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前,方才举行完大典的苏浅落便是陷入了一种种深深的幻境中,可当真真切切见到白景殇的那一刻他才活着,她心心念念的爱人竟还活着,她才觉得那只剩下复仇的人生有了些意义,可另一边她却又陷入了白景亭为她铺陈的万千温柔中无法自拔。她无法将自己交给白景亭,可巧的是这一病,他倒也只是白日里空闲时偶尔过来瞧瞧,夜里却也不曾留宿。而每一晚,白景殇便会出现,在耳边对她说着从前不曾听过的万般情话。“落儿,你可愿成为我的女人。”他温柔地笑着,贴着她的面庞耳鬓厮磨,她娇羞地红了脸,只觉得晕乎乎的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举过一杯酒在她嘴边,“喝了这杯合卺酒,我们便算是夫妻了。”她几乎不敢去想景殇哥哥竟然会对自己这般,更不曾奢望竟能够成为景殇哥哥的妻子,一杯酒水下肚,她只觉得不似在人间,那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褪落,露出少女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皙滑嫩的肌肤...
此后,春宵常在,她更是激动且不安着,害怕白景亭若是发现景殇哥哥还活着定然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自己,因为她发现,她竟然怀上了白景殇的孩子,她有些无措,央求着白景殇想法子,可白景殇却一把捏住她小巧的下颚,道:“若是让他相信这孩子是他的,那未来的江山不就是我们的孩子的了吗?落儿可明白了。”苏浅落满脸错愕的瞧着眼前这个一月来对她关怀备至与她夜夜春宵的男子,还奢望着能够和他远走高飞,可是他却要将自己推给别人,“落儿不是说过会帮我的吗?”他环着苏浅落的腰肢,暧昧的在她耳边呵着气。
她的脑子似乎又开始晕乎乎的,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答应了下来,这一日她命人准备了满桌子的珍贵食物,静候着白景亭的到来,谁知等来的并非是白景亭,而是路随风,带着一整队的侍卫,手中却捧着一个巨大的盒子,她吓得整个身子颤了颤,但还是强装冷静,“是否王上今日有事,便是遣路大人来同本宫严明,其实不用这般烦劳,本宫。。。。。”话还不曾说完,路随风便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不是别的,竟然是白景殇的人头,他那原本血淋淋的人头正瞪着一双圆滚滚的脑袋死死地盯着她瞧着。她吓得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不断地呕吐。
“王上吩咐带娘娘去个地方。”霎时间那一队侍卫霎时间不由分说地冲了上来,一左一右将苏浅落架了出去,丝毫不顾虑她的感受,侍卫带着她来到了一座高高的城楼上,当她往下看的时候,差点吓得身子一轻,跌了下去,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瞧见了什么,那空旷的泥地上血肉模糊,那一块块的血肉竟是堆成了一幅山水画,那瀑布正流淌着鲜血,而旁边竟然放着一幅割了人头的空旷骨架,这不是白景殇还有谁,苏浅落感觉到自腹部传来的刺痛,身子全然没有半丝气力,整个瘫软了下来。
她怎么也不曾想到那个瞧上去极为温润的男子竟会有这般惊世骇俗的手段,接下来他又会怎么对待自己呢?“王上让你选择一种死法,或者你想同那人一样,王上也自然会成全,毕竟你曾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后。”王后,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么会这般做法,从前他可不会这般态度,莫不是?
她扑了过去紧紧抓住路随风的衣角,那白皙的脸上露出无比慌乱惊恐的神色,“不不,我要见他,若是他不见我,我定会叫他这辈子都后悔不已,你告诉他我不是他想见的那个人,但若我死了,那个人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她仿佛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此刻脑中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活下去。
路随风听到这话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半丝嘲讽,“此事王上一早便知晓了。”她的脑子顿时宛若“轰”的一声炸开了一般,只反反复复他那三个字“知晓了”,知晓,他是怎么知晓的,那一日的大婚他方才牵着她的手站在那高高的殿堂之上,宣告她的身份,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戏罢了,她本觉得袒露自己并非他的心上人且以雪梨末的生死威胁他是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可是这个男人却远远比他想的更为可怕与隐忍,她身子一滑动跌落在地面上,只思索了半晌,便很快应了下来,因为王上早已经知晓眼前这个女子并非他心爱之人,不过是那张绝艳的面庞带着倾城的色调罢了。他摆了摆手,那些人便架着她再次回去了。
她不安地在苍落殿中等待着,直到夜幕降临的那一刻,白景亭终于出现在了苍落殿的门口,她几乎是用祈求的姿态趴在了白景亭的脚步,道:“王上,王上,你放过我,我不想死。”转而她从不安的祈求惶恐,眼神变得威胁且凌厉,“若是我死了,她也别想活。”
白景亭本是不愿在来见到这个女人的,可是她的话却令他有些毛骨悚然,他很想知晓这两个女子之间究竟有着怎么样不可告人的秘密呢?皎洁的月色笼罩在他此刻出尘的身影中,那一副清冷孤傲的姿态却让人有些望而却步,“你的命对我而言还有何种价值?”仿佛是在谈及一场言简意赅的交易,这却让苏浅落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强烈的求生欲念。
她强装淡定,理了理身上的衣襟道,勉强恢复了她那绝色面容该有的姿态:“纵然你步步惊心的算计却也无法猜测为何那人会以我的脸来接近你,事到如今她又恢复原本那再寻常不过的姿色?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与她如今本命相连若是我死了她定然无法活着。”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偏执,甚至是恶毒,她在赌,面前的这个男子一定会为了雪梨末的生死而放过她和她肚子里的骨肉。
“本命相连,你与她哪来的本命,如何的相连?”她话到嘴边却在脑海里转了几个弯,若是讲真话他未必相信,若他不信又凭什么放过她呢?
人总是会为了各种原因而选择一个谎言,她撩了撩额前的秀发,一个理由飞快在脑海中形成:“我与她本无关联,只是因为欧阳绝尘他的计划,他利用血蛊之术换了我和她的脸皮,让她来接近你,可是最后,最后他发现雪梨末竟然,竟然爱上了你,觉得她没有价值了,这才将我们的脸皮换了回来,但是我们换过脸,体内血气相连,所以若我出了事,她也定然不会好过!”她说的磕磕巴巴,却竟比那真实的缘由更加让人信服!
“什么血蛊之术,天下怎么会有如此荒诞的事情?”白景亭虽这般言说,心下却是异常吃惊!
她白皙的面庞露着不知名的讽刺,“荒诞!若是荒诞你当初是心脏的血液流尽,又是如何醒过来?是血蛊,是那个女人用自己的血换了你的命,哦,不对,她是利用我的血救了你,她可当真卑鄙,不过想来她自己却是比我惨上千万倍,如今不过一缕随时会消失的残魂,你若杀了我,她必然魂飞魄散!”
她说的那般字字珠玑,他死而复生,他本从未多想却只顾着恨她,她用尽一身的鲜血去换了他的命,他这条一次次去利用她的命!白景亭犹豫了,欧阳绝尘若要交换一张脸绝非难事,可是她这话说的又有几分可信呢?但是他承认这个女子这副绝美的面皮下似乎能够窥探人心,拿末儿的安危,他赌不起,他可以不在乎这世间所有人的命却无法不在乎她的,那个今生唯一入了他眼的女子!
他缓缓直起了身子,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会让人将血蛊从你的身体中取出来,成全你与我皇兄的一番深情厚谊!”苏浅落愣住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呆愣在了地上,这个男子似乎并无软肋可寻,即便他爱的女人,若是与他的江山相比怕也是能够毫不犹豫的牺牲吧,这一刻,她却突然抚了抚肚子,有些庆幸自己不曾真的爱上这个魔鬼!
人总说要怀抱着希望而活,殊不知有时那般活着却更为疲惫,有时却宁是潇洒一些却不若悻悻地活着好,卷起那马车的窗沿却只有蜿蜒曲折离去的风景和雪梨末如今这一颗如死灰一般的心了。她的脑海再拂过离开的那一幕,站在窗边那一番话或许是她再无虚假的言词恳切,当他被幻术所迷醉,悠悠倒去,她手中紧紧握住那把利刃恨不能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可他那清冷的面庞却沾了几丝不安的汗珠,口中念念有词,只断断续续却反反复复呢喃着愧疚,她握着利刃的双手再度失了气力,一滴泪落在他分明的鬓角温热的划过,若再让我遇你我定不会再犹豫,她心内这般喃喃自语,却不知为何松了利刃的手掌竟然也沁出了汗珠!
她直起身子扭头便离开了这方伤心地,而那不远处早已经化为了一方熊熊的火海,只大多都是韩千愿安排的罢了。“小雪儿,还不快走!”这声声地催促终究让她下了决心,桌案上却还静静躺着那一对玉佩的锦盒,带不走的大抵都是该留下的吧,而她不是!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仿佛是漫无目的的前行,可她却还能相信谁呢?眼前的人大概是她在这世间唯一可信之人了吧!
“你不是想见雪亦初吗?我们这便是去见他的!”韩千愿此刻却正经了许多,马不停蹄地向前赶路,幻境之药若醒来是极有可能发现破绽的,若是露了馅他醒过神来,必是放不过他们的!车马缓缓驶向深远处那一片廖无人烟的秘境,秘境出口杂草丛生,那泥泞的小路却怎么也不若让人想起这身后的别有洞天,当车辙撵过小路,那色彩仿佛是翻了几番的陈新,有潺潺的水鸣声悠悠越过空灵的鸟语,和着那白雪暖阳的余晖盛放在早春半醒迷离的空谷中,仿佛那空气中都夹杂着自由的清新,别是一番世外桃源的景象。
还不曾回过神来,车马便停在了一处高大恢弘的建筑前,那高耸的台阶将这白玉雕成的建筑复刻成格外的庄严肃穆,宛若那重重春色中的一抹皎洁,“想什么呢?”梨末回过神来,望着韩千愿那双绯色的桃花眼轻摇了摇头。
走过那长长的台阶,门忽地被打开,门旁站着两个小童,着一袭白袍,掩住了其矮小的身材,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二人皆是对着韩千愿恭恭敬敬鞠了个礼,“门主嘱我二人在此若少主子回来务必先去见他。”
韩千愿撇了撇嘴,露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道:“这老头子消息未免也太过灵通了一些。”说罢便继续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携着梨末朝内走去。而这内院却更是让人惊叹,不似那繁花似锦的亭台楼阁,也不似那雕栏玉砌的豪华宫殿,只好似一座大大的冰室,而一道道冰廊约有几十处蜿蜒趋向,幽深却也不知通往何处的,随着韩千愿入了最后一道冰廊,方不过多久,便见一簇簇青竹耀于眼前,与方才那冰室相比更是别有洞天。
忽然间不知哪来的一道凌厉,刹那间划过梨末的眼,“臭小子有本事你当永远莫要回来。”那眼前的老人花白的须发,却仿佛是在何处见过一般,可是在哪呢?
“算你小子有些良心,还知道给我老头子带个做毒蛊的木偶啊!”老头望着梨末仿佛是医者见到了实验对象那般的兴奋,身子微微前倾,如饥似渴的望着她,梨末心觉不妙,未曾见到雪亦初竟然是做了这老头的试验品可是不值当的,韩千愿拂袖挡在了梨末身前,“老头,你可不能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