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她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如那烟雾般的飘渺,“阿辰一直说,我斗不过你的,但是我总觉得,如果还是当年那个,跟我掏心置肺,无话不说的林暮沉,那么至少,我是了解他的,但是现在为什么,我突然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你,林暮沉,你说,我认识的那个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林暮沉捏着烟的手,那么微微的一顿。
她咬着唇,低低的颤抖着,“我才明白,原来是我错了,你说的没错,你们这种人,骨子里就是冷血的,不管的阿辰,程言语,你,你们虽然给人看的性格各有不同,但是,你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不管对谁,甚至是自己,都不是打心底里的信任,只是一点小的动作,都开始被你怀疑了吗?真是可悲,我一直以为,我们这样的朋友,你永远也不会怀疑我,但是,我真的错的可悲。”
林暮沉不语,只是远远的看着她。
她缓缓的向他走来,步履蹒跚,虚弱无力。
“但是,到底是什么造就了现在的一切呢,林暮沉,我问你。”
他眯着眼睛,乘着夜的颜色,那眼睛也跟着雾霭朦胧。
她贴近了林暮沉的脸,伸手,抚摸着他坚毅的面颊,“你看,我漂亮吗。”
林暮沉眼眸微动,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她说,“从小,我就被很多人夸奖,说我长的漂亮,又大方,又有气质,我还记得呢,三岁的时候,我爸妈给我开生日party,给我买了漂亮的蓬蓬裙,我穿着,好像个公主一样,谁见了我,都会捏捏我的脸蛋,说我漂亮,晚上我吹生日蜡烛,妈妈问我,你许的什么愿望,我说,我要妈妈永远爱我,妈妈说说,我是她的白雪公主,她永远都爱我,那时候,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主是不是,我还记得,那时候不管到了哪里,都会几个人跟着, 看着我,照顾我。”
“从六岁以前,一直是这样的吧。”
她眼睛灼灼的望着他,“然后你怎么也想不到,白雪公主的故事,会突然转变成这个样子。”
“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我还记得那天下着大雨,我看着家里人乱哄哄的收拾东西,我抱着我的洋娃娃站在那里懵懂的看着,他们先带了哥哥走,出去后,又来抱我,路上遇到有人埋伏,我们被冲散了,我一个人颠簸的走在路上,甚至没人再照看我一下,他们没有回头看我一眼,直接带着哥哥走了。”
她眼神凄然,“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吧,他们逃去了国外,我一个人被留在大陆,被修道院收留,那里有漂亮的修女阿姨,还有慈祥的教父?我依旧是个美丽大方的姑娘,我带给所有人快乐,我永远都是那么满足,那么开心,那么坚强,不管到了哪里,我都是善良可爱的许容雅。”
“你一定希望是这样的吧?”
“不,但是不是的,你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知道不知道,修道院根本不是外面看到的那样,修道院的小朋友晚上不能去主楼,大家都住在通铺的尖顶小楼里,里面蚊子多,蟑螂多,会有蟑螂爬上我的床单,会有苍蝇到处飞,小朋友们一点也不友善,他们看到谁新来的,好欺负,就会偷偷的把蟑螂扔进他的饭里。”
“那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后来学了心理学,我该知道,那些没有人教养出来的小孩子,屈从心理的压力,会做出一些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但是,即便是这样又如何呢?我学了心理学,就是想找个方法,找个方式,让自己忘记…但是,原来医生永远也无法治疗自己的病症,心理医生也是一样…我本来以为,我不能向任何人倾诉,这些,我都要埋在我的心理,这样多痛苦,如果我学了心理学,我是不是就能向自己倾诉?但是怎么办,我到今天,也还是没找到一个方式…”
他深沉的眉皱了起来,只是看着她,“容雅,你…你为什么不说…”
她看着他,泪水划过脸颊的时候,悄无声息,“我说什么?我说都是你害得,害得我的人生这么悲惨吗?不,这不是我许容雅会说的话。”
她笑起来,样子却让人心碎。
“之后,我看着我的布娃娃,她被人撕烂了,样子好可怜,我抱着她,缩在角落里哭,我觉得,我们的命运怎么那么相似,明明是穿着公主的衣服,但是为什么偏偏要被人这么对待…之后,修女再跟我说什么信上帝,跟我说跟随着主,我都忍不住想要骂人,主呢,主在哪里呢?不,主看不见我…”
“后来,我学会了隐忍,我知道我总有一天要走出那里,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去…”
“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小猴子的故事吗?不,我不要做小猴子,把自己的伤口一遍一遍的给别人看,想以此博取同情,我要把伤口藏起来,把最美丽的地方,给别人看!!”
“后来,你的人找来了,我回去了,回到那些抛弃了我的父母身边,再后来,许容雅好像已经忘记了在修道院的往事。”
“我对人说,修道院很好,修道院的修女姐姐和神父,对我们都非常好,我甚至还用自己的第一笔收入,给修道院的修女们买了新的衣服,所有人都赞扬我,说我真是善良又美丽,大方又得体。”
“谎话说的多了,渐渐的自己都会相信那是真的,暮沉,我渐渐的都以为,我过的真的很幸福…”
她抬起头看着林暮沉,“但是真的幸福吗?你跟我,本来该是一样的人,你告诉我,你佯装出来的样子,是真的幸福吗?”
他唇角动了动,终究无声。
她笑起来,“但是这些,是谁的原因呢?让我从一个公主,变成了巫婆的那个毒苹果,到底是谁给我的呢?”
她轻轻的说,“是你,是宋衍!是你们!”
林暮沉眼光一闪,“容雅…与她无关。”
她说,“但是跟他父亲有关!”
林暮沉抓住了她的手,“跟所有人都无关,父母做的本来就是犯法的事情,我们从出生后得到的幸福,本来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难道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