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真是个难得的大好人,重情义,他一辈子也没忘记我们……”说起陈赓,王璇梅感慨连连。
1960年,陈知非的女儿出生,陈赓高兴极了,逢人便说:我已当了爷爷了。他给小孙女起名“怀申”,大家都明白,怀念上海,其实就是怀念王根英。一年后,陈赓猝然去世。
给彭德怀当“红娘”
陈赓是个热心人,认识的人又多,所以有时要给人做做媒,牵牵红线。他将萧华和王新兰的姻缘撮合成了,又瞄准了彭德怀。
然而这是一个难攻的“堡垒”。彭德怀职务高,平时又不苟言笑,个性极强,原先的妻子叛他而去,在他心上留下伤痕,直到40岁上,仍孑然一身。许多热心人尝试了失败,都眼睁睁地望着毛遂自荐的陈赓。
他安排好了“圈套”,就去请担任八路军副总司令的彭德怀:“今天下午咱们机关举行有史以来的第一场女子排球比赛,你是首长,是不是去看看?”
“我没时间。”
“关心群众生活嘛,不去,人家会说你架子大。”
“我有什么架子,看就看吧。”彭德怀终于推开眼前的文件,揉了揉眼睛。
晚饭之后,球场上人头攒动。听说彭总亲自来看,能来的几乎都来了。
球赛中,陈赓并不看比分,而是总盯着彭德怀。他想发现彭总对哪个球员感兴趣。无奈,比赛快结束了,彭总的眼神并无一个固定目标:像是都看,又像是一个也没看。这可难住了陈赓。不行,决不能放彭德怀走!他拉着彭德怀去接见球员。握手之间,陈赓发现了一丝微妙的端倪。他喜出望外,走出门口,问彭德怀:“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
“你看哪个女同志好?”
“那个戴眼镜的细高个不错。”
“噢,她叫浦安修,”陈赓趁热打铁,“北师大学生,读书期间就入了党,前年投奔延安,现在陕北公学教书,学问、人品样样都好……”
彭德怀急了,眼睛一瞪:“谁要你介绍这些?”
“我是介绍人嘛!”陈赓急忙说,“你总不能当一辈子和尚呀!”
彭德怀想了想,很快又皱起眉头:“人家是洋学生,我可是放牛娃……”
“你现在是大司令!来点土洋结合吧!”
彭德怀被说动了,与浦安修谈起了恋爱,并结成了夫妻。
但彭德怀这个人一向丁是丁,卯是卯,感情归感情,原则还是原则,谁也不能动摇他定下的规矩。
1939年,八路军副总司令彭德怀去和国民党河北省主席鹿钟麟谈判,路过陈赓旅部驻地。陈赓考虑彭总远道而来,想招待他吃顿饭。当时敌人封锁还不严重,驻地又是县城,吃的东西也不缺,而且彭总一直在前线,工作劳累,体质也差,应该“补一补”。可陈赓却像要打一场大仗似的沉思起来,一向果敢的他变得犹豫不决。他深知彭德怀的脾气,最反对请客,反对搞特殊,违反了,即使是同乡、战友也毫不留情面。要说陈赓怕彭德怀,大概就是怕的这一点。聪明的陈赓只好先搞搞“火力侦察”。他向彭德怀的得力助手王政柱询问:“彭总对吃饭是不是还卡得那么死?”
王政柱闻言色变,提醒陈赓:“你可别给他搞特殊。”说着讲起一段往事。一次路过中条山,当地一位党的负责人吃饭时多弄了几个菜,彭德怀就问:“你参军时是什么成分?你参加革命从家里带来多少钱?”那位负责人没弄懂彭总的意思,顺嘴说:“我在家是个店员,哪有钱带出来。”彭德怀声色俱厉:“你没钱带出来,怎么有钱招待我?我有我的伙食标准嘛!”
陈赓听完,一声长叹:“哎,他还是老脾气。”忽而眼睛一亮,一拍巴掌:“有了!”他先找彭德怀“吹风”:“今天的午饭没有准备别的。这地方有一种鳜鱼,也叫桂花鱼,我叫战士下河捞了几条,请你尝尝本地的特产。”彭德怀没在意:好吧。
中午时分,大家围着饭桌刚刚坐下,管理员送上一盘馒头和一木桶米饭,接着端上一大盘喷喷香的清蒸鳜鱼。彭德怀一边吃一边说这鱼确实不错,做的味道也好。看着彭德怀那消瘦的面容,再看看他吃鱼时的高兴神态,陈赓有信心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计划。管理员又端上一大盘肉丸子。彭德怀警惕起来:“你不是说吃鱼,怎么又弄来了肉丸子?”
陈赓装着不经心的样子:“这丸子是鱼肉做的,你尝尝。”
彭德怀搛了一个,尝尝,确实有些鱼味,便不再吭声,大口扒饭。第三道菜是只鸡,管理员不敢往外端,直看陈赓。陈赓一使眼色,鸡也端上来了。彭德怀放下筷子:“这鸡难道也是鱼做的?”
陈赓豁出去了,往彭德怀碗里盛了几勺鸡汤:“河边的鸡也吃蚯蚓、小鱼什么的,你补补身体好领着我们打日本……”
“现在是减租减息,不是打土豪的时候!”彭德怀说完,放下碗筷,背着手走了。陈赓也跟着出了屋门。留在屋里的人都神情紧张,担心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情。不一会儿,陈赓笑眯眯地推门进来:“在路上我把他给说笑了,彭总今天对我的批评算是客气的喽!”
为了让彭德怀吃点好的,后来陈赓又想出了新主意。
过了一段时间,彭德怀又来视察,陈赓就什么也不准备,让他吃粗茶淡饭,而陈赓自己则关起门来吃好的,并且磨磨蹭蹭不出来。彭德怀吃到一半也不见陈赓来吃饭,便推开里门,见他正在吃鸡,便瞪大眼珠说:“好呀!狗日的,你给我吃白水煮萝卜,自己却关起门来吃好的。你不让我吃我偏要吃,快给我拿碗筷来!”陈赓又得计了。
“巧遇”傅涯
陈赓正陶醉在自己的“杰作”中,哪知别人也在“算计”他,给他安排了一次“巧遇”。
1940年五六月间,抗大总校文艺工作团在山西武乡县潘龙镇演出。一大早,三位剧社的姑娘就跟着团长王智涛去取道具。在王智涛家,她们看见了陈赓旅长。他是养伤路过此地的。姑娘们早就听说陈赓的许多传奇,围住他,叫他讲些战斗故事。
“我有啥可讲的!”陈赓低头看着伤痛发作的腿,冒出一句,“会昌受伤的时候,我当时真想开枪自杀。”
三位姑娘一愣:她们听过多少首长作报告、接见,但像陈赓这样开口就暴露“思想”的首长还是第一个。姑娘们走了,她们对陈赓更加佩服。
王智涛却打开了“主意”。他眯着眼问陈赓:“首长,你喜欢哪一个?”
陈赓一下领悟王智涛的点子,指着他说:“好哇,你在当媒婆!”他又是个开朗无邪的人,随口说道:“中间那个。”
中间那个是傅涯。她1918年出生在浙江上虞县,大哥傅森在林伯渠的影响下,早年参加了革命。1938年,傅森从延安写了一封信,动员妹妹来延安参加革命。这年4月,傅涯和弟弟伏希、妹妹余立,千里迢迢奔赴延安。
不久,陈赓和傅涯单独见面了。他对傅涯说:“我这个人顶喜欢交朋友,我有许多男朋友,也有许多女朋友,你愿不愿做我的女朋友?”
那时延安的姑娘,都是把革命看作第一位的。约会之前,傅涯考虑过,他有四种经历:上过军校,有知识有文化修养;在城市白区工作过,能不为酒色所动;被捕过,立场不动摇;打过仗,不怕牺牲……延安的姑娘不正追求这样的人吗?可她犹豫了。参加革命前,她有过一个“男朋友”。她已经去过几次信,可他只热衷于化学,坚持要科学救国,不肯来延安。傅涯想等他们的关系结束,再与陈赓交朋友。所以她坦率地声明:“陈旅长,我是有未婚夫的。”
这个“男朋友”就是她的表哥。傅涯的母亲从小失去父母,只有一个亲姐姐相依为命。傅涯从小和姨妈家的儿子一块读书,两小无猜,长大订了婚。两人虽然都向往中国富强,后来却走了不同的路。傅涯到延安后,非常希望在重庆的表哥能来延安,可是信寄出去半年多了,却没有一点回音。
陈赓听完傅涯有关表哥的叙述,非常平静:“你这个表哥还是位很有志气的青年。现在是战争环境,通讯不畅嘛。或许你的信他还没收到,或许他回信了,你地址变动,没法交到你手中。”其实陈赓是个判断能力很强的人,他估摸,这个表哥即使接到信也不见得会放弃研究到延安来的,因为他已经选择了自己建设救国的道路,要让他放弃并不容易。但是陈赓不愿扫傅涯的兴,所以又讲了几句原则的话:“选择对象这个事,政治方向、所走的道路是很重要的。”他很自然讲起自己和妻子王根英的美好婚姻。他说他唯有打仗,消灭鬼子时才能摆脱失去爱妻的痛苦……
陈赓无意讲的话,却深深打动了傅涯。她回到班里,几乎一字不漏地向好友讲述了陈赓夫妻的爱情经历,讲到最后,抑制不住流泪,感慨地说:“王根英同志多幸福,她有一个感情真挚专一的好丈夫!若她九泉有知,一定非常安慰,我真羡慕她!”
不久,傅涯收到表哥的回信。正如陈赓所预料的,表哥在信中说他认为建设救国是唯一正确的道路,延安科学太落后,无法搞科研,他不准备去。他认定科学家不必过问政治,也不必管当政的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看完信,傅涯伤心地哭了。她喃喃自语道:“看来陈旅长说得是对的,政治方向很重要。既然如此,大家就各奔前程吧!”
得到这个消息,陈赓自然兴奋无比。他一面捎信安慰傅涯,一面向刘邓打报告。他知道,自己的婚姻需要中央审批。
抗大文工团刚到太行三分区住下,一二九师师部就有电话来找傅涯。
傅涯刚将耳机挨近耳廓,就听见陈赓的大嗓门在喊:“傅涯,我们结婚的事,上级已经批准了,你快回来吧!”
傅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眼睛里闪着幸福的泪光,但一想,不行:“今晚我还要上台演戏呢!”
“快回来吧,我已经等了三年了,一天也不愿再等了!”
“那好吧。”傅涯理解陈赓的心情,“我马上向队长请假……”
1943年2月,在河北涉县一二九师师部开会的陈赓,终于接来了傅涯。刘伯承和邓小平腾出司令部院内的一间西屋,他俩当天成了亲。婚礼上,傅涯清唱了一段苏联民歌,陈赓说了不少笑话。政治部主任罗瑞卿悄悄地对傅涯说:“你算找着了一个好人。”
那几天陈赓规规矩矩,完全尊重她独立自主的个性,连句玩笑也不开。“你不能干涉我的工作,”傅涯有言在先,“别把我当成你的附属品。”
“那当然。”陈赓满口答应,“你有你的工作,我尊重你的意见。”
半年以后,傅涯也被陈赓锻炼得爱开玩笑了。有一天,她问他:“你老实说,你多大了?”
“40呀。”
“谈恋爱时你怎么少说了3岁?”
“缩小差距嘛。”
“你呀,老婆到手,本性暴露……”
婚后,傅涯只在司令部大院住了几天,就搬到附近双曲村农民家从事农会工作,每隔七八天才回来一次。有时一忙,很久也顾不上回去。为了控制自己的感情,有时陈赓捎信给她,她也不拆。但有一件事却忘不了,就是每次分手,送陈赓一个日记本。陈赓记完的日记,也由她保管。行军过河,装在马褡里的日记本弄湿了,她到了住地,第一件事就是把日记本摊开晾干,下次行军背上再走。而陈赓,只要有时间,就到河边去等她。逢人问他干什么,他总是直言不讳:“接老婆!”
一下把作战股长周希汉推举成旅参谋长
就在陈赓失去爱妻王根英,并在三年之后结识傅涯期间,抗战烽火已燃遍了中华大地。恋爱、结婚,只是战争生活中的点缀,陈赓的身影不在婚床,而在马背。神头岭之战,是陈赓的代表作;长乐村激战,成为伏击战的经典;香城固大捷,连老蒋都大喜过望。现在,陈赓正在走向另一场更大规模的激战。
1940年1月29日,陈赓率领三八六旅进入太岳区,统一指挥该区的八路军和决死队,打击日寇,并挫败蒋(介石)、阎(锡山)之反共气焰。
这年初,日军依托平汉路向东扩张,将抗日根据地分割成若干小块,施行残酷的“扫荡”、“蚕食”和“清乡”。3月至7月前后,华北抗日根据地大片土地迅速变为游击区,只剩下两个县城还在八路军的手中。
面对这一险恶局势,4月11日,中共中央北方局在黎城召开太行、太岳、冀南地区的高干会议。一时间,名将云集小小的黎城谭村,他们之中有刘伯承、邓小平、左权、聂荣臻、吕正操、陈锡联和陈赓。
左权副参谋长开会不拘形式。他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在树下站住,说:“彭总有个想法,由荣臻和伯承同志再度协力,从南北两面对正太路来个大破袭,打通晋察冀和太行区的联系。”
“正太路我们搞过好几次了,破坏了敌人又修。”与左权同为黄埔一期、介绍左权入党的陈赓接话说,“这次我们应该集中力量把它彻底搞掉,让敌人的铁路运输瘫痪。”
陈赓非常赞成彭德怀的意见。
聂荣臻素以稳重着称,说话不紧不慢:“我认为,完全搞掉正太路,将两个区域连在一起,这个计划能够实现当然很好,但不够现实;至于对正太路进行破袭,我完全赞成。”
左权把目光转向刘伯承。
刘伯承一直听着大家的发言,嘴角微微翘起,很轻松的样子。左权似乎无意的一瞥,刘伯承已经会意,少顷,他缓缓说道:“我首先赞成打。我赞成荣臻同志的那种打法,不同意陈赓同志的那种打法。陈赓同志认为此役应该彻底摘掉正太路,我认为这不可能。我们不能轻视日本帝国主义的技术,这个技术就是他们的铁路技术。我们破坏了,他们又很快修复,所以我说做到彻底打掉是很困难的。但是,我主张这一仗非打不可。日本人在缩紧‘囚笼’网,不打不行,不打就等于我们束手待毙。问题在于怎么个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