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着这平常的动作,他内心却怯怯的满足,只怕这一秒依旧是在梦境中,而她亦然不过梦中归处。
“见过陛下。”三人对面相逢,这一刻,却都怀着别样的心思。景亭没有回应,甚至都不曾抬眼,这往日二人撕破了脸皮,又怎么会还能真心以待呢?见他不开口,景瑜继续道:“陛下,我与清翎的婚约早已经定下,且关系到两个国家,我已经与母亲商量过,七日之后便是中秋佳节,那一日再适宜不过,还请陛下能够成全!”他口口声声便是请求景亭能够成全,而一旁蒙着面纱的女子却一言不发!
“六哥,你乃是我蜀黍正经的王爷,我的兄长,这孟清翎亦是平阳公主,你二人婚期怎么可以草率呢,这般着急出了差错便是丢了两国的颜面!”他依旧漫不经心翻开着手中的书册,言辞间却似乎不容许他拒绝!
景瑜将身旁女子的手又紧紧握住,只淡淡一笑,却极尽深情,“臣这一生若有她,再无所求!自不会在意什么形式,臣相信清儿也如此吧!”他再一次试探,或许在他心底依旧有些不安定,哪怕此刻她的手心在他的手掌之中,也怕下一刻那温度便会慢慢冷却!
景亭终于合上了书册,抬眼望向他紧紧牵着她的手,却有些没由来的不适,“公主亦是这般认为吗?”
二人似乎都在等待她的回答,良久,苏浅落终于开了口,“清翎愿与禹王殿下琴瑟在御,莫不静好!”面纱后面那张绝美的脸蛋表情却依然冷漠,她的目光停留在景亭那张似乎有些怒气的脸上,她轻蔑一笑,对上了他再陌生不过的眸子,原来他从前的与世无争,温润如玉,对待苏浅语的情深似海都不过是假象罢了,眼前才是真实的他!
“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办吧!”他再不愿瞧见他们,让他有些莫名的烦心!
“多谢陛下,臣请陛下这是我与清儿新的合婚庚贴,还请陛下用上印玺!”苏浅落疑惑,他是何时又写的,自己为何全然不知,算了,不过一个形式罢了!
侍从呈上那两份合婚庚贴,景瑜帖子上,锦瑟和鸣,而另一份则是莫不静好,这让景亭更加确信这景瑜确实对这公主动了真心,好不容易终于打发了这二人离开,景亭却内心莫名有些吃味,为何他看到这双眸子竟然有些心痛呢?
景瑜与苏浅落二人刚刚出了大殿,便有侍女来报说是昌平请这新来的平阳公主一聚,自然有些话语交代,如此她便让景瑜先回去,自个儿去了,可转背便去了慈熹殿,今日是皇太后的忌日,她既然回来了,又怎么能够不去呢?原来那侍女也是她安排的,不过是打发了景瑜罢了!
可景瑜眼中全然是担忧,只生怕苏浅落受了委屈,“我陪你一同去吧!”他无措的小眼神看着倒是如同一个刚刚陷入爱河的男生,可不过这落花却无意罢了,她只淡淡一笑,便推开了他的手,淡漠言语道一人足以,便带着桑影离开了,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他转过头,却还止不住的安慰自己!
她再一次迈入这熟悉的方寸,只每一处都装满了她与祖母的回忆,可如今剩下的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清冷孤寂的回忆罢了,今日慈熹殿中早已经准备了香案和祭品,可只有下人在打理,而景亭却从未出现过,所以这里自然也没什么守卫,侍女太监也是十分懈怠的状态,以至于苏浅落进来都不曾有人瞧见,“你先出去吧,我想单独与祖母待一会。”她遣了桑影去大殿外守着,而自己却跪在那祖母的牌位之前,回忆昔日祖母待她一丝一缕的无微不至,泪水早已经堆满了眼眶!
“父亲,一切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办了,他们马上就会见到彼此了!”原来欧阳绝尘感觉到苏浅落越来越不受到控制,那么他就该采取行动了,而桑影便是他最好的一枚棋子!可这一切却偏偏让雪梨末化作的粉球听见,她不知道欧阳绝尘想做什么,可令她震惊的是桑影竟然也是欧阳绝尘的人!
景亭不自觉的来到了慈熹殿,但是他从前只在殿外却从未进去过,或许在他心底亦是有愧疚的!他远远望着那座宫殿,却始终不敢再往前一步,这时的粉球来到了景亭的脚边,肉肉的爪子想要去抓住他的衣角,将他拉走,谁知他竟然一把抱起了粉球,轻柔抚摸着她的短毛,温柔道:“怎么了小笨猪,你是不是想进去看看啊!可是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们去别的地方走走吧!”梨末这才松了一口气,谁知道下一秒便想错了,景亭还不曾走出宫殿,便瞧见了慈熹殿的太监侍女们都坐在墙角乘凉,景亭大发脾气,原来这些年他们都是这般懈怠,那么如今这慈熹殿却变成了如何模样?景亭将这些侍女太监纷纷拖了下去各自打了一百大板!
他平时虽然治国严厉,但对于下人一向宽厚可见这一次是动了震怒,“小笨猪看来这一次要满足你的愿望了,你不是想进去看看吗?”他淡淡一笑,眉宇间却始终有散不开的乌云!梨末眨巴着小小的眼睛盯着他的模样,想要开口安慰,却那么无能为力,在他怀里,很是温暖,如初的温暖!
“皇祖母,落儿回来了,落儿对不起你,连你最后一眼都不曾瞧见,如今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成了什么荒唐的和亲公主,祖母,呜呜呜,你告诉我,落儿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她哭得好伤心,呜咽着断断续续的说着!
“好一个孟清翎啊,你到底有几张面目,又有哪一张才是你?”谁知这话却全落在了刚刚进来的白景亭的耳朵里,他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欣喜,却将它强压在心底只化作一句句无情的话语和一副冰冷的神情,一步步走近那个哭泣的女子,那委屈的身影,竟然让他在一瞬间忘却了曾经经历过的场景,曾经深深被刺伤的恨意,竟然只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不再放手,不再离弃,他好生鄙弃这般懦弱的自己。
当她擦干泪水再次站在他的面前,却对上了他怀着万般心事的眼神!“陛下谬赞,哪张都是我,比起陛下,小女子还是差的远呢!”她的眼底如今每一寸都是熊熊燃烧的恨意,眼前这个男子是让她失去了一切的罪魁祸首,爱人,亲人,一件件,一桩桩她怎么能够不恨!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伤,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冷漠,他一把扯下了她的面纱,再次对上了那张倾城绝美的面庞,那如柳叶的眉,那如星辰明亮的眼睛,那如珍珠一般细腻的肌肤,本是再绝美不过,在熟悉不过,可这眉眼间的神情恍若隔世一般陌生,“你为何回来,为何要嫁给白景瑜,难道杀了我一次还不够吗?”他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那力道一寸寸加深,因为他的心一点一滴在下沉,她的眼为何这般冷漠,冷漠到没有了一丝情意!
她被景亭气力抓的生疼,可如今的苏浅落对他却只有满腔的恨意,她瞥了一眼景亭手上的梨花项链,轻笑道:“陛下莫不是怕了,还是你对我余情未了,还留着我俩的定情信物呢?”一旁的梨末心底一惊,肥胖的身子一歪,差点没跌倒在地上,苏浅落竟然知道,难道她知道过去的三年发生了什么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直直的望着景亭,毫无畏惧却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景亭心底颤动,变得犹豫仿佛被她击中了心事他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背过身子,取下了他手中的那串链子,他的眼底闪过那曾经为她带上项链的一幕,自此情深不移,两不相忘,那山盟柔情还历历在目,可如今她却待他却形同陌路,不,比起陌路,她的恨意竟这般浓烈。他错了,错在不该心存期盼,认为这累世的仇怨可以因为这虚幻的爱意捧出的真心而轻易化解。他紧紧攥着,直到手掌心渗出了鲜血,就这般将那链子狠狠摔在了地面上,一颗颗珠玉散落了一地,仿佛像有吸引力一般朝着远方而去,而雪花生生摔碎了一片,霎时之间,梨末的心仿佛被钢刀猛然扎入,生生留了一地的血一般!
“想来是我想的太多,错的太多。”他背对着她,眼底的泪痕,手中的血痕,却怎么抵消心底的伤痕?原来,是他还抱着那么一丝卑微的希望,活在自己可笑的天真里,梦醒了,该醒了!
苏浅落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底仿佛涌过一丝沉痛,可霎时间又化作一阵阵得意,自以为自己已然在他心底烙下了沉痛的伤痕!她站了起来,抹去脸上的泪痕,自此,她定然要坚强起来,没有人可以控制她,自己的仇她定然要亲手去报!
“小雪儿,小雪儿你怎么了?”此时梨末的灵魂仿佛要活生生碎成一片片一般,痛苦不堪,她不断翻滚着,却像是身处在地狱的烈火中一般,可就在这时,雪花与梨花翩然绽放,那通透的白玉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光影,将她从粉球的身子里分离了出来,那痛苦的感觉渐渐变得模糊,直到淡退!
这是怎么回事?如今是白天,可是她却已然有了肉身,地上的珠玉还闪着明亮的白光,一瞬间像变戏法一般合成了原本的模样,只是这残缺却依然存在!
梨末缓缓拿起这串项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出了什么bug吗?太好了,我可以在白天做人啊,终于不用在白天做猪啦,真是难受死我了!”
“你才是bug呢!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吗?”粉球的话让梨末的好心情瞬间毁于一旦,想来它接下去定然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果真,这便是这场梦境游戏的漏洞啊,“我算是瞧清楚了,原来你的魂魄冲破了苏浅落的躯体,竟然依附在了这条项链上。想来是你对那男子痴情几许,即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依然没能忘了他。你瞧瞧这雪花碎了一片,你便化作了人身,可若是等到六瓣都碎了,怕是你就神形俱灭或者再也回不去,醒不过来了还笑呢!”一下子,笑意僵硬在了梨末的脸上不是吧,那这算是什么烂尾的结局,不,结局我劝你善良啊!
她将项链重新带回了脖子上,小心翼翼的藏在里衣,贴身收藏,面上僵硬的笑容带了几许苦涩,想来凡事也许失去过,才更加懂得珍惜的含义!
“痴儿,痴儿。”粉球摆动着它那略显臃肿的脑袋,一摆一摆朝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