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淸颜顿了顿,继续说道:
“更有甚者,甚至在得知邢嬷嬷这般无故折磨宫里面的小宫女的时候,还暗地里面支持这邢嬷嬷,也更使得这邢嬷嬷更加地猖獗起来……青夕,那****亲眼所见,你受那邢嬷嬷苦苦折磨,我见了都倍感心酸,青夕,难道这些你都不在意吗?你都忍受得了吗?”
司徒清颜说了很多很多,语气之恳切真诚,青夕也感觉到了的。
青夕微微地叹出一口气来,幽幽地回答道:
“忍受不了,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只是一个小宫女,怎么可能想要出宫,便就可以出去这宫墙之外呢?
十三王妃,您抬起头看一看,望一望,这北唐皇宫的深墙大院,各处都是严丝合缝儿地,连一只苍蝇一只蚂蚁都难能轻易飞得进来,哪里还哪怕有一个细微的小孔,是我能够出得去的呢?”
青夕言语之间,已经是满满的忧伤之意。
而司徒清颜,却还是觉得没有问得“到数儿”。
“青夕,我早已闻知咱们宫中的九王爷北唐鹤历是个心地善良又极其重情义之人,是个可交可敬之人。你既然已经幸运地在逃婚落难之时为九王爷所救,更也是九王爷在你无家可归、飘落四方的时候收留了你,将你带回皇宫之中,他既是这样为你一个平凡女子做主,那么,你现在又为何不去找那九王爷帮忙呢?
在皇宫之中当差做个小宫女既然这样艰难折磨,那九王爷必定会帮助你摆脱离开这皇宫的,你又为何放着九王爷这么有力的靠山,而不去找他帮忙呢?
俗话说,帮人也都是要帮到底的,我想那九王爷本也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当初他能救下你并带回你,你当日有难,他都能出手相救,那么,今日你再次找他相助,他定不能坐视不理的。”
言之于此,司徒清颜的话,也算是说到家了,青夕便终于心绪不宁起来,似有什么心事要一倒痛快,就连手上的轻轻拈起的白色棋子,都瞬间停在了半空之中,放也不能放,丢也不能丢,落于棋盘也不能落,就那么没着没落地搁置在半空之中……良久的工夫儿,青夕这才终于缓过劲儿来,将那枚纤纤玉指中所夹得的白色棋子,又轻轻地放回了原来的装着棋子的棋盒之中,那动作之间,似乎隐藏着一种莫名的无奈之感…………“回十三王妃,青夕的身世,十三王妃您已经听奴婢与您详细讲过了,奴婢家父被无良大娘害死之后,奴婢苦于没有证据,不能为父伸冤,而且还不仅仅如此,奴婢还搭上了自己,险些就被奴婢那早已经没了天良的大娘私自做主,差一点就嫁给了奴婢家乡的那个已经有很多房姨太太的黄员外。
现如今奴婢已经十七岁了,离二十五岁出宫的日子本就还有八年之久,可谓是遥遥无期,现在此刻望之而没有边界,便也心中作罢……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但说无妨……”
司徒淸颜见青夕说了一半儿的话便骤然停下了,不禁又好奇心驱使,情急追问了去。
清青夕神色陡然哀伤起来,缓缓踱步,背过身去,声音哽咽,如哭如诉,继续道:
“更何况……更何况奴婢现在虽然家中府上的大门口儿仍然挂着‘刺绣皇商江南薛府’的牌匾,家中府上的一切房屋都没有改变,可是,奴婢的人生轨迹,却活生生地改变了……”
青夕说着说着,便兀自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儿,分外让人心疼。
“奴婢现在已经不是薛家的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了,奴婢既已逃出奴婢那无良狠辣的大娘之手,已经躲过家乡黄员外的那场娶亲,便不再是那个府上的女儿了。
现如今的薛府,已经被奴婢那歹毒势力的大娘给霸占了,连同家父突然离世而留下来的那些家世和财产,甚至连同家父早早就给奴婢留下的嫁妆,都被那歹毒的母女俩全部霸占了!
这世上,最疼爱奴婢的家父已然离世,那所宅子再大再宽敞,也都不再是奴婢的家了!与其奴婢得到准许出宫去,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支离破碎、直叫人心寒的家里去。
与其奴婢一个人在外漂泊流浪,无人可依无家可归,孤苦伶仃一个人飘来荡去,反倒不如奴婢就暂且先安身于这深宫后院之中,不谙世事,反倒清净很多,尽管苦一些……更何况,这里面还有……”
说到这里,青夕似乎感觉到自己说错了一些什么,便不自觉地赶紧闭上了嘴巴,原本白皙的脸颊上面兀自飞上两朵儿绯红的云彩…………“还有什么?”
可是,青夕没有想到,敏锐聪慧的司徒淸颜早就已经捕捉觉察到了这一点,紧紧地“抓”住青夕的话里面的这一个小小的“漏洞”,紧紧地扒着这个“豁口儿”线索追问了下去:
“咱们的小青夕姑娘,是不是早就已经芳心暗许了啊?这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呢,能让咱们心又灵手又巧的、还温柔贤惠多才多艺集于一身的青夕姑娘所仰慕所喜欢上呢?”
见青夕的两个面颊,已经因为害羞而变得绯云两朵儿,司徒淸颜便也不打趣儿她了,放过她了,嘻嘻哈哈地用手上的精致的白绢布帕子,将嘴巴轻轻地掩上,兀自“咯咯”笑起来了:
“哎呦,哎呦……笑得我都快要喘不上气儿来了。青夕,哈哈,我可不打趣儿你了,不然我这都要笑得腰疼了啊……”
青夕很有些嗔怪地瞥了司徒淸颜一眼:
“十三王妃!您可快快不要乱说了,这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得了?青夕心里面哪里有什么人啦?王妃您可不要拿奴婢闲来打趣儿了,您要是现闷得慌哪,那青夕还不如陪十三王妃您下会儿棋呢,是不是?”
十几盘儿的棋下来,司徒淸颜此时此刻与那小宫女青夕言语说话,早就已经不是一个皇宫里面的主子和宫中奴婢下人相说话的那种架势了,司徒淸颜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主子身架儿,神态语调儿之中,反而更多了很多的和善、随意的气息,两个原本年纪相仿的姑娘家,凑在一起,说起心事来,更倒像是两个亲如一家的知心知己的好姐妹一样,分外亲和的场面。
自小宫女青夕处回来自己的辰双宫,司徒淸颜连午膳都没有动过一筷子,将自己的辰双宫中的奴婢宫女们全部都打发出去,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独自一个人坐下来,不由自主地兀自陷入了沉沉的深思之中…………“这青夕果然对出宫这等大好事没有兴趣,这便更加说明,我的猜测是没有错的,那青夕和九王爷北唐鹤历……果然是心中各自怀有暗胎……”
司徒淸颜一早便看出,那小宫女青夕心中所属于那九王爷北唐鹤历,心中不免怀疑其这样留在深宫后院之中,忍辱负重,以坚强的心性忍受着邢嬷嬷的肆意折磨,却不动要出宫的心思,必定是那青夕的心中不舍离开九王爷北唐鹤历。
“以那九王爷救下这小宫女青夕,并且将其带入宫中的举动来看,那北唐鹤历必然是也对那小宫女青夕动了心思的。这青夕本来也长得不差,五官清秀标致,又性子那般乖巧懂事,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试问,有哪一个每天每日为功名利禄所奔波的男子,不会为这样的一个能够给他暖意融融的女子所动心?!更何况是,那九王爷自小在那样一个压抑的皇家宫中长大,自小失去亲生母亲之所爱,在皇家的兄弟当中也受出身低微的压制影响,直到现如今也毫无出息进展,任凭海阔天高,他却还只是一只被强行折去翅膀的雄鹰,是一只被逼迫拔去鱼鳍的大鲸,此生都不能够再施展自己的才华,也能不能够再在这片海这片高空之中尽情绽放自己的一腔豪情壮志……这九王爷的心里面,必定是对自己所遭受的这番极不公平的待遇而感到分外地悲愤不平的,他的心里面,一定压抑着难以平定的苦痛伤悲。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之下,这样一个心中苦水肆流却只能紧紧地压在心底里的男子,他最渴盼、最期望的,一定就是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地明白他,了解他,理解他,关心他……而这样的一个知己知音,这样的一个知冷知热的暖心之人,莫过于像小宫女青夕这样的温柔体贴、善良单纯的女子了……”
司徒淸颜想着想着这些事情,便黯然心伤起来,顿觉悲伤交加,感觉到自己身世和遭遇的荒凉。那九王爷北唐鹤历再怎么身世悲凉,再怎么怀才不遇,再怎么遭遇不公平的待遇,他却还拥有一样司徒淸颜所没有的东西,那便是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九王爷还有一个青夕可以作伴,青夕那么温柔体贴,又是那么地善良,她必定会给九王爷心灵上最大的慰藉。而且,他们又是相识于危难,共患难的两个人感情基础更是深厚,此生有此懂得自己的人,即便没有山高水长的功成名就,也已经是大幸万幸了。”
司徒淸颜不禁掉下自己一个人黯然落泪,心中黯然神伤:
“哪里像我,心中如此之苦水横流,却只能独自承受,没有懂得我,理解我……我才是这世上最最可怜之人吧?”
司徒淸颜正独自想着这些事情的脉络,暗暗独自怜伤着自己的身世,十三王爷恰巧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