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竹桓忙收敛心神不敢左顾右盼,却陡然旁边一棵树里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他空空的袖子,竹桓一惊,扭头看却见个蓬头盖脸的女鬼,并不见眼目,只有一张血盆大口对着他大声呼号。竹桓扭头之际,正和那蓬头下一双眼对上,顿时脊背冰寒。正在竹桓要单手拔剑出击之下,忽然那女鬼的手陡然缩了回去,呻吟着退回了那棵鬼火扑朔的焦枯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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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人间已然入冬,万物蛰伏。
举头青冥在上,阴云翻卷遮蔽天日,北风恻恻片片飞雪自云头跌落。黑云之上、瑞霭笼罩却是另一番光景。直上云霄不知几层,一道玉阶光洁耀目脱出云海悬空向上,通到拱形虹门外。飘渺之间,有金甲武士守护门外,虹门之内似幻似空,楼阁若镜花水月,瞬息摇曳霓虹彩影之间。
仙居何处?不过飘渺虚无。
玉凤金銮,冰池雪莲出水亭亭。一弯朱桥尽头,却是城阙魏然。等钟鼓武士临城高呼一声,“帝君归城!”只见如云絮飞舞,一道曼妙身影从云端落下,立刻有侍女上前扶持,款步而入的,正是新任情恨帝君浅芸。
她步入仙阙,随即命人开紫竹林中的囚牢。紫竹分开处,石柱高耸之间,仙阵如蟠龙缠绕,紫气四散,中间端坐的正是小龙君。只见他盘膝而坐,静如莲花,吐浊纳清,神色淡然,依旧面如冠玉,神韵非凡。
浅芸笑道,“蜃影郎,委屈你了。”
小龙君睁开星目看她,从容地道,“我很好,有劳仙君动问。”说完又闭上双目,气息并不见紊乱。
浅芸见他不动声色,站立片刻后便问道,“你如何不问我,此时外面的情状?”
小龙君玉面沉静地道,“你不就是来告诉我的吗?我何必多此一问?”
浅芸笑道,“你果然聪明。我就是来告诉你的。不过,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小龙君道,“先听好的。”
浅芸道,“你那个宝贝徒弟,已快找到蓥璃山了,他此时还安然无恙。”
小龙君面上此时才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浅芸又道,“坏消息是,你抬头看九重天的星象。”
小龙君抬头看去,紫竹林上星辉闪耀,无比璀璨。
浅芸张开云袖,指着北方几颗大星道,“等这几颗大星重合,便大局已定。到那时,谁都回天乏术——你真以为那灵修派的小子能扭转乾坤?”
小龙君低头道,“你又如何知道不能?”
浅芸冷哼道,“小龙君,你也太自不量力了。你不过是六界外不入流的地仙,却来管六界的闲事!”
随着她的话,紫竹林风声四起,紫气缭绕,吹动小龙军黑发分张,他却在这风声里岿然不动,稳如山岳。只听他淡然道,“你还有话要说吗?”
浅芸不由冷笑道,“小龙君,你不要狂。你才修炼了不过百年,我可是上界历尽万劫的神仙,你要和我斗?!再说,这是天道,是天的旨意!”
小龙君不再理她,端坐如一尊玉雕。
浅芸冷笑挥袖,紫竹林摇曳若幻影,瞬间仙阵不见,小龙君的身影也消失。
浅芸随即整理云发,有些古怪的面容露出得意之色,回身对个立在紫竹林边的青衣金履,笑靥如花的少女道,“风奴,你耳聪目明,随风万里,下去打探消息,随时回来禀告。”那风奴领命,旋身化为一阵风穿过云端去了。
此时的乐郊,还跋涉在崇山峻岭之间,只见风雪飘摇,天地苍茫,忍不住感慨道,“今年的雪,为何来得这样早?”陡然看半山几株山茶在霜雪下露出火红,不由用手去抚去雪痕,见那花露出冻色,不由叹息道,“真是可怜了。”
乐郊话音未落,却见那花突然化为粉尘,顺着风飘走如流沙。乐郊顿时心中一阵纠痛。他隐约看见一个背影在冥冥中远去,挽留不得,不由握住心口预感到一种不祥。乐郊自幼便有预知因缘祸福之异禀,可叹修行尚浅,所见之事大多模糊,转瞬即逝。踏入昌赑国的第一步,他竟觉得心头颤栗,天地沦陷恍若沼泽,日月扭曲星辰乱迸。那一刹的幻觉,足以让他惊心。他料到这里将发生大事,而蓥璃山之行,绝非他当初想的那么简单。
乐郊凝视着那枯死的花,慢慢抬头看远处雪山顶上,晦暗不明的云海。
南宫麒和他约定,与凤媛回皇宫探望母妃后,三人将在昌赑雪山下的山茶镇会面,而此处离那山茶镇已不太远。乐郊无端又想起雪嫦来,不知她此时是否已回到天华山?蓥璃之行,他不想带着雪嫦,并非她不信任,但她身上,确哟太多疑团萦绕在乐郊心头,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藏着让他难以探知的心事。
乐郊叹了口气,看着山坡下不远的山茶镇,举步走了下去。
江南小镇,轻雪淡霜,寒禽啾啾。
一位盲目老妇躺在病榻上养神,她却是在等一个人。当熟悉的脚步声到了,她不由喜出望外地喊道,“井郎,是你吗?”随即是个年轻人答话,“奶奶,是我。”老妇顿时喜出望外,从被子里探出手来握住井郎的手道,“井郎,今日怎么来得迟了?还当你不来了!”只听井郎说道,“奶奶,我把你要喝的草药,都交给邻家小妹,今后委托她来照看......我要出远门了。”
老妇闻言神色登时变了道,“你不来照顾奶奶了?井郎,非亲非故,你照顾我三年,我瞎老婆子该知足......可是,奶奶此时孤老一人,就当你是我的亲孙子,奶奶舍不得你!”
那井郎是个素衣年轻人,此时哽咽跪地道,“奶奶,我也舍不得你,当初你救我一命,我发誓要一辈子陪着你,可如今,如今,我不想走,也是没法儿了!”
老妇因看不见井郎的脸,听他哭声哀哀,忙不迭地道,“好了,孩子,别为难了,奶奶不说了,你别哭,只是你出远门,可要当心些,天寒路远,记得多穿衣服。”
井郎听到这,早抑制不住,说一声“奶奶保重!”,跪地磕头后,就起身奔出门去。出门后,井郎擦擦眼泪,坦然看天。青玉色的天上云朵烂漫,却忽然划过一道白日流星。近了才见是一团火,迎面呼地笼罩了井郎全身。
只在眨眼间,井郎身躯无声化为灰烬,随风飞落如流沙,只余下一片轻盈的羽毛凌空飞起,转眼也被火焰吞噬。这情景惊飞了枝头鸟儿,那老妇因看不见,倒未被惊扰,听见有声,便攀着窗台向外侧耳听,有邻家黄狗徘徊过来,他当是井郎未走远,便高声问道,“井郎,你还没走吗?方才忘了问,你出门,几时回来啊?——井郎,你要回来,记得再来看看奶奶啊!”
井郎,却是再也听不到了她的话。
北海之滨,有渔夫满载归家,推开门便兴高采烈地喊道,“老婆,我回来了!你看,我今天打到一条大鱼!”他忽然愣住了,因为见他那老婆正抱着孩子满脸泪痕地四处藏。渔夫愣了,高声问道,“老婆,你在干嘛?”他老婆仿佛听不见,只抱着孩子竟要塞到灶门里。渔夫急了上前一把拉住道,“老婆,你疯了?干嘛要把孩子塞进那里?”
他老婆听他这么说,只抬起憔悴的脸,泣不成声地看看他,又看看孩子,那孩子才一周岁上下,可爱得紧。她终究抹了把眼泪,急匆匆道,“大路,我的劫数到了!你我夫妻一场,我想给你留下条根!可孩子是我身上落下的肉,我怕他会被我连累夭折!”那叫大路的渔夫根本听不懂他老婆的话,用手摸她额头道,“你是着了风寒,发烧说胡话吗?”
忽然,一阵大风卷地而来,远处海边浪花声四起。
大路老婆听见这声音,忙将孩子交给大路道,“大路,快,抱着孩子走!跑得越远越好!”
大路却完全懵了,转眼他老婆已快步奔出门去,向海边猛跑。大路追出去只听她举高双手,合十空中喊道,“我甘愿受死,请大神放过孩子,幼儿无罪,他身上也有人的血啊!!”
大路眼看着自己的老婆迎着铺天盖地的海浪跑过去,边跑边喊,不由急了,抱着孩子在后面追赶,嘴里叫道,“老婆。你疯了吗?快回来!”他老婆听见大路在后面追赶,陡然回头看,眼里是惊恐和眷恋,此时那海浪已如一堵墙高高打着旋窝,大路眼看着他老婆喊一声,“别过来,快走!”随即噗一声,那海浪盖天而下,他老婆瞬间消失无踪。大路大吃一惊,眼看那海浪如活了一般向他涌过来,忙回身逃命,可哪里逃得过,眨眼被海潮追上,只觉眼前一黑,冰冷海水兜头而下,身子已扑倒在地,海水却眨眼退走,大海依旧平复如常,只他怀里的孩子,却不见踪影了。大路浑身湿透,飞快地跑向大海,对着一望无垠的海水大喊着,“我的老婆——我的儿子!老婆,儿子,你们在哪啊?”海浪默然无声,仿佛天地之间,只留他一人。
……
深宅大院、市井里坊,深山野林,到处有火焰闪烁,隐约呼喊之声。苍穹无底,云色苍茫,雷电隐隐出入其间。昏黄的云,紫色的闪电,轰鸣的雷声,让人心惊胆战,担忧将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