果落得个野狗常来刨食,便到处是七坑八洼,白骨粼粼的。不用说这黑灯瞎火的夜里,即便是大白天,这地段也是十分的荒凉凄清和恐怖,令人毛骨悚然,望而生畏。然而,这地段却偏偏又是矿区的一条要道,像夏华他们往来于煤窑和住处之间,就必得打这经过。就是这个本来就令人生畏的地段,且还是歹徒恶匪们经常出没的是非之地,不少人在这里被劫了钱财,甚至还送了性命的。公安部门对这里时而发生的治安问题,却是一筹莫展,无可奈何。因为歹徒们出没无常,没有规律。在这里打工的人成千上万又大都是外地人,成分十分复杂,难辨良莠。更是因为这个时候,还正值“四人帮”刚垮台不久,“文革”刚刚结束不久,社会治安管理问题还一时跟不上来。以至如此,给了歹徒恶匪为非作歹的可乘之机。夏华带蓉姑来到这里,当知道这些情况之后,便叮咛蓉姑,要她别随便离开工棚,更是不能随便单独过这处灌木林地段。几个月来,蓉姑只有过两次跟着夏华和几个伙计走过这地方,到夏华他们打工的那个小煤窑上,而且都还是白日里。
今夜。蓉姑牵挂着夏华,顾不上自己许多了,壮着胆子要从这灌木林走到夏华打工的小煤窑去找夏华。她打着电筒,走着走着便来到这灌木林地段,面对着这黑黢黢的林子,她不觉有些胆怯了,心儿怦怦地急跳起来。老远的,她就用电筒光朝林子里照了又照,唯恐林子间藏着什么。当然。蓉姑怕的不是什么鬼怪。自幼就在那茫无人烟的苍凉幽僻的九峰山区的深林中长大的,胆子滚得很大。现在,在了这里,令她担惊受怕的是歹徒恶匪的袭击。
蓉姑站在林子边,用电筒朝林间照了几圈后,没见有什么异常的动静,这才又壮起胆来,迈步走进林子中。她一边不停地走着,一边又小心翼翼地用电筒东照西瞧。一路上神经绷得紧张不过,心儿都提上了嗓子眼来。好容易屏着气才走到林子的这一头边沿。远远地望见了山坡下坳里那煤窑区的星星点点的电灯光,她那提到了嗓子眼上的心儿,这下才一下子落了下去。她用手一把拭掉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重重地从胸腔间舒出一口气。
眼看只有十来步就要最后走出这恐怖的灌木林了,可就在这时,从暗处闪电般地突然窜出几条黑影,还没容得蓉姑作出反应,手上的电筒就脱落出了手,同时嘴给死死地捂住了,脖子给紧紧地卡住了,竟连这伙歹徒究竟有几个人,蓉姑都没弄清楚,就被拖进了林子深处的乱坟堆中。她拼尽全力挣扎反抗,然而头颈、手脚。整个身子都死死地箍着压着,哪里有她丝毫的动弹……蓉姑惨遭强暴,被轮奸了!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蓉姑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她一醒过来,即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恶梦之中。通体顿觉麻木,疼痛不已,特别是下身,就像火在炙烤一般,灼得辣辣地痛。她好一阵挣扎,才从草丛里爬起身。接着,便伤心地恸哭起来,欲寻歹徒们拼命。可是,四下里哪还有一个歹徒的影儿——早已不知什么时候逃窜得杳无踪迹了。
遭此劫难,蓉姑万分的悲痛。她想起了她的华哥,便自觉无脸再见他,心儿更是破碎如碾。
性情刚烈的蓉姑,此时想到的唯有一个“死”字,用死来洗涮身上的耻辱。她哭了一阵后,一咬牙,立起身来,便一头浑浑噩噩地向着黑黢黢的林子深处,盲目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