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郊见状大吃一惊,第一念头便是幻出那阴阳孽弓,却听见那老丈说道,“如何不吃点心?难道不合口味?”乐郊回头看他,这一看不打紧,却又是一具白骨,那骷髅双目内鬼火闪耀地对着他。
乐郊惊出一身冷汗,知道是陷入鬼域,怪不得进了镇子只觉心情舒畅,乐不思蜀,原是被鬼迷住!
他不由大惊失色,镇定心神念动定心诀,向着楼梯下奔去。却一脚踩在那年久失修的楼梯上,哗啦一声掉下楼去。原来这镇子本是一片废墟,此时现了本相。满镇的行尸白骨,依旧行动如常。山茶娇艳月光明媚的映衬下,却显得越发瘆人。
“你不是要在此地等人吗?如何这就要走?”那老丈追出来拉住他,一具白骨毫无生气,但说话如常,那些小鬼化为的顽童,依旧围着个破烂桌子,玩耍一堆小石子——原来那些豆子本就是石子而已。
乐郊见这鬼并无戾气,该不是恶鬼,便说道,“我本过客,无意冒犯,还请让我离开。”
那老鬼沉吟道,“你若急着离开,我不阻拦,还请不要告知外人我们所居之地。”
乐郊急忙道,“那是自然,人鬼殊途,各不相犯。”
老鬼愣了,“你说什么?什么人鬼殊途?难道你是鬼?”
乐郊顿时愣了道,“难道,你们不知自己早已死去吗?”
似一言点醒大梦,那老鬼张开手臂看自己,抬头又看天,叹息道,“原来梦是真的。我,早已死了呀。”
轰然一声,满镇游走白骨化为尘土。乐郊所在之地,分明都是废墟,月光之下,白骨粉尘,废墟林立,分外瘆人。他顿时受了惊吓赶紧一路奔逃,脚下的山茶花却一路枯萎,在他跑到山茶镇的牌坊前,便全然没了力气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也便在此时,阿嫦与玄翼也到了此处。
诸君看到此处,也该知道这阿嫦与玄翼的来历。他们是一对双生兄妹,其母为彼岸花妖,也曾做过不老法师护法圣女,和鸾奇有过纠葛的羽娆。而其父,便是曾扰乱三界的狐妖蓝若风。这对兄妹自幼生在无间地狱,羽娆在生下他们不久后因法力衰亡,只能偶尔化为人形陪伴他们,而他们的父亲早入轮回而去。说来,这两个鬼妖却也可怜。
阿嫦全名,该是蓝雪嫦,他的兄长,便是蓝玄翼了。
此时,阿嫦看乐郊躺在山茶镇外昏迷,急忙上前扶起他呼唤,玄翼立在她身旁道,“你倒是对他关心的很,死不了的。别忘了仙人说的,他终究是死敌,要杀的!”
阿嫦道,“哥哥你糊涂了,若他死了,我们如何得知亢天石镜?你该知道,那镜子在万宝袋里,而这万宝袋就被他用法术藏在身上的。”
玄翼恍然道,“原来如此,那还是救活他罢!”
阿嫦看玄翼伸手施法去救乐郊,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道,“哥哥,你说那仙人说的话会不会有诈?她若是知道这亢天石就是因缘镜,为何不早告诉我们,却是此时才说?”
玄翼道,“你不要疑心太重。仙人说了,此时黄道吉日要到了,取那亢天石镜才正是时候,若早取了也无用。”说完接着施法,并不察觉乐郊腰间的慧绝剑在隐隐发光。
......
此时的乐郊正在梦中徘徊,却见孔方和七巧两个剑灵凌空而来,神色凝重,不由问道,“你二人如何来了?”
那孔方道,“小主人入了鬼域被鬼迷了神智乐不思蜀,并不知三界变故,天华山已然冰封。”
乐郊大惊道,“是小虎王南宫麒让我在山茶镇,等他与凤媛公主的,说是要同去蓥璃山。”
七巧黯然道,“天华灵气衰微,我与孔方也将被封印,只告诉小主人一事,天下已生了变故,你速去蓥璃山不可耽误。路径不难寻,今夜三更会有凤凰飞过,你追踪凤凰便可到那蓥璃山。切记,明夜子时,亢天石必要与凤凰合二为一,否则----”
否则如何还未说完,二人身形摇荡化为两股精光消失,而乐郊还在梦中兀自问道,“什么凤凰?亢天石到底是什么?我去哪里找?”
这梦话却是被阿嫦听到,心中哀叹道,“原来他既不知凤凰之事,也不知亢天石。这么个单纯率真之人,我又如何忍心杀他?只人和妖不两立,我二人又有世仇在身,却又能如何呢?”
片刻乐郊已醒转,看着是阿嫦抱着自己,此时玄翼已经站在一边,背对着他们。乐郊见了阿嫦不由道,“阿嫦,你如何到了这里?”说着话坐起身来,回头看这山茶镇,却是个荒镇,并没有什么人烟。阿嫦言道,“主人有所不知,如今三界大乱,我本是逃出那暗海地狱之人,此时却不知该去何处?听闻蓥璃山下有避难之地,便来了此处。”乐郊看玄翼背对而立,形容眼熟,立即问阿嫦,“这是不是就是屡次要抓你的人?”
阿嫦点头道,“他人却不坏,如今与我一路。”
乐郊随即想起梦中两个剑灵的话,想来阿嫦该是没撒谎,便说道,“三界大乱却是缘由何在?”
阿嫦道,“听闻每到凤凰涅槃之时将到,天地六界都要混乱,只这次似乎比从前凶险,我等小妖修为浅薄者必会被这天劫所灭。”
乐郊并不能全懂,但他自离开天华山所遇种种,隐约也有感触,加上方才两个剑灵的话,想着为何天华山也会被封印?迷惑之下却见头顶星辰现出异象。
其实当他还在幼年,曾见笑梓占星,便吵着要学,笑梓便道,“占星也罢、卜卦也好,都不能预知福祸,左右因果,很多事知晓却不能掌控,却并非什么好事。你可知这天上星象,本千万年前所成,因果早定。而你我见到之时,不过千万年前星辰之影而已。”乐郊听了个稀里糊涂,但摆明了笑梓是不会教他的,好在乐郊天生可以预知些眼前福祸,心里有些小得意。而此时不知为何,他预知之事难以形成画面,模糊一片。
乐郊这一路也曾试探用意念与笑梓等人沟通,却始终没有回音。却也不知道师父小龙君被浅芸帝君带走此时如何了。天华山若冰封,不知父母师兄弟们怎样,而那凤媛和南宫麒到底何时能赶到?一连串疑问都没有答案,却见天光乍亮,仿佛有火在苍穹点燃,又如流星坠落的火团,近了却是一只散发火光,满身血气的大鸟飞过。乐郊看时辰也是三更,那鸟怕就是两个剑灵说的凤凰了。见那凤凰飞过,洒落地上一片零星火光,赶紧对阿嫦道,“这凤凰是去蓥璃山的!”
阿嫦急忙道,“主人如何知道它是去蓥璃山的?”乐郊来不及回答她,起身要走,却对阿嫦道,“我去蓥璃山有事,事有凶险,先行一步,你们随着我便是。”阿嫦玉手陡然抓住他的道,“主人,你不要扔下我,带我一起!”
那玄翼此时回过头来,竟也对乐郊露出些笑容来道,“我与阿嫦也要去蓥璃山,正好同路。我善御风,该是会快一些。”见乐郊有些动摇便道,“还是赶紧上路吧,待会儿凤凰可就飞远了。”
乐郊也想到自己的身法不是很快,眼看凤凰要飞越最高的山头离去,便急忙道,“那多谢了!”
玄翼道,“不客气。”说完张开双翼,卷起一阵黑风,三人瞬间消失在风团里,扑啦啦席地而起直奔那凤凰飞去的方向。
却说那凤凰飞行若暗夜流星,穿过重重云雾,越过诸多山头,却直奔绝崖半悬的一处黑暗洞穴。那洞穴黑暗如上古洪荒,片刻间穿过,眼前雪山环绕,石林交错,团团火焰从当中一座山丘发出,隐约有怪兽的嘶吼在那山口之下——这里却就是蓥璃山了。
蓥璃山,本在昌赑国之西南雪山之中,终年烈焰翻飞。因四周都是莽莽雪山,山势险要难以攀登,便成了绝地,只有大的禽鸟可以达到此地。可禁不住那山口的炽热,大都会绕路而行,绝崖却是一处入口可避开火焰。那凤凰凭着心中记忆落在一处石柱上歇息,一双眼看着那光彩忽明忽暗的蓥璃山口,脑海里一团乱麻,依稀有火焰焚身之痛,被人围攻之恨,也依稀闪过浅芸的脸来,只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它忍不住对着那山口叫了几声,山口火焰顿时起伏不定,有声音在山口之下回应。
凤凰振翅飞向那山口,却隐约见这些石柱上,慢慢长出些绿意来,映着火焰越长越茂盛,仿佛全然不要雨水日光,看去正是梧桐。此时,乐郊三人也到了那洞穴之外,听见洞穴那头有凤凰鸣叫之声,又有火光闪烁,便要冲过去,谁知洞口忽然喷出火焰将他们赶了出来,若非玄翼张开翅膀接住二人,乐郊与阿嫦必会让这火焰推下悬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