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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加入少阳

阿媚拎起云川的后脖子,一人一虎平视着。

小老虎乖巧听话地看着阿媚,那小小软软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扒拉着阿媚的指头,拱着小脸又蹭了蹭,时不时从喉咙冒出咕咕几声。

她的心瞬间化了。

她扶起打翻的桌椅,把小老虎放在方桌上。蓝松不明所以,目光愣愣地在一人一虎身上来回打转,半晌才直了眼睛,抖着手指:“你你你你们认识?”

阿媚问:“你叫云川?”

小老虎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眼珠子乌溜溜湿漉漉的,乖巧得让人心软。蓝松到底是小姑娘,对人畜无害的模样半点抵抗力也没有,登时也不害怕了,搬了张椅子坐在阿媚的身边,好奇地打量着云川。

阿媚又问:“为什么叫我主人?我并不认识你。”

小老虎委委屈屈地说:“主人忘了云川吗?”

“我之前出了点意外,以前的事情都忘光了。”瞅着小老虎的黏糊劲儿,阿媚又道:“过往之事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很珍惜现在的日子。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你如今是自由的。”

小老虎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要!”他执着地道:“主人对云川有恩,云川是来报恩的!我本来是一块灵玉,是主人用修为滋养我多年,我才能化成人身,主人跟我约定过的,待我能化成人形之时,便变成主人喜欢的动物来见你。”

阿媚的嘴角一抖,难怪它把自己的喜好摸得这么准。

“化成人形说话。”

小老虎圆润的小脑袋在桌上滚了一圈,站不稳的小虎爪在方桌边沿踉跄了下,滚落在地,“砰”的一下,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澄澈眼睛坐在地上,他微微仰着头,长得过分的睫毛投下一片诱人的阴影。

他怯生生地喊了句:“主人。”

“不,等等。”她轻叩桌面,又说:“也就是说,之前我用修为滋养你了,如今你来报恩。可是我不需要你报恩呀,以前的事情我既然忘记了,那就当作没发生过吧。我瞧你底子不错,好好修炼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云川又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那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简直在挑战她的抵抗力。她深吸一口气,说道:“这样吧,你欠我恩情是吧?”云川使劲点头。阿媚道:“那么你帮个忙,且当作还我恩情了,以后你就不欠我什么了。”

“云川曾对三十三重天起誓,此生定当为主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被呛了声:“我以前真的仅仅用修为滋养你了?”云川这语气听着像是她曾经帮人家报了杀父之仇一样。

“若无主人,便无今日的云川。请主人让云川留在您的身边。”他掰着手指头,说:“我很能干的,有敌人来了我可以断后;主人若是无聊,我还能为主人解闷,歌舞弦乐我都精通;我还懂得酿酒……”他忽然仰起头,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道:“主人若想双修,我还可以当鼎炉。”

蓝松本来听得满脸感动的,一听到“双修”两字,脸蛋骤然变红。

云川丝毫没有觉得哪儿不对劲,仿佛即便此时此刻阿媚让他脱光衣服来双修也是在所不辞的。

阿媚抬袖抵在唇间,有点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虽说妖界里追求者众,但直接上来就说我要跟你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来双修的妖,二十年来也找不出一个,而且眼前少年郎语气太过正经,她完全没有被调戏的感觉。

“你……”

“停停停!”阿媚急忙打断,饶是她脸皮再厚,跟一个素未相识的少年郎商讨双修姿势也委实……尴尬!她重重一咳,说道:“不必再提。”

云川兴奋地道:“主人是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了吗?”

阿媚心想依照云川这般架势,估摸是赶不走了,妖对于报恩之事格外在乎,倒不如差使他做点事儿当作还恩,等恩情一还,他心结也了了,到死后再赶他走也不迟。再说,有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当小跟班也是不错的。

思及此,阿媚伸出三根手指,道:“留下来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不要喊我主人。”

“我应该喊什么?”

她理所当然地道:“我叫阿媚,你喊我阿媚就成。”

如此简单明了的两个字,搁在云川身上,他竟结结巴巴地好久了,老半天才喊出“阿……阿媚……”来,而且耳根子一瞬间就红了。

“你脸红什么?”

“我……我害羞……”

蓝松噗嗤地笑了声,云川扫她一眼,眼刀子嗖嗖嗖的。云川修为比蓝松高,气势一放,吓得蓝松躲在阿媚身后。云川看向阿媚的时候,又变了张脸,眼刀子化成绕指柔,眼里的崇拜不要不要的。

阿媚看在眼底,摇了摇头。

忽然,她想起一事,又问道:“你为什么要跟踪蓝松?”蓝松也好奇,探出个头来。云川道:“我找了主……阿媚好多年,最近才感觉到你的气息,”伸手一指,“就在她身上。我想她一定知道你的行踪,所以才跟踪她。”

他咧唇一笑。

“果然我猜对了。”

蓝松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低头打量着自己,说道:“可是今天我是第一次见到阿媚呀,哪里有她的气息,我怎么感觉不到?”

阿媚蹙眉道:“我没有感觉到。”

云川道:“真的有,虽然很薄弱,但我真的感觉到了。不然今日我也找不到阿媚。”

阿媚更觉得这是个巧合,蓝松身上哪儿有她的气息,她是半点也没感受到。

少阳派乃五年招收一次新弟子,报名的地方就在芙水镇的盼仙亭。报名的时间只有两日,错过了便只能再等五年。少阳派是五大修仙门派之一,每次报名的人都是络绎不绝。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报名成功的,参与报名后,还得由少阳派负责招收弟子的钟林检测有无修仙资质,若无的话便能打道回府。

报名的第一天,盼仙亭人山人海的,前来报名者众多,只不过能通过检测的人少,十人里头有一人便算不错了。

钟林乃少阳派五长老的入室弟子,在少阳派与芙水镇内都颇有声望,有他坐镇,尽管在场人多,也没有人造次,皆秩序井然。两天一过,到最后一天的时候,报名的人相对而言少了许多。

钟林坐在亭内乘凉,看着名册上的二十人,难免有些惆怅。

能进少阳派当弟子的,自然不是有资质便行了,后面还有重重考核,能熬到最后的方能成为少阳派子弟。以往起码能送五十人去考核,今年没想到连一半都没凑够。

要不等会放放水?

钟林这般想着,又有人前来报名。他抬眼望去,一行三人,两个姑娘一个少年郎,少年郎黏糊着红衣姑娘,看起来像是一对姐弟,另外一个白衣姑娘弯眉大眼的,颇有朝气。

钟林不是没见过全家报名的,因此也见怪不怪。他旁边的一个小童喝道:“一个一个来,都按照规矩排好队。”

“伸出手。”钟林念法决,双指在蓝松掌心一点,闭目感应。资质尚平,也罢,凑个数吧。他睁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蓝松。”她欣喜地道,一把搂住阿媚的胳膊:“阿媚,我成功了!”

小童执笔写下“蓝松”二字,随口搭了一句,说:“后面还有考核呢。”蓝松沉浸在欢喜里,没听到。小童又道:“下一个。”

阿媚伸出手。

钟林又闭目,这一回他有些诧异,眼睛随即睁开。这几日来报名的人,目前就属眼前的红衣姑娘资质最高了。阿媚见他盯着自己,心里头不由有些忐忑,为了报名她前几天闭关修炼了几日,彻底隐藏了身上的妖气和修为。

“我过关了吗?”

“名字!”

“阿媚。”

小童察言观色多了,立马从钟林的表情里看出了阿媚的与众不同,对阿媚笑了笑,将她名字写下。云川也学着阿媚那般隐藏了自个儿的道行,轻而易举地过了报名这一关。

小童带着三人到一处客栈,里面都是这一次通过报名的人。

三人一进去,立马引起瞩目。

阿媚压根儿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径直往一张空桌子走去,刚坐下不久,忽有一道身影翩然而至。

“真巧,又见到你了。”

正是阿媚认为“两清”了的璟流。

阿媚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璟流。

在迷雾之林的那一夜,她便知晓璟流修为在她之上,定不可能只是一介散修。她混入少阳派,是为了拿回乾坤袋,那么璟流来少阳派又是为了什么?

“你……”

璟流淡笑道:“若早知你要报名,我们便可以一路同行,”微微侧首,“这两位是?”

蓝松性子活泼,喜爱结交朋友,听璟流的语气像是阿媚的朋友,又想着同时参加少阳派的报名,说不定以后会是同门,当即二话不说,热情地回应。

“我叫蓝松,蓝色的蓝,松柏的松,前几天才与阿媚相识的。当时我刚好遇到麻烦,是阿媚帮了我。”

云川先打量了阿媚的表情,见她面色古怪,一时半会分不清是好是坏,便也将璟流当作是阿媚的友人,落落大方地道:“云川。”

璟流客气地说:“原来两位都是阿媚的友人,如今又同聚一堂,着实是缘分。”

蓝松愉快地拉开长椅。

“果然是缘分,来来来,请坐请坐。”

阿媚见璟流如此光明磊落,倒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给老娘滚吧,也许他真的是要去少阳派呢?不说修炼,也许另有目的呢?这跟她也无关。人可以自恋,却不能自负。她长得漂亮,可人家未必就真的追着她来的。

思及此,阿媚沉默地提起茶盅。

云川一直注意阿媚的举动,见状,立马低声说:“我来。”

他斟满半杯茶,在掌心里轻轻摇晃,正要倒掉的时候,阿媚问:“你在做什么?”云川说:“洗杯子。”阿媚嘴角一抖,道:“我哪有这么讲究。”

云川说:“你以前沏茶倒酒前都会仔仔细细地把杯子洗一遍的。”

阿媚满不在乎地道:“以后不用洗了,我没这习惯。”

这话落在璟流耳中却是不一样了,他的目光幽深,有一丝微不可见的温柔。她是没这个习惯,可他有。他徒儿以前心里头惦记着的人就只有他。

璟流不动声色地打量云川一眼。

他又是谁?以前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他与阿媚在丹华殿时,偌大的仙殿里连侍候的灵童都没有,他徒儿有什么事儿定会第一个与他说,这个唤作云川的人她从未提过。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姓甚名甚?”蓝松忽然道。

“璟流。”

云川手一抖,茶水溢出茶杯,直至阿媚低呼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咧嘴笑了下,说:“刚刚想事情想得入神了。”他擦干净桌子,把茶杯递给阿媚。

此时璟流露出一抹微笑,说:“难得聚集于此,我又比你们年长,今日便由我做东。”他唤来小二,问这儿有什么特色菜,小二麻利地报了几样菜名。之后,璟流又分别问了价钱。

待小二离开后,蓝松瞠目结舌地道:“璟……璟流,我们才有四个人,你点得也太多了吧。”

璟流含笑道:“难得在这里遇上故人,你们又是阿媚的朋友,尽管吃不必跟我客气。”

菜上齐后,蓝松还是忍不住咋舌。

一张方桌已经摆不下了,小二还搬了另外一张方桌合并在一块才勉强摆下了,蓝松数了数,足足有十五道菜,还有四壶酒,四壶茶,以及瓜果糕点五盘。

四个人自然吃不下那么多,最后把好些菜肴都分给了其他人。

蓝松吃撑了。阿媚吃得不多,云川更是没怎么动筷子,一直低着头,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璟流全程面上含笑,见众人吃得差不多,唤了小二结账。

掌柜亲自过来,点头哈腰地道:“客官阔绰,给您抹了零头,正好十两银子。”

阿媚倏然抬头。

璟流从衣襟里摸出一个钱囊,直接给了掌柜:“钱囊不必还我,里面正好有十两银子。”他望向阿媚,脸上笑意不减,问道:“吃得可尽兴?”

“两清”二字,他决不允许出现在他们之间。

他和她之间从来没有谁欠了谁这回事,以前没有,现在不会有,将来更不会。

入夜后,众人各作休整,明日一早便启程上少阳派进行考核。阿媚无心睡眠,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始终睡不着。及至子时,她忽然坐起,往项间东珠注入法力。

“父王。”

妖王极度欢喜,问:“想你父王了是不是?”

阿媚说:“不是,我就是想问父王一件事。”

妖王一颗拳拳爱女之心碎成两半,顿时提不起兴致:“什么事?”

“父王当年打遍妖界无敌手,后来又离开妖界挑战修为更高的人……这么多次里,父王有没有输过?”

妖王碎成两半的心顿成碎渣,随风而逝。若之凉听得见,定会笑吟吟地指着妖王:“打败你父王的人不就是你吗?让妖界之王尊严碎了一地的人还是你呀!打赢了还逼着人领你回去包你吃包你喝包你住的人也是你呀!”

其实至今为止,之凉还是没想明白当初妖王与阿媚一战,阿媚怎地就赢了妖王?

妖王“哦”了声,语气平淡:“就一次。”

阿媚问:“打不过怎么办?”

“哦?遇上比你修为高的人了?”

阿媚很惆怅,真的相当惆怅,她直白地说:“那一****不是跟爹你提过璟流吗?当时觉得他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修为比我高,而且比妖界里缠我的男妖手段还要高。”妖界里敢不要命地缠她的,她仗着修为深厚,见一次打一次,打到听话为止,总之把人打得不敢来缠了。然而,璟流有点不同,他也不算缠她,而且还有过一饭之恩,重点是,她打不过他!有些人只要一探修为,就知道没有打赢的胜算。

妖王笑了,说道:“这还不简单,让他死心便成。”

次日一早,一众人在客栈的厅堂集合。钟林清点人数后,便领着一群人往少阳派走去。少阳派位于南山之巅,山脚下有一道天梯蜿蜒而上。

天梯之上,是高耸入云端的山头,隐约可见藏在云雾之间的殿宇,宛若蓬莱仙境,人还未至便已有庄严肃穆之感。不少人挺胸直背,敛去面上的兴奋,露出虔诚的神色。

钟林说道:“此乃少阳派天梯,至今无人能数清天梯究竟有几层。”

蓝松兴致勃勃地拉着阿媚,小声地说:“我昨晚听说,考核有三关,往年的最后一关是在迷雾之林里接受考验。我听说迷雾之林妖兽众多,一不小心说不定就出不来了。”

阿媚瞧她一眼,说:“你害怕了?”

“不怕,我才不怕呢,我一定要成为少阳派的弟子!”

此时,钟林又发号施令道:“走吧。”

众人踏上天梯。

云川难得没有黏在阿媚身侧,约摸离了七八步的距离,不近不远地跟着。璟流离阿媚更近,只要伸个手便能将她揽入怀里。一路走来,两个男人都有点沉默。

蓝松像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不停地说着。

阿媚侧耳倾听,时不时附和两句。蓝松是想到哪儿便说到哪儿,走了百来层石阶,她的话题便已经从客栈的吃食谈到少阳派的伙食又谈到少阳派的长老。

她跟阿媚咬耳朵。

“听说少阳派有一位天旻师兄,是百年来难得的好苗子,我在芙水镇待了几天,经常听到有姑娘提起他,说只要能与他同御一剑,这辈子都值得了!”

阿媚说:“都是些小姑娘。”

蓝松问:“阿媚你就不想亲眼目睹那一位天旻师兄吗?还是说你有心上人了?”

阿媚笑了声,漫不经心地说:“嗯,我喜欢我师父。”

“啊啊啊,你竟然有心上人了!”

“嗯,等我历练完后就跟我师父成亲。”

璟流心中骤然一痛,眉眼间顿添阴霾,脸色也刷的一下沉了下去。

若说之前阿媚提起她师父明渊,璟流心中颇有醋味,此刻不仅仅是酸味了,胸腔里似有什么奔涌而出,比黄河决堤还要凶猛,直击四肢百骸,痛得无以复加。

以前师徒俩互生情愫,因着三十三重天的誓言,不敢有所逾矩,一切都是暗搓搓的。

即便两人私底下相处,话语间也是发乎情止乎礼,不曾说过任何一句过线的话。然而如今,“成亲”二字竟这般轻而易举地从她口中说出,语气欣喜,带着女儿家的娇羞,仿佛转眼间她便会穿上嫁衣,与她师父双宿双栖。

他又恼又怒,又酸又气,偏偏此时也没立场做些什么,尤其是一想到当初是自己力排众议立下的规矩,他就觉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且还是狠狠地砸。

他无法想象他徒儿与另外一个人成亲的场景。

只要稍微想一下,修炼了千百年的神心也无法平静下来,有一股子焦躁迅速在身体内游走,甚至有种毁天灭地的冲动。

这边璟流内心丰富,另外一边的阿媚浑然不自知,与蓝松聊得愈发愉快。钟林领着一众人上天梯时并无明令规定不许说话,不过一开始有些人对叽叽喳喳的蓝松颇为不屑,然而渐渐的,天梯的尽头看着就在眼前却一直都走不近,人群里说话声也多了起来。

日头毒辣,大部分人都是头冒热汗,有些人乌发衣衫尽湿,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问道:“钟师兄,还有多久才能走到?”

钟林淡淡地道:“快了。”

而距离钟林说话后又过了一个时辰,明明在不停地往上走,可天梯尽头仍是摸不着。本来人群里还有说话的声音,此刻都消停了,蓝松抿紧唇瓣,也没了说话的力气。

阿媚抬起眉眼,扫了四周一圈,很快便明白了是什么回事。

红袖子轻轻一挥,一道无形的风送到蓝松脚下。蓝松本觉得双脚愈发沉重吃力,猛然间变得轻松,酷热之下宛如湖上凉风卷卷袭来,额头上的汗水干了一半。

她感激地对阿媚点点头。

阿媚微微一笑。

方才她利用了她,如今且当作还个人情。

钟林回首一望,身后的三十人表情动作各异,有紧咬牙关,有摇摇欲坠,也有满脸不耐的……让他微微诧异的是,原本他不大看好的蓝松竟能坚持至此,且状态比好些人要好得多,至于阿媚云川璟流三人,倒是在他意料之中。

钟林轻挥袍袖,朗声道:“到了。”

许多人露出喜色。

而此时,钟林又道:“第一关考核结束,司马军,闻人烨,东宇,蓝松,云川,璟流,阿媚……”钟林念了十五个人的名字,又道:“其他人都回去吧。”

登时有人不满,叫道:“第一关比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另有人附和:“就是,比都没比就退人了,敢情前面爬天梯是耍着我们玩的?”

钟林道:“是又如何?”

那人气短。

一旁的小童晓得钟林的脾性,赶紧开口道:“第一关比的是耐心,方才爬天梯时你们的表情神态皆在我们眼底,修仙除了天赋之外,还需要无尽的耐力,若连天梯都不能克服,你们又何能修仙?”

之前说话的两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剩余的十三人只好垂头丧气地下山。留下来的暗自松了口气,知晓少阳派的考核随时随地都会发生后,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钟林道:“你们稍作歇息,次日一早进行第二关考核。”

小童领着十五人到一处偏殿。偏殿里空无一物,只有十五个蒲团。

“今夜你们在这里歇息。”说罢,小童施施然离去。剩下来的大多数人生怕又会像第一关那般,不敢有所松懈,寻了蒲团便兀自打坐,偏殿里悄然无声。

阿媚找了角落的一个蒲团坐下,蓝松正要跟着阿媚一同坐下时,冷不丁的一道身影闪过,她还没反应过来,璟流便已经在阿媚身边闭目打坐。

她只好另寻蒲团。

云川直接从别处搬来蒲团,直接搁在阿媚的身前。璟流半抬眼皮,云川龇牙咧嘴冲他一瞪。

及至半夜,偏殿里大多数人已经睡着了,还有一两人扯着呼噜。蓝松头靠着墙,本来想坚持的,可今日爬天梯实在太累,眼皮子撑没多久便已经头点地打起瞌睡。

阿媚一直阖眼打坐。

云川则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璟流本就心烦,不着痕迹施了仙术,云川的眼皮子缓缓垂下。他侧首凝望着她,似乎许久没这么看着她了。

他轻轻挪动身体,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为靠近,闻到她发上的清香,他的眉眼有一抹柔色。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再再靠近一点……

两人胳膊碰触,隔着单薄衣裳,她身上的温度也是如此熟悉。他们曾经坐在落霞峰上观看日出日落,那时他们也是这般靠近,那一日的落霞格外好看。

倏然,阿媚呢喃了一声,头一歪,直接靠在璟流的胳膊上。

璟流不由莞尔,正想调整一个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时,她忽然搂住他的胳膊,脑袋拱了拱,说道:“师父。”

“嗯?”尾音上调,带着宠溺的气音。

“再等等,再等等阿媚就历练完了,师父答应阿媚的事情可不许反悔,说好要跟我白头偕老的。”

璟流的胳膊僵住了,心头宛如掉进了冰洞里。

他怎么忘了?他徒儿如今口里的师父不再是他,不再是他。方才他的回应显得如此可笑。他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紧紧地绷着。他松开她的手,离开的步伐乱了。

偏殿里鸦雀无声,静得只有呼吸声和呼噜声,角落里红衣似火的阿媚平静地睁开了眼。

翌日一早,钟林再次出现。

他说了第二关考核的内容,剩余的十五人将要进入虚花镜。虚花镜中花海重重,每个人需要自己寻找二十种奇花,只有最快找到的前八名才能进入最后一关考核。

而这二十种花,分别是灵鸢子,绿姬,福华,景蓝等等。

第二关考核的是恒心。

钟林淡道:“修仙之途,长路漫漫,唯有恒心才能坚持到最后。”说罢,钟林祭出一面花纹繁复的四方镜,镜中有柔和的微光。不少人被惊艳到了,发出惊叹声。

钟林道:“现在开始。”

话音未落,已有人争先恐后地一头扎进,不到半刻钟,十五人已经从空地消失。虚花镜内百花盛开,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仿佛世间百花都收录其中。

蓝松无暇赏花,与阿媚道:“得快点找,不然就落于人后了。阿媚你也赶紧开始吧。你看其他人都钻进花丛里了。”说着,她也一头钻进花海中,紧赶慢赶地寻找。

阿媚不疾不徐地踱步至另一边。

钟林口中的二十种花,在人界并不常见,然而妖界里因着妖气旺盛的关系,生得漫天遍野都是。她轻而易举地便找了一大半,采摘最后一朵灵鸢子时,她碰见了璟流。

她收起灵鸢子,尴尬地笑了笑。

“你……你找完了吗?”饶是花香浓郁,可他身上的酒味却半点也没被掩盖住,她眉头轻轻一拧:“你喝酒了?”

他目光里没有丝毫掩饰,炙热得让她背脊发麻,里面的情感浓厚得让她想要逃开,事实上,阿媚也往后退了两步,道:“我还没找完,先走一步。”

她急匆匆地转身就走。

然而,步子刚迈开,身后蓦然袭来一股力道,腰肢上多两条紧固的手臂,一分一分地收紧,夹杂着酒味的气息灼热而猛烈。他咬着她的耳朵,喊着:“阿媚,阿媚,阿媚……”

一遍又一遍……

她不晓得自己的名字竟能被喊得这般有****的味道。

“放开我。”

“我不会放你走了。”

阿媚恼极了,想要挣开,然而体力上始终敌不过他,法力修为上的造诣也没他高,她丝毫没有反抗之力。她冷静下来,说道:“璟流,你认错人了。”

“没有,你是我的阿媚。”

“我不是你的。”

“是我的。”

“不是。”

“是。”

阿媚使出杀手锏,说道:“我有心上人了,是我师……”话还未说完,她竟硬生生地被他扳了过来,他气急败坏地说:“不是,他算个屁。”

随之而来的是他粗暴的吻。

阿媚有那么一瞬间呆住了,她甚至没反应过来,腰肢就被他紧紧地箍住,两个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合。他的吻是那么的急切,带着一丝惶恐与无措。

他真的慌了。

他徒儿提起那个劳什子师父的时候,连语调也带着思念的味道,“心上人”三字,她竟然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说出口了……

“唔……”

阿媚死命不从,死死地咬紧牙关。

她用力地推他,脚也用上了,可是无论她怎么拳打脚踢,依然逃不开他的掌控。

这是虚花镜内!

除了进行考核的十五人之外,还有少阳派的人在外面盯着!他怎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阿媚不怕被围观,她更恼更气的是璟流竟然敢对她动手!她阿媚堂堂妖界公主,从来只有她占别人便宜,敢占她便宜的通通少胳膊缺眼睛的暗自后悔一辈子了!如今她不说被轻薄了,还在这种时候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且对方还是自己曾经的恩人!

忽然间,阿媚不挣扎了,她的双手主动圈上他的脖子,甚至渐渐开始回应他的吻。

璟流顿时一愣,眉眼间浮起惊喜之色。

他急切地问:“你……”

阿媚趁此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冷道:“我说过从来不当任何人的替身,方才……”她上下打量他的身体,最后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唇间溢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你吻技太差,我一时没忍住教了你一次,本来是要收钱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我的指导,看来你身板不错脸也勉强过得去的份上,我就不收钱了。”

说到末了,她语气特别轻佻,仿佛刚才那个吻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毫无感情的交易。

璟流面色惨白。

阿媚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又道:“以后若想找人练习吻技,恕我不奉陪,我没这个闲工夫。”说罢,她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虚花镜外,钟林正暗自诧异。第二关考核的时候,为了预防有人舞弊,或者使用见不得光的手段,钟林是全程都在看着的。然而,刚刚虚花镜却出了点意外,他探向璟流与阿媚的时候,竟是什么都看不到。

小童也觉得奇怪,悄声问:“是不是他们俩人舞弊了?”

钟林道:“不可能,虚花镜并非凡物,乃仙界之宝。能加以干扰的,只有仙界的上仙。我们少阳派招新弟子,仙界哪一位上仙能这么无聊?”

小童问:“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钟林也想不通,这么多年来,他也负责了好几届的弟子考核,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等怪事,莫非当真是这两人动了什么手脚?钟林刚这么想,转眼间又自己否认了。虚花镜内是设了禁制的,一切法宝都派不上用场,除非本身便是懂得仙术的上仙。钟林对仙界的仙君都很是崇拜,不论怎么想都想不到这一回扰乱虚花镜考核的可不是什么仙君,正是那一位三十三重天的神君。

阿媚是第一个从虚花镜里出来的。

钟林见到阿媚的时候,眼神里添了几分赞赏之色,这几届的弟子在第二关的考核当中,就属她的速度最快。一旁的小童检查了阿媚的二十种花,确认无误后才对钟林点了点头。

钟林说道:“通过考核。”

阿媚面上没任何得意的神情,钟林不由更为欣赏,不骄不躁,果真是根好苗子。阿媚问:“第三关考核何时开始?”

钟林说:“明日午时。”

阿媚淡淡地应声,随后往直前歇息的偏殿走去,身边没有人后,她的脸色终于沉下,表情难看到了极点。被一个男人强吻了,阿媚觉得除了恶心之外还是恶心,可是她妖界公主的自尊不允许她表现出来。宁愿是她占了他的便宜,也不愿是他占了她的便宜。

她呸了好几口,使劲地擦着嘴唇。

“初吻竟然这么就没了!真是气煞我也!璟流你给我记着,占谁的便宜不好竟然来占我的,没想到你姑奶奶是根断肠草吧!”

阿媚再次见到璟流的时候,是在偏殿里,众人第二关的考核已经结束,留下来的八名弟子再次在偏殿里稍作休息。

云川和蓝松都在通过考核之列。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阿媚身边,蓝松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说道:“好险好险,差点就通不过了,我是第七名呢。阿媚你和云川真是太厉害了,你们前两名!方才我听钟林师兄身边的小童说,这一届里就属你们两个人的资质最好……”说到此处,蓝松忽然左右顾盼,道:“咦,怎么没见到璟流?”

一直沉默的云川不屑地笑了声:“他是第八名。”

蓝松惊讶地道:“啊,怎么会?璟流的修为不是比我高吗?”

云川道:“他脸皮厚。”

阿媚看云川一眼,云川似乎想说什么,可嘴巴张了张,始终没说出来。等蓝松出去找东西吃的时候,云川才凑到阿媚耳边,说道:“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云川愤愤地道:“阿媚,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方才在虚花镜里,我大老远就看到你了,我本来想帮你找的,可是他一过去就设了结界!我知道你不开心,你不开心的时候眼神都是这样的。”

瞧他义愤填膺的模样,阿媚顿觉有趣,刚刚心底的懊恼都消失了几分。

她说:“并没什么大事。”

此时璟流走进,阿媚迅速地瞥了眼,见他面白眼青的,打心底的高兴。哼,轻薄一颗毒草,是要付出代价的!方才在虚花镜内,她化被动为主动时,不动声色地往他嘴里送了一分毒气,若是凡人定必死无疑,只不过璟流修为比她高,她的一分毒气对他而言不算的什么,只是要受些苦罢了。

瞧他现在这副模样,在虚花镜内估摸着寻了个地方设下结界偷偷地运气解毒去了,不然不可能会是第八名出来的。

入夜后,剩余的八人依旧在殿内打坐歇息。

与昨夜不同的是,今夜阿媚身边是云川与蓝松,璟流压根儿没位置插进来。云川下午对蓝松说了几句话,以至于现在蓝松对璟流也颇有敌意,但凡璟流的目光往这边瞥来,必定能见到两道不善的视线。

阿媚一直闭目打坐,直到两更时分才睁开眼睛。

她刚动了下,云川便警觉地睁眼,扯住阿媚的袖子。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璟流也望了过来,触及阿媚袖上云川的手,目光顿深。

云川眼巴巴地问:“你去哪儿?”

阿媚默了下:“如厕。”

云川道:“我去守厕!”

阿媚本想问我上个茅厕你有什么好守的,眼珠子一转,却改了口,道:“走吧。”两人离开偏殿,穿过一条羊肠小径时,云川忽然道:“阿媚。”

她道:“嗯?”

云川道:“没什么。”。

又过了会,云川又道:“阿媚。”

“……嗯?”

“我……不,没什么。”

简直是逼死强迫症!阿媚瞧他一眼,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住心底的不耐,努力地用温和的语气说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不然你就别说了!”

阿媚如厕的时候,刚蹲下,云川又开口了:“阿媚!”

隔着一扇木门,飘来阿媚的声音:“说!”

未料外边迟迟没有传来云川的声音,阿媚怒了,提起裤子,一把踹开茅厕的木门,道:“你有话就说!这么憋着是害你呢还是害我呢!”

此时的阿媚一身红衣,下裳还未来得及放下,就这么一手提着拎着裙摆,动作粗鲁地瞪圆了一双眼睛。

岂料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云川,而是露出诧异神色的璟流。

阿媚收脚甩手,放下裙摆,视若无睹地绕开他。璟流追上,抓住她的手腕。阿媚下意识地甩开,似是想到什么,扭头瞧了眼他洁净的锦袍,忽然改了主意,伸出另外一只手直接拍上他的胸膛,左擦擦右抹抹,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刚刚不小心碰到屎桶了,今天教你吻技没收钱,我后悔了,现在借你衣服一用,不拖不欠。”

手腕僵了下。

他的面孔有点扭曲。

阿媚跟他相处了几日,看得出他对干净度的要求还是蛮高的,如今正好恶心他。璟流松开她的手,说道:“今天在虚花镜里,我喝多了。”

“哦。”她冷淡地应着。

“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哦。”

“今日是我一时冲动,你……别生气。”他说得低声下气的。

“说完了吗?”

“完了。”

阿媚当即头也不回地离开。璟流暗自叹了声,今日实在不该这般冲动。然而,一见到她提起她师父的模样就冲昏了头脑,连身为神君的修为也无法抑制住喷涌而出的嫉妒。

云川忽然停下脚步。

他往四周打量,是方才经过的羊肠小径。他挠了挠头,只觉怪异。正巧此时阿媚大步走来,云川赶忙上前:问道:“阿媚怎么会在此处?”

阿媚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川又挠挠头,说道:“我刚刚在茅厕外和你说话来着,后来……后来……”

云川仍旧没想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此处,眉头锁得紧紧的。

阿媚问:“你刚刚有没有见到璟流?”

云川摇首。

阿媚瞧他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登时明了,不由暗自心惊。想来是璟流使了法术来了一招调虎离山,云川自身修为不低对此竟毫无察觉,璟流的修为究竟到底有多深。

云川没想明白索性不想了,道:“阿媚,我……有话要与你说!”

阿媚瞥他一眼。

云川道:“我知道你忘记以前的事情了,也不想提起,可是这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他……璟流他真的不是好人,你以后能远离就远离,我怕……怕你伤着自己了。”

阿媚看云川的眼神添了一丝温和,他此番话是真心的,不管是不是因为报恩还是其他,此时此刻的他是真的在担心她。她交朋友最看重的就是一颗真心。

“嗯,好的。”

回到偏殿后,璟流已在闭目打坐。

阿媚目不斜视地坐了回去,反倒是云川一直盯着璟流,眼里是藏不住的敌意。他先头遇见璟流时并没有想起来,因为以前在仙界的时候,他只远远地见过璟流一面。

彼时的璟流是仙界的丹华仙君,人人皆知丹华仙君不似寻常仙君常年素袍加深,反而是一袭花里胡俏的仙袍,人群里必然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他还是灵玉的时候,刚通了灵识,又因机缘落在阿媚的手里。她用修为滋养他的时候,便会与他唠嗑她师父,她总说她师父如何如何,夸得他完美无缺,不过他一直留在阿媚的房间里,并没有机会离开,仅仅是只闻其事,不见其人。他听阿媚说久了,便一直盼着能见上传说中的丹华仙君一面,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丹华仙君从来都没踏足阿媚的房间,因此也无缘相见。

再后来他能化成人形了,可是却再也没有阿媚的消息。阿媚像是从仙界蒸发了一般,他几乎问遍仙界的所有仙君小仙,可是所有人都摇头不言,仿佛阿媚从来没有存在过。

直到那一日,他才从曼珠小仙的口中得知阿媚葬身在上古凶兽的腹内,与上古凶兽一同被封印在黑海水牢之内。

他是由阿媚修为滋养灌溉才化出的人形,因此能感受到阿媚的气息。

他知道阿媚没有死!可是修为太低无法打开黑海水牢。他曾经去找过丹华仙君,可是那时丹华仙君得了天帝的洗髓丹,闭关修炼了整整三百年,他不死心地等候,也等了足足三百年。直到丹华仙君出关那一日,他才远远地见着了他一面。丹华仙君出关,突破神境,即将登上三十三重天,前来恭贺的仙君不计其数,他笑容满面志得气满,仿佛不曾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一个成日在心里念着他的徒儿。

正巧此时,人界忽有阿媚的气息,云川忿忿不平地瞪了丹华仙君一眼,决定自食其力。

然而,这一找便是整整二十年。

不过,幸好没有错过。

他收回瞪着璟流的目光,悄悄地看了阿媚一眼,心想着管他是什么三十三重天的神君,都与他无关。也不管他打什么主意,这一次他甭想伤害他的主人!

云川暗中握拳。

钟林此时有些晕乎,他先前诧异着虚花镜的故障,还特地禀报了掌门。掌门捧着虚花镜研究时,霍地仙光大作,仙界里头的不知哪一位仙君施施然现身,言明他正巧路过,瞧着他们少阳派考核弟子有趣便进去瞧了瞧,使了仙术,还夸他有仙根,以至于平日里向来淡定自如的钟林也忍不住飘飘然的,一夜未睡,天还未亮便起身修炼,仙界的仙君夸他有仙根呢!若不是仙君临走前特地嘱咐莫要泄露行踪,钟林真真想告诉整个少阳派的弟子,他!钟林!被仙君夸了!

灵安仙君轻挥广袖。

水月仙镜中的画面荡漾出水波的纹路,随后渐渐消失,变成一面普通的镜子。灵安仙君坐姿慵懒,半撑着下颚,瞅着镜子里的自己。

半晌,他道:“阿青,本仙君被自己感动了!”

灵童的嘴角抖了下,心想就算仙君您不出手,人家丹华神君也能自己解决的。不过心里腹诽归腹诽,他还是配合地回道:“仙君心细如尘,对神君是一颗拳拳之心。”

灵安仙君颔首,一本正经地道:“本仙君都记着,一笔一划记在簿册上,将来丹华都得还我的。”

少阳派考核弟子的第三关地点数百年来都是定在迷雾之林,已经成为少阳派的一个传统。不过因着迷雾之林的危险性,钟林一早便带上几名师弟师妹在迷雾之林的外层设下结界,以防万一。

第三关的考核内容是剩下的八名弟子前后进入迷雾之林,成功走出便能通过考核。迷雾之林的外层这些年来经过少阳派弟子的扫荡,妖物已经所剩无几,而每次考核新弟子都会放出两只被驯服的妖物在新弟子的必经之路上,以供考核。

阿媚是第一个进去的。

钟林并未说要单独行动,蓝松与云川两人自然而然地与阿媚组队,璟流则远远地跟着。蓝松好奇地打量着周遭,一路说个不停。云川压低声音在阿媚耳边道:“林子里有点古怪,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

阿媚也低声回:“里面有被镇压的幻兽,我上回与它交手,完全不是对手。”

蓝松一听,好奇地道:“是古籍中所记载的幻兽吗?”语气里顿时有了一丝兴奋,“我们等会能见到吗?我听闻幻兽之羽华光流彩的,若能拿来做衣服一定惊为天人。”

云川白了蓝松一眼,“你眼里除了衣服还有什么?”

蓝松道:“我是姑娘家,爱美怎么了?”

“嘘……”阿媚眉头倏然一动,“有不对劲的地方,你们别吵。”她眯眼打量四周,表情有些凝重。因着前车之鉴,这一回阿媚格外警惕。见阿媚这般模样,云川和蓝松登时噤声,两人渐渐靠近阿媚,也仔细地观察四周。

就在此时,忽有一条蛇妖轰然钻出,灯笼般大的眼睛虎虎生威,正对一行三人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璟流淡淡地看了眼,不为所动。

云川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衣袂飘飘,还未来得及出手便被阿媚一把扯回,直接扔到蓝松身边,喝道:“向来打架都是姑奶奶我冲在前面的,你着急什么,保护好蓝松。”

话音一落,阿媚凌空而起,十指捏了个法决,直击蛇头。

蛇妖狡猾得很,硕大的身子一晃,躲过了阿媚的攻击,一头钻进方才的地洞,只见土包滚动,竟是急急忙忙地逃开了。阿媚撇嘴:“我这一招还没完呢,你跑什么。出来吓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当即追上,留下一句。

“云川,蓝松,你们留在原地别走!”说罢,随即化成一抹红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蓝松被蛇妖吓了一大跳,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云川眉头紧锁,只觉蓝松是个障碍,若是没她,他就能跟着阿媚一块杀妖去了!

忽然,云川望了璟流一眼,他仍旧站在不远处,动也不动的。云川忍不住挑衅道:“有些事情做错了就不能回头了!”璟流丝毫反应都没有。

云川顿觉古怪,与蓝松走前一看,璟流宛若木头人一般。

云川面色大变,道:“不好了!这是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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