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兴这时已起床,手里握着一把手枪。见陈赓等人进来,刚想举枪,一个队员一挥手中的德国造驳壳枪,子弹连珠发射。何家兴胸部连连中弹,密如蜂窝,立刻倒在血泊中。床上睡着的贺芝华也连中三弹,一颗在右腿,一颗在左臂,一颗在右胸。事后方知都不致命,让她溜掉了。陈赓指挥队员迅速进行查找,终于找到了那份名单。这时,顾顺章上楼催促大家快走,不一会儿,行动队队员们便一起溜下楼去。在巡捕房熟睡的古邦探长,忽被一阵爆豆似的枪声惊醒。正当他准备下床之际,那个负责守护何家的巡捕逃了回来,向他报告了何家兴夫妇被刺的经过。古邦大惊,急忙率众巡捕赶到出事地点。那幢法式小楼的侨民都被惊醒,有胆大的,沉不住气的,或探头,或走出来张望。古邦探长率人冲上四楼,推开何家的门一看,满屋狼藉。何家兴和贺芝华倒在血泊里。古邦上前察看,见贺芝华尚有气息,立刻吩咐巡捕将她送到医院。古邦回头对围观的侨民说:“大家都回去吧,是强盗入室抢劫,我们会定期破案的!”
叛徒何家兴的死,使反动当局受到了震动。女叛徒贺芝华在伤愈之后,偷偷离开了上海,从此隐姓埋名。
处决叛徒的事件平息后,陈赓发现,只依靠杨登瀛一个内线是远远不够的,他找到杨登瀛,让他想法子在淞沪警备司令部、中统上海站等部门安插钉子。在陈赓、杨登瀛等人的运筹下,不久,一个名叫宋再生的年轻人当上了淞沪警备司令部政治密查员。随后,他按照陈赓的指示,就利用这个政治密查员的身份,在英、法巡捕房和上海警察局、宪兵队、侦缉处开展了活动。
1928年底的一天,在街上有个叫王铁铮的人遇到宋再生。他神秘兮兮地对宋再生说:“宋先生,好事,天大的好事。”宋再生白了他一眼:“好事?这年头有什么好事?”王铁铮把宋再生拉到街道拐角的一处僻静的地方,悄声说道:“宋先生,我有位朋友,探听到了共党要人的行踪,他想亲自见你。”宋再生听罢,心里暗骂,这群势利小人,不知又想出卖哪位同志了。这时,宋再生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这样的情报我天天都有,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王铁铮见宋再生有些不愿理睬他,不免有些急了:“宋先生,我那位朋友探听到的,可是中共江苏省委大人物的行踪,千真万确,我敢以性命担保,绝无谎言。”
宋再生听他这么一说,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说:“好吧,你带他立刻来见我。”
王铁铮带宋再生来到了长乐茶社,他俩刚坐下,一个身穿棉布长袍,头戴礼帽的年轻人便走了过来。王铁铮首先给那人介绍:“这位就是警备司令部的密查员宋先生。”然后又一指这个年轻人:“这是我的一位好友,黄先生。他有重要情报要向你禀报。”宋再生用手一指前面的座位:“坐吧!”
这个姓黄的家伙,长得倒很白净,一副书生气,可一开口,十足的小人腔:“我可以帮助你们抓到共产党江苏省委的重要负责人,请问赏金是多少?”宋再生一听,不由心里有些紧张,忙问:“你说的到底是哪一位共党要犯?”
“中共江苏省委书记罗迈!”
“罗迈!”宋再生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不禁失声重复了一句。罗迈当时任江苏省委书记,正是国民党反动派极力追捕的我党负责人之一。这家伙见宋再生没开口,便又小声地问:“宋先生,听说捕罗的赏钱是五万元,您晓不晓得,这里有无好处?”
宋再生浅浅一笑:“十足照付,不过事要稳当,可别出什么岔子。”
姓黄的一拍胸脯:“我愿以性命担保!”
“那好,后天你还到这儿来找我,我会给你消息的。不过,你可千万别走漏了风声。”
“宋先生,您放心,这事儿我对谁也没说。”
宋再生打发了那个家伙之后,立即将此事报告给了陈赓。陈赓想了想说:“好吧,到时候把姓黄的带到大东旅社去,我自有安排。”
送走宋再生以后,陈赓来到了顾顺章的住处。他敲门进去,发现顾顺章正躺在床上吸鸦片。陈赓不由一怔,摇头道:“老顾,你怎么能吸这个!”顾顺章满不在乎地说:“咳,抽两口玩玩,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事找我?”陈赓用手扇了扇满屋的烟雾,皱着眉道:“老顾,有个姓黄的家伙要出卖罗迈同志,我找你研究一下对策。”顾顺章听后,仰天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这还有什么研究的,宰了他不就完了吗?”陈赓忙说:“最好是抓活的,我想知道他周围还有什么人。这样,我去把他引来,你把他捉住。”
“就让你去办吧,这种小事情还用得着我?”顾顺章摆摆手,又躺下去吸起来。
陈赓按捺住胸中的怒火,继续劝道:“老顾,你这样可真不应该,你是负责人,你要做主呀!”
顾顺章瞥了陈赓一眼,不耐烦地说:“不要烦了,我去办就是了!”
转眼到了宋再生和黄某约定的日期。这天上午,姓黄的果真来到长乐茶社,与宋再生见面。宋再生把他带到大东旅社,来到一个房间。
房间里,陈赓身着黄呢军服,领口上缀着上校的军衔,完全是一副国民党高级军官的派头。宋再生把这个财迷心窍的告密者引进屋里,郑重地介绍说:“这位就是我们司令部的王参谋长,你可以跟随他去见司令。”
陈赓遂带此人坐上汽车,开到威海路805号一幢石库房前停下,说:“下车吧,黄先生。”那姓黄的环顾四周,有些疑惑地问:“王参谋长,这是哪里?不是带我去见司令吗?”陈赓用手推了他一把:“少啰嗦,快下车,我们司令在里面等着你呐。”
那姓黄的迟疑了片刻,方才下车。陈赓随后也跳下车,上前打开房门:“请吧!”
在这里等候他们的,是当时主持中央特科日常工作的顾顺章和另外三个红队队员。
顾顺章见陈赓领着这个个子不算太高的陌生人正要进门,就急忙走到门口笑脸相迎,客气地说:“王参谋长好!这位莫非就是黄君吧!”
“不错!”陈赓点头回答说。
顾顺章请他俩进屋,边走边说:“来来来,我们先来商量一下,再去见司令官。”他东指西指,吩咐左右摆出上好酒菜款待客人。
端上来的酒叫“千里香”。尽管陪客的人频频添杯,却未有醉意,唯独姓黄的一经沾唇,立刻酩酊如泥,而且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后来顾顺章得意地向陈赓吹嘘,是他施了魔法,那把酒壶不是寻常之物,而是能够因人而异致人于死的魔术道具。他让姓黄的喝了毒药。
后来查明,姓黄的所告密的“罗迈”并非李维汉,而是另一个同名人。
一场“绑架”戏救了张云逸
1929年8月24日,彭湃、杨殷、颜昌颐、邢士贞、张际春五人,准时来到白鑫的家中开会。
白鑫夫妇非常殷勤地招待大家,会议按计划进行着。
下午4时许,突然有数十名荷枪实弹的巡捕和敌探将会场团团围住。他们拿出一张名单逐个核对,把彭湃等五人全部带走,而后将白鑫夫妇也抓走。白鑫拼命挣扎,并高喊“你们这群刽子手,革命人民是抓不绝的!”显得异常激动。王英则一言不发,默默地走出去。
周恩来刚回到上海就得知了这个消息,陈赓也火速赶了回来,他们一起指挥与彭湃等人有联系的相关人等迅速撤退,这其中就有正准备去广西指挥百色起义的张云逸。
陈赓带领情报科的队员来到张云逸的住处外,发现周围有几个神色诡异的男子在四处活动。原来,张云逸孤身来上海,早就被国民党特务盯上了。
怎么才能让张云逸脱险呢?陈赓灵机一动,想了个妙招。
几个小时后,四名警察突然闯进了张云逸的住处,不由分说,扯下了他的长袍马褂,给他换上了一套西服,并且还在头上安了一个假发。
“你们这是干什么?”张云逸大怒。
“从现在起,你就是毒品贩子!”警察头目笑着说。
“放肆,我是正经生意人,哪有什么毒品,放开我!”
“正经生意人?”警察头目冷笑一声,下令一名警察打开张云逸的皮箱,打开之后,张云逸目瞪口呆。皮箱里面真有十几袋“白面”。
“你们这是栽赃陷害!”张云逸大叫。
“带走!”
刚走出公寓,又有一伙人拦住了去路。
“干什么的?”
“抓住一个贩毒的。”警察头目得意扬扬地说。
“等一下,我们要检查!”那伙人强硬地说。
张云逸一看这阵势,申冤的机会来了,大喊起来:“我不是毒品贩子,放开……”话音未落,一只手帕塞进他的嘴里。警察头目又扬起一只巴掌,照张云逸脸上劈了下来,又把眼睛一瞪,向拦路的便衣喝道:“执行你们的任务去,看什么热闹?小心放跑了狐狸。”
便衣们一看这架势,便不再纠缠,各回各位,继续守株待兔。
警察把张云逸押上车,警察头目望着他,戏谑地笑道:“怎么样,生意还好吧?”
张云逸已被扯掉手帕,他似乎觉得有什么蹊跷:“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贩毒,自然要把你押到警察局了。”
“我不是毒品贩子。”
“哼”,警察头目打开了张云逸的箱子。张云逸紧张起来。当警察头目拿出一沓文件时,他大叫一声,欲扑过去,无奈被反绑,动弹不得。
“哈哈,本来只想发点小财,没想到抓个共产党,大名鼎鼎的张云逸。兄弟们,发财了!”
张云逸现在只有后悔的份了。
过了一会儿,车停了下来。张云逸被反绑着押下了车。他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
“报告局长,犯人押到!”警察头目笑哈哈地说。
“怎么搞的,还扭着双手?”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张云逸抬起头,天哪,这不是周恩来吗?
“云逸同志,委屈你了。”周恩来快步迎了上来,又扭头向警察头目训了一句,“你这个陈赓,都什么时候啦,还开玩笑!”
陈赓则哈哈大笑:“我这场戏演得好啊!”然后扑上来,一把抱住张云逸:“张大哥,小弟失礼了。”
张云逸恍然大悟,一拳打过去:“你呀,真会装神弄鬼,也不怕我跟你拼命?”
“我要不这样,你会这么配合吗?我虽然打了你,我们还可以在一起笑,要是你也被活捉,谁也笑不起来了。”
营救彭湃失败
在陈赓等人的迅速反应下,所有相关人员都被安全转移了。
出事的第二天,被陈赓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杨登瀛回来了,他非常难过地说:“都怪我没及时侦察到敌人的行动,我昨天晚上才知道,你们的那位白秘书一个星期前就叛变了,他们夫妇俩还写了悔过书,这次彭湃他们被捕,就是他俩一手安排的。老王,你们要小心,我马上回去打听消息,以后再和你联络。”说完匆匆离去。
8月26日,彭湃等被从租界的新闸巡捕房引渡到上海公安局。晚10时左右审讯后,便被关押在局本部临时收容所里。
陈赓马上让杨登瀛到上海公安局去探探口风。当夜11时,杨登瀛假装路过上海公安局,跟值班的警官闲聊:“老弟,够辛苦的,深更半夜的还不睡!”那个警官抬头一看是杨登瀛,便说道:“噢,原来是杨特派员。唉,没办法,今天从租界押来一批要犯,都是共党重要人物,不得不严加防范。特派员,怎么你到这时还在忙?”
“老弟,跟你一样,都是在为党国事业奔波。咦,你说的那几个要犯,到底是什么人,在共党那里有地位吗?是不是你们手下的人瞎报功?”
“杨特派员!”那个警官凑到他跟前说,“这几个人可是有来头的。一个是中共中央农委书记彭湃,另一个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杨殷,还有几个中共江苏省委军事干部。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想必干你们这行的,早就知道这几个人!”
杨登瀛假装关心地说:“噢,这几个人确实是共党的大人物,你们可要小心看管呀!”
那个警官“嘿嘿”一笑,说:“我们局子小,人手又不多,哪有力量看管他们。局长准备后天早晨就把他们押到淞沪警备司令部去,这样一来我们就轻松不少。要是照这样下去,我们早拖垮了。为了看管这些人,刑警队的兄弟们全都得在这陪着。咳,快点把他们弄走吧!”
杨登瀛得到这一情报后,立即通知陈赓。陈赓马上把情报汇报给周恩来。
8月27日晚,周恩来、陈赓、康生、顾顺章等连夜召开紧急会议,研究营救办法。周恩来激动地说:“彭湃等同志都是我们党的栋梁,我们特科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救出。”
陈赓开口说:“明早大约5时,上海公安局的囚车去龙华,我们可以在途中劫车营救。”
这时,顾顺章也开口说:“我带几个红队队员去劫车,只要囚车一来,我一定担……”周恩来挥手打断他的话:“不,我要亲自率同志们去劫,你们在家里接应。”
8月28日凌晨4时,周恩来、陈赓、康生率十几名中央特科红队队员化装成拍电影的外景队,埋伏在囚车经过的路上。队员们怀揣驳壳枪,个个跃跃欲试,只等囚车一到就立刻冲上去,把彭湃等同志救下来。
5时已过,也未见囚车踪影。6时,杨登瀛驱车来到特科预伏地点。他气喘吁吁地告诉大家,敌人也害怕囚车被劫,临时改变行车路线,彭湃等已被敌人提前押走。周恩来听后,心情沉重地命令大家撤离伏击地点。至此,营救行动失败。
1929年8月30日,彭湃、杨殷、颜昌颐、邢士贞四位同志,在龙华国民党的警备司令部中被敌人秘密杀害。噩耗传来,周恩来为党失去优秀的领袖和干部、自己失去亲密的战友而极度悲痛。他随即代党中央起草了题为《以群众的革命斗争回答反革命的屠杀》的告人民书,愤怒揭露了国民党反动派残杀革命同志的罪行,号召全党同志以实际行动回答反革命的屠杀。
9月2日,陈赓来到周恩来的办公室。他一进门,就激动地说:“大家的情绪都很不稳定,一致要求为烈士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