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在司徒淸颜对自己有着搭救之恩,青夕看到司徒淸颜不高兴的样子,对着一副空空的棋盘,还有两盒满满的棋子,却一动不动,似有沉重心事,所以,心底的善良驱使着青夕斗胆上前来,走近司徒淸颜,温良恭谨地行了一个礼,道:
“奴婢给十三王妃请安了,十三王妃万福金安。”
司徒淸颜佯装出一副非常之惊讶的神情,转头看了一眼,见是青夕,便瞬间露出如花笑靥来:
“哦,是青夕啊。来,来,快快起身来……无须多礼。”
青夕倒是有一次地受宠若惊起来,不禁瞪大了双眼来:
“十三王妃您……您竟然还记得奴婢的名字……奴婢真是……真是……”
由于惊讶加上感激的情绪,青夕竟然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了。
司徒淸颜倒是从容淡定许多,微微一笑,走上前来,直接拉住青夕的一双手臂,十分热忱:
“来,青夕,你看我,在这皇宫之中实在呆得有些憋闷了,想要下个棋解解闷儿,都还找不到个伴儿跟我下下棋来,会下棋的人们啊,都忙得不像个样儿,这没什么事情的人啊,像这几个小宫女啊,她们倒是专门儿来陪着我的,可是,她们几个也都是不会下棋的,我这闷得啊……”
司徒淸颜双手一使劲儿,青夕整个人便被“按”在了桌旁的石凳儿上。
“来来,青夕,你一定会下棋的吧,你来陪我下盘儿棋来!”
“我……我……”
青夕显然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是没有一下子说出来,就被司徒淸颜给截了话茬儿去吗,语气之中颇有一番嗔怪之意:
“怎么?你不会下棋?”
青夕自然不是喜爱撒谎的人,她自然老老实实地赶紧解释道:
“不,我会,我会……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你不愿意跟我一起下棋?”
司徒淸颜是故意这么嗔怪地追问青夕的,因为她心里面明明很清楚,青夕并不是不愿意与她下棋,她就要让青夕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有这样儿,青夕才能万万全全信任她,对她言听计从。
对付青夕这样的单纯小姑娘,最好用的办法,便是用所谓的真情实意来“收买”她的心。
这种心地纯良之人的心,是用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的,但是只要让他们感觉到你是在用真心实意来同他们交往,那么,你便无需花一分钱,就能成功“虏获”他们的心。
一听司徒淸颜这么说,青夕更是急了,连忙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了。青夕感激十三王妃您不嫌弃奴婢卑贱身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还不愿意跟十三王妃一道下棋呢?
十三王妃您能够看得起青夕,要青夕与十三王妃您一道切磋棋艺,这是奴婢的福分和幸运,奴婢哪里还有不情不愿之道理呢?
青夕只是想…………”
“想什么?你但说无妨,这皇宫之中尽管礼数众多,但你在我面前,无需拘泥于那么多的礼数,你可以随意所言,我定然不会怪你的,你尽可放心畅谈即可……”
青夕闻听司徒清颜又一番的鼓励之言语,青夕心中大为放心,也更加地踏实了,便也真的就开诚布公了:
“青夕只是自己心中惭愧自己的棋艺不够精妙,不能堪当十三王妃您与之‘切磋’的意境,青夕唯恐自己无端献丑,徒然扰了十三王妃您的清雅兴致……”
“怎么会,怎么会呢?青夕,你不必这么拘谨的,你看我,像是专横的霸主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呵呵……”
司徒清颜听罢,赶紧宽慰青夕:
“青夕,你既已与我提及过你的身世和遭遇,我也已经知道,你在入宫之前,家道中落之前,也曾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不想你家父无故冤死,你也随之受到牵连,这才沦落至此,进宫为奴,但这并不影响你身上已经学到的精湛技艺,不是吗?
你切莫妄自菲薄,我本是惜才之人,定不会看错你,你定然并非俗世女子……难道你连我的眼光,都不相信了吗?”
被司徒清颜这么好一顿说,青夕这才彻彻底底地将自己的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面去了,端端正正地坐好,专心致志地与司徒清颜下起棋来了。
几盘下来,司徒清颜确确实实地看到了青夕的棋艺之精湛。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而苦寒之中的腊梅吐香,也更并非凡花所能达到。青夕的棋艺,果然并非是一般胭脂俗粉之女子能够企及的,甚至是本来也是一身好棋艺的司徒清颜,自小就研习琴棋书画之技艺,而且本来也在心里面对青夕的棋艺抱有一定程度的预期心理准备的司徒清颜,却没有想到,青夕的棋艺,简直是要超出她预想之中的太多太多。
之所以说青夕的棋艺高超,并非是因为她赢了司徒清颜,而恰恰是青夕在每一盘与司徒清颜对弈的过程之中,几乎都是在跟司徒清颜让棋的,故意让司徒清颜赢棋。
这还不算,最让司徒清颜佩服的是,这看起来并不起眼儿的小宫女青夕,她不但棋艺了得,每一次都是精妙地只输过司徒清颜那么半子,使得司徒清颜每一次都赢得那么巧妙,总有一种赢得很理所应当的感觉。
青夕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司徒清颜相信是她自己真的赢了棋局,而不是青夕故意让她棋,她才赢得棋局。青夕如此之用心良苦,无非是为了不让司徒清颜折了面子,丢了司徒清颜作为堂堂北唐当朝十三王妃的颜面和威望。
青夕的良苦用心,司徒清颜是明白的,她暗暗地感激青夕的善解人意的同时,也更加地佩服这个表面上平凡而有着不凡内秀的小宫女。
故意输于别人很容易,但是,每一次都能拿捏到半子那么精确,这个分寸都能够拿捏到那么恰如其分,这小小宫女平凡的外表之下,蕴藏着怎样的智慧的头脑,可见一斑。
不过,青夕再怎么聪明,她也不及司徒清颜聪明绝顶。司徒清颜已经看出来了青夕的有意让棋,可是,青夕却没有能够看得出来,司徒清颜已经看出来了她的有意相让。
所谓双雄争霸,拼得不仅仅是英勇,比拼得更加是一种头脑和智慧。
所以,棋艺居于司徒清颜之上的青夕,却还是输在了司徒清颜的冰雪聪明的智慧之下。
司徒清颜自然也有她自己的想法,那就是,青夕既然如此相让,也无恶意,本是出于好意,那么,司徒清颜便也就将计就计,顺着青夕的意思去了,也不揭穿青夕的有意让棋的“阴谋”,两个人就这么很自然地很随意地对弈下去……对弈原本就只是一件修身养性之趣事,若是掺杂进去太多的争夺名次之心态,变也就毫无意义了。
更何况,司徒清颜的本意,也远不是为了和青夕一争棋艺高下,她的目的,无非就是借此下棋之际,接近青夕,拉近自己和青夕之间的距离,也好为自己日后使这小宫女青夕为自己所用,帮助自己进行复仇大计,奠定极度良好的基础。
就这样,两个棋艺均是上乘的女子,一盘又一盘地,连下了十几盘棋,乐此不疲。其间,两个人不但是在下棋,更是在聊天谈心,就像是本家的一对儿小姐妹互相聊天儿的那种温和亲近。
若无君臣主仆的礼仪身份之分,这司徒清颜和小宫女青夕,看起来还真像是一对儿感情甚笃的姐妹呢。
“青夕……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十三王妃,您又多虑了。您是主我是仆,您是君我是臣,您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有什么当问不当问的?您有什么话,您尽管问青夕便是,青夕定当知无不言言而不尽。”
“呵呵……”
司徒清颜又是一子落在棋盘之上,落子,敲定,举棋已定:
“青夕,我知道,你是因为家道中落,被你大娘强迫嫁给别人做九姨太,在逃婚路上被九王爷北唐鹤历所救,之后才因缘际会,辗转进到宫中做了一个小宫女的。
可是,你原本就是一个出身于皇商大家的名门闺秀,你就甘愿在此深宫后院之中,一辈子做一个伺候别人的小宫女吗?”
司徒清颜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盯着青夕的眼睛,司徒清颜的眼神之中,仿佛有一种震慑力,能够直穿人心,看得青夕只看了司徒清颜一眼,便不敢再看下去,转而就低下头去,将眼睛看向别处去,缓缓地答道:
“回十三王妃,奴婢确实想过,确实希望自己可以早些时日出宫的……”
青夕的话,似乎还留有一个小小的尾巴没有说完整,司徒清颜便顺着这条“线索”,往下追问了去:
“是啊,你看这宫里面的小宫女们,几乎没有哪一个是不愿意出宫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的,哪怕是外面的日子,苦一些累一些,那也是不需要伺候别人,不需要被别人随时随地地管制着,那也是比在皇宫之中好过一千倍一万倍的日子了……更何况,我早就有所听闻,那****也亲眼所见,那尚仪司的邢嬷嬷,仗着她是宫里面的老人儿,资历深,便对宫里面的一些小宫女们动辄打骂,滥用死刑。
而且,她着样放肆妄为,宫里面的主子们,却都一无所知,甚至是有一些个别的主子们,甚至还助纣为虐,即便是知道了邢嬷嬷的任意妄为,也假装并不知道,任其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