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接口说:“不错,我是璎珞的朋友。我做木材生意,跟璎珞在生意上有些来往。听说璎珞‘娶’了一个好夫婿,便来瞧瞧。今日一见新郎官,真是俊秀,璎珞好眼光……”
秦璎珞在房间里不方便出来接待,自然无从求证。不过,大家真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主,他说是朋友,那自然是朋友无疑——谁无缘无故地倒贴钱啊!
秦多福赶紧安排正德等人入席,宴席在“秦记”前面的场子里举办,正德走进场子,发现四周全是棺材。正德这几年玩了不少恶作剧,但在婚礼上放棺材这样的新鲜创意他还真没玩过,所以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不仅是他,所有宾客和前来看热闹的“八卦”市民们都被这一惊世骇俗的场面震住了,上菜前,闲着无事的众人便在棺材前驻足,正德饶有兴致地看着棺材,发现这些棺材四周都有雕花,内容不是简单的图案,而是一幅幅带故事性的图画,讲的是一个读书人,因为家贫,住在破庙里。破庙里有口棺材,一天冷风飕飕,他实在扛不住冻了,便跳进棺材里,盖上盖子,香甜入眠。睡梦中,他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冲他笑,正莫名其妙,老头消失,一个绝代佳人又出现在面前,冰肌玉骨容颜绝美的她令他如痴如醉,正看得入神,美人又消失了,大地一阵颤抖,一座金光四射的小山出现在自己面前……不久,读书人高中状元,当上了大官,娶了一个美貌妻子,这时候他又做了一个梦,那个白胡子老头说自己是棺材神,经常和死人打交道,感到非常厌恶,如今遇到年轻人,他觉得非常亲切,因此帮助他高中……
这个故事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讲棺材并不是不祥之物,对死人来说是个住所,对生人来说就是“升官发财”。正德瞧得津津有味,看完了连叫“有意思有意思!”而众人看故事的同时,将棺材的质地及雕刻工艺也看到了,大家对“秦记”棺材铺的产品有了一个印象:质地优良,工艺超绝……
正德临走时,要买一口棺材带回去“玩玩”。秦多福不知道价钱,赶紧回去问秦璎珞,秦璎珞早就知道了这个出五十两银子的奇怪客人,当即一咬牙说:“问他要一百两!”
一百两银子一口棺材,这可是天价啊,这个价钱可以买个不错的宅院里。秦家疯了吗?但正德根本没有金钱观念,他乐呵呵地付钱,然后说:“明天我派人来取!”
然后,他欢天喜地的离开。对他来说,今天没白出宫,玩的真是太尽兴了。但他不知道,他出五十两银子做礼金的行为已经够让人惊讶了,用一百两银子买棺材这种“行为艺术”,更是成了京城百姓们的热门话题。大家对“秦记”棺材的关注度直线上升……
四、小夫妻的生意经
这是秦璎珞精心策划的“产品展示会”。以前,“秦记”跟大多数棺材铺一样,产品以薄棺为主,顾客为穷人。因为穷人容易死,自然需求量大。但秦璎珞发现,薄棺虽然销售量大,但利润微薄,同业之间竞争非常激烈。秦璎珞决意调整产品结构,走高端路线。场地上摆放的十几口棺材,就是“高端产品”,所用木材全来自广西,雕花是请家具师傅雕刻的,故事内容则是叶明生编的。
璎珞本来安排了人出大价钱买棺材,但正德的出现让那人没有用武之地,正德的大气是小人物不能比的。第二天,正德派人来取棺材,璎珞将那一百两银子还给对方,对方不要,璎珞说:“谢谢你家主人,跟你讲实话吧,他买走的那副棺材,木料值四两银子,雕花师傅的工钱是一两银子,所有的成本充其量也就六两银子,我问他要了一百两,只是想让他帮我唬人,他帮了我,还让他做冤大头,我……”
那人笑着说:“姑娘,这话我可不敢说。我那主人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只有他玩别人,从来没有玩过他。你这‘冤大头’这样的话让他听见了,他非从棺材里跳出来骂我们不可……”
秦璎珞脸色煞白:“你那主人难道是鬼?”
那人哈哈大笑,说:“我主人回去后,死活不愿意睡床,非要我们找一个棺材给他睡。我们忙了半宿,才找来个棺材送到他屋里,他嫌那棺材不好看,这不,今天一早就派我们来拉棺材了……”
秦璎珞捧腹大笑:“你主人真有意思,将来我一定要好好答谢他。”
“秦记”的生意开始好转,秦多福心病去除,便开始认真经营起来。秦璎珞和叶明生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这天,叶明生忽然说:“娘子,我想开个书坊!”
秦璎珞很奇怪:“为什么?”
叶明生说:“咱们结婚那天,我发现很多人对棺材上的画感兴趣,那时我就想,如果有那样一本书,里面是讲神仙鬼怪才子佳人的故事,再配上插图,这样的书肯定卖得快!”
秦璎珞改造棺材铺的点子得到初步成功,叶明生不肯做家吃白饭,他也要挣钱养家。秦璎珞说:“相公,你在家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这是正路。经商挣钱,是最下等的……”
叶明生却不以为然,说:“我以前也这么认为,看不起商人,现在我发现这个观点实在酸腐之极。科举之路崎岖坎坷,成功者十有其一,其余九人皓首穷经贫苦一生,连累家人吃苦受累,自己一辈子也毁在了残书黄纸之中。我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担当起家庭的重任……”
秦璎珞拍手叫道:“好啊,好啊,难得相公如此开明。不过,开书坊可不比开棺材铺简单,要找雕版的师傅,更重要的是,首先要有大家感兴趣的内容……”
叶明生笑笑,说:“内容已经有了,皇上微服私访棺材铺的故事……”
秦璎珞惊呼道:“你是说,那个贵公子是皇上?”
叶明生笑着说:“我哪儿知道,不过,咱们只管这样说,反正这年头,皇上三天两头微服私访,我编一个他私访咱们棺材铺的故事,里面再加点香艳的爱情故事,再找个师傅画点风月插图,书坊的第一本书就成了……”
看来,这个事他考虑很久了,不让他干的话他非急死不可。秦璎珞拿出自己的银子,资助他开了家书坊。书坊开起来后,秦璎珞发现,书坊跟棺材铺共同点挺多,比如都需要木料,需要雕工师傅,秦璎珞进木料的同时也顺带着把书坊所需的雕版进了,并没有多出很多活。而叶明生充分展示出自己在“八卦”上的天赋,编写的“皇帝微服私访记”第一部《棺材铺记》中,他安排了正德与棺材铺老板女儿啼笑皆非的爱情故事,书一上市,便被抢购,大家对皇帝的香艳故事都特感兴趣,巧的是,宫里曾经传出过皇上睡过一段时间棺材的传闻,如今书上又绘声绘色地描写一番,大家对“秦记”棺材铺的关注度又上升了几分。
五、危机
“秦记”的生意火爆起来,秦璎珞的高端路线受到了市场极大追捧,京城的豪富之家都以用“秦记”棺材为荣。秦璎珞在棺材的制作上严格要求,木料用最名贵的,每月推出一种新造型,雕花工艺采用镂刻阴刻等多种工艺组合,棺材用漆全部采用红毛(荷兰人)的火漆,总之,最难弄最贵的东西她搞来组合到一起,在成本后面加个零卖出去。
“秦记”的成功使得其他棺材铺纷纷仿效,叶家的棺材铺也学习“秦记”,用好料,高薪聘请能工巧匠,做高档棺材。面对这种情况,“秦记”却搞出了新花样。
当富商大贾们提着银子到“秦记”买棺材时,却得到了伙计冷冰冰的回复:“对不起,本店所有棺材已经售出,目前,本店只接受预订……”
“秦记”新规定,为保证质量,一个月只做五个棺材,根据预定顺序交货……叶明生的书坊又推出一本新书,题目为《小伙计在“秦记”》,通过一个小伙计的目光,将“秦记”制作棺材的过程讲述出来。“秦记”精心选料,严格按规程制作,所制棺材可保尸身三十年不腐……
这些虚实相间的故事进一步提高了“秦记”的知名度,“秦记”的生意依然火爆,终于,有人嫉恨之下,向东厂密报,“秦记”老板之女秦璎珞及其夫叶明生为牟取利益,诽谤皇上……
这条状告得极刁,涉及到皇上,没人敢怠慢,东厂马上派人将秦璎珞及叶明生抓了起来。如果他们诽谤皇上的罪名属实,那可是要灭门抄家的。
秦家好说,反正就秦多福父女两人,叶家慌了,马上声明说叶明生已经入赘秦家,死活都是秦家人,跟叶家没有任何关系。
秦多福一番努力均失败后,便打定主意,陪着女儿女婿一起死。监牢里,秦璎珞和叶明生依偎在一起,叶明生抱歉地说:“娘子,我连累你了。”
秦璎珞却说:“能和相公一起死,是璎珞的福分。跟相公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相公,你和我在一起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