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还不曾有我元始真人动不了的人!”说罢,一个移形换影已然来到了梨末的身侧,果然是传说中的人物速度快到让人几乎瞧不真切,当他的手碰到梨末的手腕之时,仿佛触电了一般陡然松开!“血蛊之力!怎么会是血蛊之力!你与欧阳绝尘是何关系?不对不对!”他抚摸着花白的须发,紧紧皱着眉头,来来回回的踱着步,不时抬眼仔细观察眼前的女子!
韩千愿与雪梨末互看了下,也是不知所谓!直到他再次探上了她的脉搏,仿佛终究明白了什么一般释然大笑起来,“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奇迹,当真是奇迹!”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宝物一般紧盯着梨末!“老头,你这是何意!”韩千愿满脸的不解!
“孩子,欧阳绝尘当与你提过他的师父吧!”仿佛是听不见韩千愿说话一般,老人好奇却又好似急迫地盯着梨末道。梨末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神思悬浮回那一年欧阳绝尘初教她医术时,那一番令人无甚理解的话。
那终年积雪的山上有一处密室是梨末从不被允许进入的,有一日梨末抑制不住心底的好奇,便悄悄溜了进去,却顿时有些微微作呕,那满屋子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各色各样的虫子,确切来说应当是蛊虫,梨末心惊,欧阳绝尘向来教她的便是医术,而这些蛊虫分明是用来修习蛊术的,正当梨末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的时候却被欧阳发现而失手打碎了一只装着红色蛊虫的瓶子,那一日向来待梨末慈厚的欧阳绝尘却罚梨末跪在那山巅之上一日一夜,直到她又冷又饿昏了过去,醒来却见一碗热粥和欧阳绝尘那张微微发沉的面容,“末儿,我知你天资独厚,可却只愿你习得一些粗浅的医术便算是极好的了,那些害人的玩意好似一入侯门深似海,人有些时候当是愚笨些的好。”梨末侧过身子,半晌却不知该问些什么,“师傅,我知你是为我好,但这世上所有的术法本就没有好坏,只取决于修习的人心不是吗?”人都说这蛊便是害人的,可梨末却始终觉得这世上的事物本就没有好坏,只是若为善那便是善,若是为恶那便是恶的。
仿佛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欧阳绝尘却恍惚间展了笑颜,徐徐地,让人瞧着有些无奈,他轻轻抚了抚梨末柔软的发丝,道:“末儿聪慧,若有那么一日,当真希望你能将这蛊术用于正道,治病救人,末儿说得对,这世上的事物好坏不过是取决于人心罢了。”他深深叹了口气,眉眼间泛起浓浓的雾气,万般惆怅抵在心间。
“师祖,你当真是师祖?”雪梨末的面上佯装泛起层层的诧异与欣喜,心底却暗自有了计较,师傅这一身的蛊术定是有处可寻,若非意外,眼前这人便是他的师尊吧,在这毒蛊门之中,单凭借韩千愿怕是无法生存况且还要救治雪亦初,若是能够取得眼前这位泰斗的信任想来便算是立稳了脚跟,虽不知他对自己的话是否相信,姑且一搏。
“你喊我什么?”老人家那苍老褶皱的脸上写满了惊讶,梨末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莫不是自己猜错了?直到老人再次搭上了梨末的脉搏,良久,开怀大笑道:“原是如此,如此啊,本该是如此的,怎么就不曾想到呢?这世间竟当真有这般的奇事,一缕残魂竟也能成一个活生生的人。”这老人家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却让梨末心觉得阵阵不寒而栗,仿佛他当真知晓了什么一般。
“我不明白师祖的意思?”梨末内心忐忑,却依旧强壮镇定道。“哈哈哈哈。”随之而来的却是他的一场大笑,那笑声却仿佛能穿透了人心一般,“臭小子,你且先带她去吧,去见见她想见的人。”着实是透了口气。
再次进入了冰寒的步道,只得跟着韩千愿的步伐,却是一步也不敢离开,这重重的隧道若是迷了路,怕也是件麻烦的事,一色的芳菲再次映入了眼帘,那漫天纯白的飞雪洋洋洒洒,却半丝都不觉得寒冷,将这座院子全然刻画成了一个冰雪的世界,像是环幕拉起的影响,那雪落到了地上不曾堆积起来,也不曾余下了踪迹,梨末忍不住伸手去接,却若幻境一般怎么也无法真切感受到。“小雪儿,这座雪院是以七步雪的叶子融成的幻境,这植物长满了这个庭院,当雪色的叶子落入尘土又被根茎吸收,常年不绝的飘雪,你可喜欢?”韩千愿满眼骄傲的神情。
原是如此形成的飘雪,却非真实的存在,见他定是费了那许多心思的模样,梨末又怎么能驳了他的好意,便道:“你倒是思虑的周全,只这七步雪定是难得非常,只在这里当是辜负了这别样的纯净,你可是带我来见亦初?”
见梨末这般对他的心思夸赞,韩千愿倒也是憨憨一笑,“自是来带你见他的,跟我来吧。”悠悠转了几个弯便入了一座侧院,门虚掩着,韩千愿大略敲了几下,便听到了开门声,“竹影?”梨末惊呼,不过随之一想,若是雪亦初当真在这里,那竹影在此便也是寻常了,“大小姐,终于等到你了。”竹影那一个硬汉也是满面的泪水,他好容易治好了伤,却失踪了,梨末也当真是奇怪的很,却在此处又见到了他。
“进去再说吧。”还是韩千愿稍有理智,三人便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却见塌上的雪亦初面如死灰,若非有微弱的鼻息,却哪里想到他还活着呢。“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梨末上前叹了叹他的鼻息,确定眼前的人还有一丝生机,顿时脑中像是炸开了一般,万千疑问涌上了心头。
韩千愿眼神示意了下竹影,竹影便是缓缓道来,“大小姐,自我给你来报信后,王上遣人让我去接应将军,我本以为是个骗局,但又极为放心不下将军,便去了,谁知当真瞧见了池侍卫将将军救了出来,池侍卫让我一路向南而去,自有人来接应,便遇见了少门主,是少门主将我们带到了此地,池侍卫与少门主命我耐心等待,定能将小姐一道救出。”梨末的心狠狠刺痛,萧风绪将生机全然留给了他们,却不曾给自己留下半丝退路。仿佛是看穿了梨末眼中的愧疚,韩千愿拍了拍梨末的肩头,道:“一切自有命数,我也不曾想到萧风绪竟会派人来毒蛊门求助,如今能救下雪亦初与你想来也算是个好的结果了,只雪亦初身上的毒性已然是蔓延到了各个器官,若非我封住了他的心脉,怕是连最后一口气也是不在了,此刻只要我稍稍移动他胸口的银针,他便会断了气。”听闻此言,梨末细细一瞧果真胸口的几大穴位布满银针,是阻塞了血脉,却亦是阻止了毒液向着心口流动。
“可有救他的法子?”若非希望全无,想来韩千愿也定不会这般做,韩千愿似乎有些为难,但既带了梨末来见他,便也是做了准备的,“练蛊,以七七四十九中毒液炼制的蛊,百毒不侵,且能吸食人体内的毒素,但此事极为艰难,且不说,这七七四十九种毒液该如何去寻得,便是在练蛊的过程中,稍有差错这种蛊虫也是难以练成的,而雪亦初如今便如活死人一般,一旦拔去银针便是一具尸体,即便蛊虫炼制而成,吸取他身上的毒液,长期控制着他身体的毒液也定会对他的身体造成蚕食,他不一定会醒转过来,即便醒过来,也可能会残疾,你可还想尝试?”韩千愿问的小心,却在心底早已经有了答案。
“你知我的脾性,又何须多问呢?”梨末侧头微微一笑,那苍白的神色很是无韵。雪院没有旁的色彩,只有一片白茫茫的纯净,好似旁的色彩落在这方院子里,便是一种玷污,梨末哭笑着,仿佛从未有过的疲惫,靠在那一株根叶粗壮的七步雪旁,缓缓闭上了双眼,仿佛是来到此间的天真,一心只求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只像个小尾巴一般追随着自己喜欢的人,无论对的错的,好的坏的,她都可以不管不顾,只要那个人是他,可这世间的爱哪有那么简单呢,这世间的人谁活着不是千疮百孔呢?
冥阁是蜀黍最为神秘的存在,无人知道它的所在,也鲜有人知晓这便是帝王手中那最无惧的暗卫的出处,入了此地便等同将自己的生命与灵魂都奉献了出去,生不得生,死不得死,也唯有那看尽千帆,从万千白骨中挣扎而出者方入此门,冥洛便是这冥阁训练出的最为杰出的一名暗卫,可最后头颅被悬挂于城门,而尸首却在冥阁的暗卫前用化尸粉融成了一滩血水,无法往生,可暗卫们的心却已然如钢筋铁骨一般,只余下了无尽的嘲讽,一个生长在最阴暗角落里的人却妄想能够站在那个光芒万丈的人身旁,哪怕只是站立,却也是要付出了可怕的代价。而冥阁中确实有一个人曾有那么一线希望能够离开这个幽冥之地,可她错了,入了此地,交了心,便不必再奢望普通人的生活,可她却还没有死去,被囚禁在冥阁的地宫之中,作为那些新入的暗卫训练的靶子更是警示,而这所除了主子与暗卫便再不曾有人出入的冥阁却关入了两个外人,不曾用刑,不曾折磨,只被囚禁于最深处的水牢之中。
暮色沉沉,水牢的囚门被缓缓打开,入此一月余,萧风绪方才见到了除每日给他送一餐稀粥的之外的人,此人非是旁人,正是白景亭,他低沉着脸,被铁链锁得通红的手腕已经磨成了烙印,他或许从不曾想到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竟然会变成这般屈辱的阶下之囚,蓬乱的长发垂直落在他的眼帘,那一阵阵的屈辱自心底冉冉升起,在他的五脏六腑之中熊熊焚烧着。“你赢了,赢得当真是彻底与漂亮,甚至不费一兵一卒。”冷冽的话语自腹腔而出,带着他无法隐藏的恨意。
白景亭自一进来便等着他先开口,想来这是非也是时候好生辩上一辩了,“哦?是吗?可本王怎么觉得是你亲手将利刃递到了本王的手中呢?”自从双方协定后,萧风绪却并未真正停止动作,他偷偷换了梨末给的图纸,在蜀黍的兵力之中安插自己的人手,以报其当年夺城池之辱没,是几个兵营将领悄然的更换却给了白景亭警醒。
“是,是我不够狠,自是没有你那般阴沉的谋算。”此事无疑对萧风绪来说一步错步步错,成王败寇,如今的他却只能被囚禁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白景亭似是发了狠,牵起一丝轻蔑的嘲讽,“可即便是到了穷极之处,本王却依旧抵不过你的疯狂,你竟给雪家军以及你的好兄弟喂下能使他们发狂的毒药,所幸被司马归寂所察觉,你可当真是决绝,宁可他们发狂而死,也不愿看他们归顺,你逼得我在末儿面前生生将他们烧死,让末儿这一生都因着雪亦初的死而对我恨之入骨,当真好计谋。”想到那一日雪亦初在大火中魂飞魄散,苏浅落那眼底撕裂的仇恨,他便恨不得让眼前的人永堕地狱。
好似是心思被看穿后得意,萧风绪的笑声不断在这座幽深的水牢之中徘徊,“可你还是失算了,因为末儿死了,她已然魂飞魄散,而你将永世在这黑暗里,替她沉沦吧。”死是一件多么轻易的事情,可他怎么会让萧风绪这般轻易的死去呢?
仿佛有万千的毒虫撕咬着萧风绪的脑,他几乎在那一瞬间陷入了疯癫,“末儿死了,末儿怎么可能会死,你骗我,你骗我?”萧风绪撕心裂肺的拍打着铁牢,铁链击打在柱子上,发出金属碰撞沉闷而深邃的响声,而伴着声声惨烈的尖叫,水牢的大门再次缓缓合上,只余下那男子淡然的走出了黑暗,眼中潜藏着一抹报复的愉悦和永不知晓该如何去表达的泪,即便将这天下付之一炬当如何,不过是那一望无际的黑暗罢了。“随风,吩咐下去,寻遍天下,也要找到毒蛊门的踪迹。”因为这是他潜藏的唯一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