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同镇守太监郭敬的部属王兴私卖盔甲、箭镞给瓦剌人,被巡边百户赵真发觉,赵真将此事禀报给了郭敬,事后无人究治王兴,而赵真却反遭郭敬羁押。”
还好,不是鞑贼犯边!皇上舒了口气,掏出巾帕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然而,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北境的紧张局势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这个时候竟有人外通鞑贼,从中大牟私利,这还得了!
可是,怎么偏偏是郭敬!此事牵涉到内官,且邝埜不走正常程序,这里面的味道就有些异常了!
“此奏为何未经通政司送达?”
“启禀陛下,此前巡按监察御史周纪上奏弹劾郭敬,但时隔两个月,迟迟不见朝中有究治的动静,赵真的部属失了耐心,便具奏直呈兵部。”
“周纪上过奏本?”皇上一脸的疑惑,他的疑惑当然不是来自邝埜的言辞,也不是出于对通政司截留奏本的怀疑,本能告诉他,事涉内官,奏本的不知所踪多半与司礼监有关!
似有一道被强行压制着的心念倏然冒了头,王振的身影随之迅速钻进了皇上的脑海。
“请陛下下旨彻查此事!”邝埜跪地顿首。
皇上凝视邝埜,沉声道:“朕将下旨逮王兴入狱。”
邝埜再次顿首,“陛下,瓦剌虏酋也先从其父脱欢在世时便吞并鞑靼阿鲁台部,日益强大,而西北一带戎夷被其胁迫,无不服从也先的号令,不久前兀良哈三卫遭也先大军掩杀,从此漠北东西万里无敢撄其兵锋者。陛下殚精竭虑,兵部也是绞尽脑汁,全力设谋防备鞑贼,但边境接战屡次失利。值此社稷危难之时,前方将士浴血奋战,不惜舍生忘死,可竟有位高权重的内官暗通鞑贼,以盔甲、箭镞等物资敌,臣斗胆问陛下,这仗还怎么打?”
皇上胸中的怒火被瞬间点燃,袒护之心随即溜走,但见他猛然一甩衣袖,怒道:“来人!”
一名内侍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巡按监察御史周纪上过一道奏本,时隔两月之久,朕竟然毫不知情!奏本何在?奏本何在!快去给朕查!不找出那份奏本,当心尔等项上人头!”
皇上的咆哮声回荡在乾清宫内,震得那名内侍差点瘫在了地上。
“还是当初戴金面罩的模样看着顺眼,如今这副姿容,哼,我看不惯!”
常德公主终于得到了皇太后的首肯,带着薛桓来到越府,一见朱祁铭,就被他非凡的姿容惊到了,但常德公主却把朱祁铭的久不露面归之于无情无义,转弯抹角地找茬,一个劲地数落堂弟。
“就是,嘿嘿。”薛桓附和道。
还妇唱夫随?美丑不分,这都什么眼神!朱祁铭无语,却也只能陪笑。
常德公主的目光在朱祁铭与薛桓身上扫来扫去,她当年以为薛桓就是冠绝天下的美男子,不料而今薛桓往她的堂弟身边一站,只要放开心中的那点偏私,公正地评头品足,就会发现,薛桓被她堂弟夺去了所有的光芒。
于是,常德公主连连撇嘴,“越王,姿容美得过了头就成了坏事,嗯,我得劝劝皇上,该改改《大明律》了,若你哪天迷惑住了一大堆少女,让别人得了相思病,甚至因此而出了人命,那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长得帅就得为迷死人承担刑责?这叫那些追着帅哥尖叫的女子情何以堪!朱祁铭不禁移目扫向薛桓。
“就是,嘿嘿。”
再嘿嘿我就撕烂你的嘴!朱祁铭狠瞪了薛桓一眼,想当初薛桓把常德公主都迷了个半死,对其他少女的杀伤力恐怕大到了惊人的地步!嘿,也对,出于保护未成年少女的目的,是该对薛桓这样的俊逸男子严加管束!
“你过去肯定因美貌而伤过人,故而常德公主才会如此担心。”
“我没有。”
“肯定有!”
“好啦好啦!”一扯到自己的男人,常德公主就连忙压下自己挑起的话头,况且她心中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不愿再去纠缠无聊的话题。“你出去转转,我与越王说会话。”
“哦。”
支走薛桓,常德公主的一只手就猛然伸向朱祁铭的耳朵,“好你个没良心的!我与夕谣妹妹那般要好,你却将你们二人的事托付给了皇后,你是故意气我是不是?”
朱祁铭连连避让,“你误会了,我岂敢与皇后暗通消息!”
“为何我听宫中的人说,皇后正为夕谣妹妹的事暗中奔走?”
“你冷静想想,在宫中历练数年,一大堆人都变成了人精,许多事还需要别人托付么?”
常德公主住了手,歪着头略一凝思,“也对。别以为我不知道,皇后能入主中宫,多半与你暗施诡计脱不了干系,所以她如今就要投桃报李,是不是?”
“快快打住!”朱祁铭道:“是投桃报李,还是另有所图,谁知道呢!”
常德公主一怔,她可不像善于宫斗的后宫妃嫔那样头脑复杂,一时半会还想不明白朱祁铭话里的意思,她也懒得多想,便没完没了地叙起了家常,什么几天前自己睡觉落枕了呀;常德公主府地势低洼,大雨天积水倒灌呀;想捐银赈灾又拿不出多少银子还怕出头就会招风呀,等等,隐隐有叫穷的意思。直到略感唇干舌燥时,她的思绪才回到了正事上。
“越王,要想让夕谣妹妹成为越王妃,还得母后点头,皇后的话不一定管用,此事多半还须我出面说话。”常德公主得意地扬了扬脖子。
朱祁铭明白,于公于私,想在京中做成一些事,他还真需要常德公主暗中帮忙。
“多谢长公主相助。”
不料常德公主却突然端起了架子,“哎呀,这事太难了!我只怕要磨破嘴皮,弄不好,还会挨一顿训斥。”
不就是想诈财么?谁叫我欠你数万两白银呢!朱祁铭暗中好一阵嘀咕,嘴上倒是殷勤得很:“我送你十万两银子。”
那是还钱好不好!常德公主目光一亮,旋即摇头,“不要,那些银子留在你手里,能派上大用场。”
“皇上刚赏了我百匹锦绮,全送给你。”
常德公主侧着头想了想,“唉,你也知道,要让母后点头,好难!”
“我从宫中取回了大量珍宝,你只管去挑。”
常德公主终于满意地点了头,转身朝门外走去,扬扬手,“我得走了,无暇去挑,不如这样,你命人将那些珍宝送到我府上,让我慢慢挑。”
嘿,你可真敢开口!罢了,珍宝虽然珍贵,却不可变卖,留着也只能饱饱眼福,全送给你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