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淸颜几步快速走上前去,还没走到地方,隔得老远便声色严厉地大喊一声:
“助手!”
颇有戾气的大喝一声,司徒淸颜已经奔至那老嬷嬷和小宫女的面前。
“哦,是十三王妃啊……老奴给十三王妃您请安了!”
按照常理,司徒淸颜一般在这个时候都是会非常温和地叫给自己行礼的下人们免礼平身的,可是这邢嬷嬷面目狰狞的一副奸诈模样儿,还有她刚才那阴险毒辣的恶性,让司徒淸颜实在是看不惯,她连搭理都没搭理那老嬷嬷,随便往地上瞥了一眼,只见地上有一只已经摔碎了的玉樽酒杯。
“怎么回事?!”
小宫女刚想说话,就被那阴险狡诈的老嬷嬷给抢了先:
“回十三王妃,是老奴调教不好,没有教好这小宫女,拿个杯子都拿不稳,竟然给摔到地上去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邢嬷嬷,你怎么不说实话呢?如果不是你故意在我的脚底下使绊子,我怎么会一个趔趄摔倒呢?”
小宫女急得都快哭了,看得出来是满心满心的委屈啊。司徒淸颜不经意之间瞥见小宫女的手臂上的宫服那单薄料子的袖子给磨破了一块儿,里面的手臂上的皮肉也被磕破了一块儿地方,血还未干透。
看到这里,司徒淸颜便也是心中有数了。皇家后宫之中,暗地里给别人下绊子使诈陷害的事情,常有发生,呆得习惯了,便也自然会见怪不怪。
“邢嬷嬷……你是尚仪司的邢嬷嬷吧,看来你也真是心疼这小宫女不小心摔碎的玉樽酒杯了。”
“回十三王妃,这玉樽酒杯实在太过珍贵,这摔坏了,老奴也是赔不起的啊,这回去,老奴也是没法儿交待的啊。”
司徒淸颜爽快一笑:
“好啊,这玉樽酒杯正好我宫里有一套,等我派人给你送去尚仪司一只,算是替这小宫女赔了,你看怎么样呢?邢嬷嬷?”
“哎呀,那可怎么好呢?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您可是贵为堂堂十三王妃的,老奴若是敢斗胆让十三王妃您给老奴赔了这玉樽杯子,那老奴岂不是不想活了?那十三王爷若是知道了此事,那还不得扒了老奴的皮啊!”
“知道就好!你既然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尚仪司的小小管事嬷嬷,就这样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狠狠刑罚一个小宫女,成何体统?还有没有王法了?你无端动用私刑,将我北唐王法置于何地?!”
司徒淸颜立马变脸,义正言辞,语气严厉:
“还有,你这狠心毒辣的老奴,休想骗过我的眼睛,这杯子不过是个普通的玻璃玉透所制,何来的玉樽酒杯?!你休想以次充好,这种杯子在街市上不过是几文钱便有一个!你竟然以此为理由来惩戒毒打这个小宫女,可见你居心叵测,心狠毒辣!
还有,你这样以次充好,陷害于这个小宫女,难以让人不怀疑,真正的玉樽杯子已经让你掉了包,运出宫外去变卖了钱财私吞了!”
“十三王妃饶命啊,王妃饶命啊……这可万万不可乱说啊,十三王妃,老奴定是不敢私自转运宫中之物件儿的啊……”
司徒淸颜根本不理会邢嬷嬷的跪地求饶,不加理会,直接撵走:
“滚!仗势欺人的狗奴才!……还有,记住,今日之后,如若你还这样欺负宫里的小宫女们,看我怎么收拾你!”
邢嬷嬷在司徒淸颜面前吃了个大大的亏,考虑着司徒淸颜现在刚刚嫁入皇宫之中,不但十三王爷北唐信鸿对其百般疼爱,就连太皇太后,也是对这个十三王妃关怀备至,而且还听说,这个十三王妃小时候在宫中还救过十三王爷的性命呢,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得宠新人,哪里有人敢惹呢?
“多谢十三王妃饶命,老奴知错,老奴知错,老奴这就回去改过。”
吃了哑巴亏的邢嬷嬷只得假惺惺地谢过司徒淸颜, 悻悻地夹着尾巴走了。
“多谢十三王妃,奴婢多谢十三王妃相搭救相解围。”
“获救”的小宫女,看起来年纪不大,唯唯诺诺地,一看便知道其并不是一个喜好无端生事的人。
看着这个软软弱弱的小宫女,司徒清颜不禁回忆起前世也曾这样凡事都替他人着想而把自己放在最后的柳诗问。
“软弱心善之人,在这个残酷的北唐后宫,是永远不会真正被尊重的,甚至是连保护自己不受他人无故伤害,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说,司徒清颜对其顿时生出怜惜之情意来,望着这眼前连眼圈儿都湿润红起来的小宫女,司徒清颜心中顿生忿然感慨。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司徒清颜步调轻盈而柔和地,走近那跪在地上微微颔首低着头的小宫女,伸出一双手来,纤纤手指微微扯动拉拢,扶住小宫女的衣衫肩膀处,顺势将小宫女扶起来:
“不必言谢,举手之劳,快快起来。”
而那小宫女,则因为司徒清颜的温和善良与厚待,倍感受宠若惊。恭敬不如从命,便也就起身站定,又非常恭敬地跟司徒清颜行礼道谢:
“十三王妃您这么善良对奴婢这么温和相助,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谢过十三王妃您了。”
司徒淸颜金莲细步微挪,走上前去,与小宫女距离得更加近了,她用手轻轻地拂动掠过小宫女偏额处的一丝乱发,那是小宫女因为方才被邢嬷嬷责难的时候非常惊慌失措而不小心散落下来的一丝鬓发。
司徒清颜看小宫女的眼神,都是疼惜的,因为在她看来,这个卑微软弱但又善良的小宫女,就是当初初进宫的自己啊。
“没关系的,你真的不用这么拘于礼节的……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在哪个宫里面伺候啊?”
“回十三王妃,奴婢名唤青夕,青青子衿的青,夕阳西下几时回的夕,是皇上宫里的宫女,刚刚进宫两年。”
听到“青夕”两个字,司徒清颜便在那一瞬之间眼中闪过一丝亮闪闪的光彩来……“青夕?你说你的名字就唤作‘青夕’?”
司徒淸颜恍然之间作似若有所思之状,发髻之巅,步摇轻轻摇曳,三寸小足以细小莲花步伐轻轻移动,衣带当风风带香,缓缓踱步至一旁的清水池塘边缘围墙桥栏处,凭栏而望,神色凄迷,似有伤怀之心事。
远远看去,眼前之人自如天仙下凡一般款款而来,身姿清雅间袅袅婷婷,聘婷婀娜,又好似那初春之日的娇羞柔柳,娇而不艳的纯白清雅茉莉之花映照于清澈池塘的水面之上,胜似一番醉人园景!
“‘从来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青夕,好名字。”
“谢十三王妃夸赞,十三王妃好才情,奴婢也是没有这份惊世好才情的,‘青夕’这个名字原本并不是奴婢的本名……”
司徒淸颜眉心一挑,面露疑问之色,忍不住温和追问道:
“哦?不是你本名,那这名字……?”
青夕非常礼貌地微微一笑,面如桃花,立刻喜形于色,桃花之面上露出一种既喜悦又羞怯的神色来:
“‘青夕’这个名字,是九王爷为奴婢所起。”
乍一听“九王爷”这三个字,司徒淸颜立刻心中泛起一阵惊奇诧异的涟漪,情不自禁地一句一句地接着问下去了:
“九王爷?青夕,你口中所说的九王爷,是咱们宫里当朝九王爷北唐鹤历吗?”
一提到“九王爷”三个字,青夕的心境情绪一下子就从方才被那无理取闹的邢嬷嬷刁难责怪的伤怀之中解脱出来了,满心满怀满面都是无尽欣喜羞怯的一副待嫁女儿心的娇羞模样儿,哪里还能有心思去观察司徒淸颜呢?
很自然地,司徒淸颜此时此刻一听到“九王爷”这个称号,立马就整个人变得严肃认真起来,当然了,司徒淸颜并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她虽说心中惊讶不已,但也还是非常懂得拿捏分寸的,表面上还是伪装得很平静很无动于衷的,故意佯装出一副随口问问的样子,像是与友人故交闲暇无聊聊起天儿来一般,让那正陷进浓情蜜意的情绪之中的青夕更是无从觉察。
“啊,回十三王妃,正是当朝九王爷,北唐鹤历……为奴婢取此‘青夕’之名。”
“哦,原来如此,‘青夕’这个名字果然不凡,正有一番妙语之处……原来是九王爷所取之名,早在进宫之前就听闻北唐当朝九王爷北唐鹤历才情卓然,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信手挥笔,出口成章,都是绝代佳句啊……今日虽未见九王爷本人庐山之真面目,却也从青夕你的名字当中领略一二……果然不俗啊!”
司徒淸颜若有所思,仔细地端量了几眼眼前的小宫女青夕,那张清秀的面颊,尽管不是那种惊鸿一瞥的浓艳之美,却是另外一种清秀淡雅,正恰似昔日故去的柳诗问。
虽然不是自己被十三王妃所夸赞,但青夕表现得甚是欢心,面颊上都是灿烂的桃花儿,粉面含羞,不胜别样儿柔美。
同样是女子,司徒淸颜自然看得懂这小宫女青夕的喜悦神色从何而来。
“看这番情形,这个小宫女……怕是心中深情惦念着我们的九王爷吧……”
没错,司徒淸颜已经在自己的心里面暗自思忖,猜测出八九分了。
这个小宫女青夕的身上,连眼神之中的焦虑忧愁,还有此时此刻谈及九王爷北唐鹤历的时候她脸上立马变换成娇羞的神色,都简直就是昔日柳诗问一模一样儿的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