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忽然死去会怎么样。
大地震的到来让我第一次有了这个想法,我想也让许许多多的人第一次有了这个想法,这个想法伴随着大地震的惨状,在无数媒体的推波助澜之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一场全民一心的开始。
不经历灾难,不知道生命的可贵;不经历失去,不懂得拥有的珍贵。
大地震让人们看到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不是金钱,不是事业,而是亲情。
金钱和事业在灾难面前一瞬间化为了虚无,只有亲情在灾难的衬托下变得分外的辉煌。
我看到一个母亲,临死时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任由沉重无比的重负砸在自己的脊梁,为孩子撑开了一丝生的希望。而那条短信,永远都被中国人铭刻在心中。
“亲爱的宝贝,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记住我爱你。”
不需要任何的修饰语言,这个短信超越了所有歌颂母爱的文字,超越了世间的一切修辞。任何华丽的词藻在这个短信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任何的语言都会在它的面前失声。
我看到人民子弟兵写好遗书从空中跳下;我看到一个女警将宝贵的奶水给了受灾的孤儿;我看到一个教师用生命呵护了四个学生;我看到一个小男孩用幼小的手臂支撑了同学的生命……
大地震展现了一些问题,大地震也说明了很多问题。
大地震说明了即便是在现在,即便是每日里为钱奔波、劳累不修、形如散沙的中国人,也是不可战胜的,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没有人能够战胜中国人。
因为我们从来都不是散沙,我们是一块钢。
我们也从来不是一堆虫,我们是一条龙。
一条不可战胜的东方巨龙。
大地震一瞬间让我懂得了许多,也让我明白了许多,如果就在那一天地震不是降临在四川,而是降临在我们头上。
一瞬间我失去了一切,我那些小心思,我那些可笑的自尊,恐怕会是死不瞑目的原因吧,因为这些可笑的原因而放弃了珍贵无比的她,对我来说,值得么?
想通了这些,忽然之间对徐晴变得依赖起来。
这些天所有人都在关注汶川大地震,我装修也基本结束了,所以我天天跟着徐晴去店里,说是帮忙,其实就是想陪陪她。
举国哀痛,健身的人明显减少了,教练和服务生天天在大厅里看电视,徐晴和我也混在其中,看着满屏幕的眼泪,说不出一句话来。
即便是偶尔有客人,也会在电视前驻足,看着汶川的实况转播,查着每一秒都在逝去的最佳拯救时机。然后也没有心情健身了,跟着我们看电视。
大地震不但带来了全民的思考,更带来了全民慈善事业的爆发,每一个人都想为大地震做一些事情,力所能及地捐一些钱物。
徐晴看着电视,满眼的泪,转过来忽然对我说:“咱们也捐点钱吧。”
“好啊,捐多少?”我点了点头问道。
“要不然捐二十万?”徐晴问道。
我吓了一跳,刚才本来说捐二百来着,徐晴开口二十万,让我立刻意识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
即便我能说服接受一切,但是那种想法与自尊还在,徐晴一句话让我心里又是一阵翻腾,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与鸿沟,永远无法逾越。
“行么?”徐晴征求我的意见。
我想了想,有些尴尬地笑道:“你的钱,你说的算呗。”
徐晴看了看我,答道:“要不然以公司的名义捐吧,对公司的品牌提升也有好处,我回头问问赵舒。话说,赵舒好几天没看到了,你看到她了么?”
我摇了摇头,答道:“没看到,好几天没过来了吧。这几天也没事,要不然让她好好歇歇吧。她可能也天天看电视呢吧,她那个执拗的脾气,能哭也不会在咱们面前哭。”
徐晴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这是一旁的客人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笑道:“你们还真有良心啊,捐二十万,可不是小数。”
徐晴笑了笑道:“这点钱也就是心意,不招灾的话,可能给人家还不惜得要呢。”
那个客人点了点头道:“也是。昨天有人捐了三百多万,听说是一个神秘女侠,报纸上看的,也不给人家写个名字。”
徐晴也笑了,答道:“那够多的,真是女侠啦。”
这话说了也就算了,谁心里都没有多想,倒是晚上徐晴回家之后有些心神不宁,对我说道:“赵舒平时看店比我尽心,怎么好几天没消息了?”
“那你打个电话问问呗。”我心不在焉地答道。
“打了,好几天多没有人接,咋回事,你说会不会出事了?”徐晴有些紧张地问我道。
“能出啥事,要不然咱俩去她家看看?”我答道。
徐晴想了想,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出门,我急忙拿起衣服,跟着跑了出去。
“你着急成这样?别开车了,我开,省的出事。”我抢过徐晴的车钥匙,看到徐晴已经有点精神恍惚了。
“啊,我没事。”徐晴答道。
“你怎么了?慢慢说。”我把徐晴强按在副驾驶上,给她戴上了安全带,问道。
“不知道,我心里预感特别的不好。那个男人好像就是这个月结婚,赵舒说过一次。”徐晴答道。
“不能吧,这么大的事也不拖拖婚期?到底没娶她啊,这下她该死心了吧。”我边开车边说道。
“她那个疯病,能死心才怪呢,最好是在家哭呢,我看几天她,要是让她发起疯来,不一定出多大的事。”徐晴答道。
开车转到了赵舒家的小区,我就来过一次,找不到单元。在徐晴的指引下来到了单元口,按了楼下的门禁。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找谁?”
徐晴和我都是一愣,赵舒对那人男人死心塌地,家里从来不来男人,难道就是那个男人?
就这样打扰人家,好么?
“你好,我是赵舒的朋友,我过来找她有点事。”徐晴对着门禁说道。
“你找错了。”那个男人二话不说挂上了门禁的电话。
徐晴急了,暴脾气上来,就打算踹门,我急忙拉住她,问道:“你是不是找错了,黑灯瞎火的。”
徐晴后退了几步,看了看门牌号和单元号,过来又按下了门禁。
这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你找谁啊。”
“我找赵舒。”
“都说你找错了。”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徐晴急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找我朋友有急事,她一直都住在这里,你们是谁?”
那个女人犹豫了一下,问道:“老公,卖给咱们房子的人叫什么名?”
一旁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很细微:“姓赵吧,好像就是他们找的那个。”
女人哦了一声,说道:“她把房子卖啦,搬走了。”
“这不可能,她一直住在这里,一个月前我还跟她回来过一次。”徐晴惊讶万分。
“是,年前就卖给我们了,说要返租半年,家里东西太多不好搬。然后前两天通知我们,说东西都给我们了,我们就搬过来了。”
这让我万分的惊讶,赵舒搬家这么大的事,一声不吭?
那现在的赵舒,去哪里了?
徐晴的神色更加恐慌了,拉着我跑上了车,对我道:“走,回店里。”
“这么晚回去干什么?”我问道。
“查账。”
回到店里,徐晴打开网上银行,插上U盾,开始查账。
我不好凑得太近,站在柜台前,看着徐晴的脸色变白,然后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劈中一般,摇摇欲坠。
我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徐晴,抬头看了电脑,网上银行显示的余额为三十二万八。
“怎么了?”我扶着徐晴问道。
“少了二百多万。”徐晴趴在我的肩膀,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少了二百多万,我什么都没有了?”
“别,别害怕,不是还有我在么?还有三十二万,能支撑一段吧,我们慢慢想办法。”
徐晴摇了摇头,嚎啕大哭,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我紧紧地抱着徐晴,任由她在我的怀里哭泣,低声安慰。
“别害怕,有我呢。你看,只要命还在,我们就有翻身的那一天。”
“你……你不知道,没有一百多万的活动资金……这个店……这个店……就得关门。”徐晴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一直以来都看到赵舒看着徐晴的眼里有恨意,我一直都害怕赵舒欺骗徐晴。
现在我最害怕的变成了现实,徐晴已经几乎一无所有。
但是最让我奇怪的是,为什么还留了三十二万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