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燃尽了最后一丝残骸,周围又陷入了幽深的黑暗,梨末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一阵阵疲惫涌上了心头,忽觉眼前星光点点,那若幕布一般的漆黑中,点点萤火若星光璀璨,一寸寸徐徐将黑暗重新点亮,雪梨末缓缓站了起来,仿佛是那无尽绝望中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那盈盈星河中,有一男子踏着星河万千而来,灿若星辰,清风拂面,他的每一步似乎都携着盈盈星光而来,她竟生了错觉是仙来接她回去了吗?他浅浅一笑,仿佛周围的星辰尽数黯淡无光,“师傅,我们回家吧。”梨末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子,那五官清逸却有些不够俊挺总让人觉得他那样的人儿便该有一副更为绝世的样貌才足以匹配,只因那通身的气派飘飘出尘,那幽色的眸中却凝着四季和煦的风,栽满了落樱芬芳。那般的神情她却总有些似曾相识,那人是此间再寻不出的无双,亦是让她陷入困局惶惶不得的罪魁祸首。怎么竟又想到了他呢?
晃神间,他却缓缓到了面前,她才看清了他的脸他的眼,若说似曾相识燕归来却若如此,可他却终究不是,如今的那人再没有这般温暖的眉眼,满身的暴戾让人难以靠近。
“归循?”她循着记忆深处的模糊,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他的笑更深了露出两个深邃的梨涡恰如其分的和谐,可他的心却不安地上蹿下跳欢喜着终究是寻到了她,亦是因她竟记得“归循”二字,恍然间他牵起她冻的发紫的小手,心疼地护在掌间,她竟像是着了魔一般寻不到抗拒的理由,任由着他将她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呵着气。那暖流就好似触了电一般将她全身的穴道麻痹,无法动弹,只愣愣地瞧着他悉心的动作,严肃的眸子,那暖直达心瓣的最后一寸。
她下意识反应过来,猛地抽开了双手,许是太过突然他竟是吓了一跳,怀中的玉佩猛然落地,深陷入雪地中,那洁白的玉色和着雪色叫人有些瞧不分明,可竟隐隐露出些花型,那花型怎么竟看着这般眼熟呢?白景亭慌了神莫不是叫她瞧出了什么,正欲伸手去检,却只见那玉佩发出两道刺目的白光直奔着双目而去,二人不由得捂住了双眼,却透过缝隙见那两块玉佩在空中交汇旋转那速度快的让人瞧不真切,最后却彻底融为了一体,那光亮笼罩在雪梨末的身上,似乎要将她整个吞噬,梨末感到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再没有了束缚。一旁的白景亭想将她从那光影中心拉出来,却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着他怎么也无法靠近,宛如一座风暴的中心眼极速而强大。约半柱香的功夫,那光亮终于消失了,一切几乎归于平静,二人面前出现了一条狭长的通道,那通道却让白景亭心觉极为面熟,竟与他来时万分相似,二人目光交汇之间自是有了定论。“师傅,快出去吧。”雪梨末点了点头,白景亭护在她身前带路,她便一步步跟在他身后,他每走一步都极为专注,生怕这通道有什么古怪之处伤了梨末,她只傻傻跟在身后,心底却不知怎么隐隐有些失落,回到现实,她将再次回到那无止境的循环中,回到那无尽的黑暗中,人说习惯了黑暗的人并不会在意黑暗带来的孤单,可怕的是曾经拥有过光明却又再次失去,此刻她身前那个紧紧护着她的背影她竟那么不想让他消失。
当刺目的光亮出现在通道的另一头时,雪梨末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知晓下一秒等待她的又将会是无尽的黑暗了。她凭着感觉踏出了那一步,心头却长长舒了一口气,“小雪儿,你终于回来了。”迎面的韩千愿激动万分,上前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景亭挡在身前,神情一副视他为豺狼虎豹的模样,听到韩千愿的声音,梨末缓缓睁开了眼,却觉一道道白光迎面而来,越发的耀眼,眼眸之间清晰浮现着韩千愿那张半哭半笑的脸委屈的像个孩子模样。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确认这一切是否是依旧是幻境,否则她是怎么恢复光明的呢?难道竟是去走了一遭,经历一番便战胜了命运,这未免也太难说通了吧。二人皆是诧异地望向她,她此刻的不断环顾着四周,竟与她来时无差的景象,她又惊又喜,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瞧着她的怪异举动,韩千愿率先开了口,“小雪儿,你,能看见了?”对于她能恢复光明这件事韩千愿也是无法理解,本想着或许待到极幽花开放那一日雪梨末饶是有希望能够恢复光明回到原本的世界,可现在算什么,逆转了吗?白景亭瞧了瞧二人,他险些忘了雪梨末瞧不见这件事,可雪梨末究竟是因何事失去了光明,如今竟是奇迹般恢复了呢?
“我,我好像能够瞧见了,这代表什么呢?我可以离开了吗?”雪梨末霎时间心头萦满了希望,欣喜溢于言表,可一旁的白景亭脸色却愈发难看的紧,他并不喜欢总是从她的口中听到“离开”这两个字,为何她就非得离开呢?她又要去哪里呢?
“师傅,你要离开,你要去哪?”雪梨末这才反应过来身旁还站着旁人,便是这个人方才将她自大悲大喜之间带了出来,他说他是归循,可他不是个哑巴,怎么一时间他也是会说话了呢?
见雪梨末起了疑,韩千愿忙帮衬道:“这小子的问题不大,我便让他服用了寻声草,你也是知晓我的本事的,让一个哑巴开口且不是什么难事?”一旁的白景亭饶是乖巧点头表示赞同,这二人一唱一和也叫雪梨末将信将疑,只暂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既做了我的徒儿,又救了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的,这桃院是这位长得极为美艳的公子居所,你也瞧见了此处四通八达的很,若是乱走,我也保不住你,我让人带你去了我的居所,怕是会在这住上一阵子,你便同我一道在雪院。”白景亭听得仔细,专注的像个孩子一般点了点头。
“小雪儿,你让他同你一道住在雪院,你这孤男寡女的恐是不妥吧?”韩千愿侧过头瞧着二人笑得倒是有几分不怀好意的模样,精致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线。梨末伸手便是从袖子里散出三根银针,直奔着韩千愿的脑袋而去,幸亏韩千愿闪得快,否则他这脑袋怕是不保了,不过他这三年的自保本事可不是白练的。
“这几日我想静静,你且带着月儿在你那处住上一段,她若将谁家屋顶掀了过来,那你便去替她修好罢了,归循我们走吧。”说罢,她便丢下一脸惊恐的韩千愿沿着小道而去。叫这小丫头跟了他,那还不将他桃院的花都拔了个精光,这小雪儿可当真是交了个好差事给他。
缓缓沿着错杂的光影,漫入眼前的是流连纷飞的纯净,那辗转轻盈的白雪仿佛打个转便能悠悠落入掌心,而在这片肃穆的清冷中却不会察觉丝毫寒冷,想来住在这的人心底终究是归于平静的吧。他便这般想着,蓦然听见她回头道:“你便住在北院的厢房吧,此次我当真该多谢你,再过几日便是师祖的寿辰,这几日你可在这雪院瞧瞧,只这旁的处所你恐是也去不了的。”说罢,她方要抬步,却觉遗漏了些旁的,便道:“我这雪院清冷,四季再没有旁的颜色,你若不习惯,我便让韩千愿将你迁去他的住所也无不可?”
“不,我素来便是不喜热闹,如此无旁的烦扰,倒也是合了我的意,师傅便不必替徒儿费旁的心思了。”他却略有些急切,生怕将他赶了出去,便忙着解释道。
“那便好,缺了什么,便与小童说,我这也不常有人,但一日总还有小童来洒扫一番的,你那小侍从我已经遣人将他带了过来,便与你在一处罢了。”她的语气那般平静,仿佛她眼前所能见之景象便是她心底的景象罢了。他大略诧异了一番,却心觉她那般玲珑之人又怎么瞒得住她呢?他悻悻归去,自有些失落,大抵以后能时时与她在一处总归是好的吧。
雪院内,秋夕方从归晚阁而来,带来了云锦的密信,“主子,此番我们该作何打算?”重回这个有光亮的世界似乎让梨末还有些不习惯,只她却没有这番心思再去计较,好不容易终究有了萧风绪和孟晚歌的下落,即便是假的,她也得去试一试。“那便依照他信中的意思,你且安排下去,地宫那处每三月便会有暗卫去试炼,那时候便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你挑选几个身手不错的同云锦的部下一道行动。”梨末吩咐道,她心底笃定,二人自发现所在,便小心监视着,想来此番定有收获。
“是,主子方才治愈了眼疾,可要告知归郁总管?”秋夕见梨末竟重见光明,心底自然也是有些欢喜的,但一想到归郁的态度,不免又添了几分愁绪。
“不必,该知晓时他自然是会知晓的,你且去做好自个儿的事便好,不该你过问的事若是让我听了去,你自然是知晓我的心思的。”梨末的语气显得很是平静,却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秋夕自是心虚不已。
“属下不敢。”她退了出去,心底却有些后怕,梨末的医术与毒术在这毒蛊门中怕是除了真人再无人可比,若是她稍稍动些心思,定是叫她不知如何丧了命,这两头为难的差事,当真是不好做的。
那头,元始真人传了韩千愿去,追问他残卷之事。二人虽各怀心思,但其最后的目的却如出一辙,那便是定要让残卷面世亦或是让毒经面世,那月家的残卷兜兜转转终归还是到了贺兰泽的手中,可是夜阑山庄所谓的残卷究竟是什么,贺兰泽心底竟是一时苦涩,那不过是缺地图残片的一角,原来月幽儿用自己的魂无所归防着贺兰泽。无妨在术法上有更高的造诣对贺兰泽而言本就是一种残忍的惩罚,而月幽儿的作法却将贺兰泽心底唯一的温暖之处彻底击垮,他手中握着残卷,倚在门边,不知有多久未曾回忆过那历久弥新的苦痛,原是人的记忆并非连贯,也会在几瓣薄薄的心膜跳动煎熬时选择遗忘,又在不经意间触碰时再度刺骨的跳痛着,来而往复却无法自行愈合,可这时间的伤又有哪一种能够真正的自行愈合呢?不过自欺欺人罢了。“那极幽花可是择了那小子为主人?那小子何德何能,有让极幽花择他为主的本事?”元始真人对极幽花择归循为主人一事极为不解,大抵也是认为那般骄傲的花朵自然该是有个更好的去处罢了。
韩千愿大抵也是能瞧出几丝贺兰泽的心思,月幽儿的事约是他心底经年无法触碰的伤疤,可他却非要将这伤疤鲜血淋漓的揭开,结局又怎么能够不刻骨铭心的疼痛呢?“不定那人便是能解开这经年的诅咒之人,于你怎不是一种好事呢?如今极幽花虽已择主,但却依旧无法知晓这鬼魅一般的花朵该当如何开放,若是花开又与毒经有着怎么的联系,老头你当细细思量,该如何用这残卷?”
贺兰泽背过身去,眼底却带着不一般的笃定,“极幽花之事我自有主张,只眼下有件事却要你去做?”
韩千愿心觉贺兰泽似乎有事瞒着他,但贺兰泽此人若是不愿意说怕是得用旁的方法才能知晓了,“你尽管说,我千绝公子的能力你还能瞧不清吗?”
贺兰泽略略皱起眉头,这个浪荡子,他还当真有些放不下心的,“这残卷不过是一部分地图,想来这完整的地图定是叫月幽儿分成了几份,我此前询问月未阑,她似乎并不知晓剩下残卷的下落,只说她爹爹说祖母将剩下的残卷交给了亲近之人。”
“你可是有了眉目?”听这贺兰泽话中之意,想来他已然有了猜测。
“寿辰过后,你与末儿去一趟九虚谷,现任谷主便是当年大师兄的后人,想来定有一卷在他手中。”贺兰泽似乎很是笃定,当年的月幽儿若说有何亲近之人,大抵他便也能算得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