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淸颜跳着一支没有乐曲的舞步,一边心中感到伤感万分,不免在月下独自落下两滴冰凉清冷的泪来……却恰巧在她最伤心的这个时候,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似有似无的笛音之曲,那声音悠悠扬扬,听起来甚是熟悉……“这大半夜的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好听的笛声呢?真是奇怪……”
司徒淸颜循着声音仔细辨听,声音悠扬动听,犹如山涧潺潺流水,缓缓而下,不急不缓,正是当初在江南小镇上的酒窖当中,北唐良骏在月光之下,为她专门吹奏的那首《月下清影》,而当时的司徒淸颜,也就是柳诗问,就是就着那只悠扬的笛音之曲,翩迁起舞的……如今再听此曲,司徒淸颜不免又更加清晰地记起当初月下起舞之情境,情不自禁,就着此刻悠扬的笛声亦脚下灵动,轻巧旋转,水袖轻甩,裙摆飘扬,翩然舞起来,动情之至,忘情其中……两个身份不同,却有着共同的酸涩苦甜的共同回忆的一对儿男女,在月光之下,回忆着同一份美好甜蜜的记忆,各自吹奏,各自起舞,各自沉醉,各自在自己的心底就着笛声和月光品味,思量,琢磨,命运带给他们的考验和苦乐……这边北唐良骏亦然同样沉浸在自己的笛声和回忆当中,却突然见到远处依稀可见仿佛是一个素衣女子在月下翩然起舞,无论是身段儿姿态,还是月下起舞的步调儿,都和昔日自己的旧爱柳诗问那么那么地相像……“诗问,是诗问……一袭素衣女子,月下轻舞之眼神流转,顾盼生姿,这是诗问么?真的是诗问么?”
北唐良骏不禁心中大为惊讶,呆呆地观望了一阵子之后,下意识地就停下了吹奏,往那女子翩然起舞的方向去了……笛音突然停住,不远处又接连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踩动落叶的声响,司徒淸颜被着实地吓了一大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赶忙转身回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来那边来的人竟然是北唐良骏!
“天哪,难道……难道方才吹奏笛音之人,正是北唐良骏?!”
司徒淸颜顿时感到五雷轰顶一般,暗暗在心中自责起来:“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刚才?这支曲子,当年北唐良骏本就吹奏过,北唐良骏现在就在此地,现在再听此曲,八成是北唐良骏所吹奏无疑啊……都怪我自己,方才太过沉迷于往日回忆,才犯下这么样的疏漏,现在被发现了,这可怎么办?”
正思忖着,北唐良骏那边已经越来越近了,隐隐还传来北唐良骏那熟悉的呼喊之声:“诗问!诗问……诗问,是你吗?”
听到喊声,一时很有一些不知所措的司徒淸颜,转身就往和北唐良骏过来的方向相反的方向躲开跑去了。
为了避免北唐良骏的猜忌和怀疑,司徒淸颜故意绕过花园的黑暗角落,在一面巨大假山的岩下空心处躲了起来,眼看着北唐良骏身手敏捷地追过来,在花园当中绕了好几个圈子。
北唐良骏紧随其后,想要追上那素衣女子,可是,那女子就如同突然从这世界上蒸发了一般,瞬间消失,北唐良骏紧紧跟随却也并没有发现其踪影,心中不禁疑惑丛生……一颗心在胸腔当中“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司徒淸颜紧张到快要喘不上气儿,整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儿那里去了。
司徒淸颜大气儿都不敢喘,双手捂住嘴巴,屏息凝神,眼睛死死地盯住跟自己仅仅只有五六步远下的北唐良骏,生怕他再走近,就会发现自己。
“诗问诗问”地喊了半天,北唐良骏转来转去,却都始终没有发现在黑暗假山空心处躲藏的司徒淸颜,最后不得不往前跑去了。
完全确定北唐良骏已经走远了,司徒淸颜这才终于从假山的空心处出来,赶紧绕过另外一条通往自己房间的不起眼儿的小径,赶紧轻手轻脚地飞奔回自己的房间里面去了。
连灯烛都没敢点上,司徒淸颜黑灯瞎火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把身上的衣衫换了,小心地藏好,然后赶忙回到床上去,赶紧躺下,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大口喘出几口气来,理了理心气儿,自己跟自己小声儿地自言自语道:“还好,没有被发现,太危险了,今日实在是太过疏忽了……好在还戴了面纱,不然,刚刚那地方月光明亮皎洁,我那惊讶地一回头,北唐良骏那个狡猾的狐狸一定看得清楚是我司徒淸颜了,他不定会怀疑我,这样就麻烦了,复仇大计必得阻碍……以后可不能够再这样不小心了。”
而此时此刻,北唐良骏却还依旧非常执着地在客栈的内院当中坚持追赶,到处寻找着那个素衣起舞的女子,却怎么样都久寻不得。
可能是心系柳诗问的心太过执念,北唐良骏仿佛魔怔了一半,一直呼喊着“诗问”这个名字,不断地寻找,甚至还不小心吵醒了客栈楼上其他的住客,惹来人家从床上睡梦当中醒来起身下地,开窗一阵大骂:“神神叨叨的,大半夜到处叫唤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快别叫了!”
“再叫就报官了!这人看着也是个文绉绉的儒雅之人,穿得体体面面的,怎么大半夜的发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把老子的清梦都给扰了,真晦气!”
…………
客栈楼上的几个房客纷纷都开窗破口大骂,北唐良骏此刻却毫不在乎,深情落寞,精神崩溃,一心只想着四处遍寻那个素衣起舞的女子……几个住客的骂声也吵醒了正在熟睡当中的北唐信鸿和几个随行的朝臣官员,大家不由地起身一看,原来楼下所站被骂之人,竟然是他们的君主,堂堂一朝皇帝北唐良骏!
“这还得了?!怎么皇……哦不,是大爷……大爷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在客栈内院当中干什么呢?怎么还惹得别人破口大骂呢?这可怎么使得啊……”
尹太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赶忙去到十三王爷北唐信鸿的房间当中去找北唐信鸿商量对策,北唐信鸿扔下一句“我下去看看!”,便果断披上披风下了楼去。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在这里呢?你这大半夜的一个人在内院干嘛呢?!这怎么还惹了一群住客破口大骂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大哥,你说话啊,你不说话,我都快急死了大哥!”
北唐信鸿扶着北唐良骏的两只肩膀,只见北唐良骏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两眼呆滞,眼神木然,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体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傻掉了,根本就好像没有听到北唐信鸿在跟他说什么一样,只是直愣愣地望着地面,半天不语。
“大哥,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说话啊?!”
“诗问……”
北唐信鸿追问了大半天,北唐良骏这才终于“憋”出两个字来,嘴里一直絮絮叨叨地重复着一个名字:“诗问,诗问……我刚刚看见诗问了!信鸿,我刚才真的看见诗问了,她穿着她最喜欢的素色衣衫,蒙着面纱,在月光下面翩然起舞,优雅轻巧,犹如一只蹁跹的蝴蝶,跃然灵动于花枝之上……那么凄美,那么捉摸不定……”
“诗问?!柳诗问?!”
听到这个名字,北唐信鸿的整颗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禁后背“倏”地一下子,陡然凉飕飕,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心中顿生恐惧之意。
“大哥,你口中所说的诗问是指已经死去的诗妃柳诗问吗?!大哥,你是不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喝多了啊,还是你身感伤寒脑袋发热烧糊涂了啊?大哥,这一大晚上的,你到处喊一个已经死去很久的人,你这不是要吓死我们吗……大哥你一定是身子哪里不舒坦了,不然可不能这么说胡话啊……”
北唐信鸿一边扶起北唐良骏,一边想要用力架着北唐良骏往屋中走,谁想到,北唐良骏看起来倒是很是清醒,没有一丝的迷糊醉意,他甚至还非常理直气壮地跟北唐信鸿据理力争起来:“你胡说!诗问她没死!我刚刚真的看见她了,我也以为她死了,可是,她是真的还活着,就在刚才,她还在月光下面跳着舞。”
“大哥!你看错了,那不是柳诗问,那可能是别人家的姑娘呢?只是身段儿个头儿长得像柳诗问呢?你看这死人怎么可能复活呢?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啊,再说了,你看这大晚上这么黑,你怎么可能会看得那么清楚准确呢?那个女子一定不是柳诗问,一定是别人家的女子见月光皎洁,就翩然起舞吗,正好让你看见了,让大哥你误以为是柳诗问了……”
无可奈何的北唐信鸿,将北唐良骏的一只手臂从自己的脖颈后边搭过来,然后自己两只手架着北唐良骏,用力地将人高马大的北唐良骏往屋子里面扶着走去……可是,这北唐良骏竟然还是不肯配合,竟然就地像个醉汉泼妇一样,撒起泼来了,用尽力气将北唐信鸿一把甩得老远,自己一个干脆伸开双臂,仰天长笑:“诗问,诗问……诗问!是我对不起你啊!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负了你,是我背弃了你,让你含冤而死……是我错,都是我错啊,你让我这一辈子如何补偿你,如何补偿你……”
北唐良骏满面通红,就像是疯了一般地大声呼喊着柳诗问的名字,喊着喊着竟然还不禁声泪俱下,声音一度哽咽,甚至到说不出话的地步……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果然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大哥这伤心欲绝、声泪俱下的样子,也是我在他身边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啊……”
被甩开并打理推倒在地的北唐信鸿远远地望着他一直引以为傲以为标榜之士的皇兄北唐良骏为了柳诗问这样伤心难过,他的心里面也很不是滋味儿,也很心疼北唐良骏这样痛苦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