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霜降,19岁,是一妹子,被爷爷“逼迫”在外打工。
我第一次接待客人是在来梵途宅斋第七天的黄昏。
当时我看了一眼悬在墙壁之上的那雕花极其繁杂的红木钟表,五点四十。
来者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烫着一头葡萄紫的小卷,手中捏着大奔的车钥匙,怀中抱着一只吉娃娃,丰腴的身躯无处不透着一股戾气。
看面像,并不是一个讨喜的人物。
“这些都是什么木头雕的,黑不溜秋的!”她挑了挑眉,四处环顾了一圈,挑剔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身旁架子上的一尊四臂观音的藏传佛像上。
“上好的小叶紫檀,您…不能摸,呵呵,老板交代的规矩!”
眼看她涂了姨妈色甲油的手要去抓佛像的脑袋,我连忙陪笑解释。
“你老板是不是那个梵途师父?规矩倒是真不少,听说还有点道行,能帮人排忧解惑?”
“都是外界谬传,但我们老板的确是个乐善好施的热心肠。”
一想起老板梵途那张扑克脸,我总觉得这话说的太过于违心。
“小姑娘,你也甭跟我假客气,你们老板,没点家底儿的还真请不起!”
我继续陪笑,心说,既然你知道的一清二楚还跟我在这废什么口舌?
“姐,那您是来请物件来了还是找我们老板呢?”
那女人白了我一眼,抚了抚怀中吉娃娃的脑袋,一脸的不爽:“谁是你姐啊?有你这么套近乎拉客人的!我有这么老吗?我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吧?”
“……”面对这样自带刁钻跋扈光环的顾客,才疏学浅又笨嘴拙舌的我立即就输了阵仗。
“没叫您阿姨就不错了,还真以为扎马尾的都十八啊?”
白小誉从里屋的隔断间里探出半拉脑袋,看来他早已经憋半天了!
白小誉比我年长几岁,是老板的助手,如果老板不在,那他准能把谱摆到天上去。
“小伙子,你怎么说话呢?!信不信我让你店在这片地界上开不下去!”
一听“阿姨”俩字,这女人彻底不干了,双目一瞪,嚣张的气焰炸裂开来。
白小誉最不信的就是邪,他起身从隔断电脑房里走了出来,大有一种,你要不那么干,我随你姓的势头。
但是当他迎上那个女人的时候,脸色一变,瞬间身子一僵,随后像是蔫了的气球,气势顿无。
“霜降,送客!”
白小誉瞪了我一眼,下了逐客令,如果我没有看错,我从他眼神中读到的是恐惧?
“不用你说,我自己会走!你瞧瞧,瞧瞧就你们这帮营业员的素质,不用我动手,就你们这店铺早晚得黄!”
那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她用鼻孔怼了一下白小誉,扭动着腰肢一路骂骂咧咧拂袖出门。
“林霜降!你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我们这是菜市场吗?!”
目送那个女人出了门白小誉转而把矛头指向我,怒吼起来。
我心说,跟我有毛线关系,我多冤啊?!
“誉哥,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辣眼睛的?可这世间也不能都是美女啊!您要是觉得难以入眼,那少看两眼不就得了……”
“你懂什么?!”
“哦,对,你什么都不懂!”
白小誉冲着我晃点了半晌的手指,好像是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匆匆回屋不知道从什么地后捧出一把香灰,然后漫天飘洒开来!
“不是,白小誉,我刚打扫完卫生!你这是干嘛啊!”
“你懂什么,你难道没看出刚才那女人身上有什么异样?”
“什么异样?”
除了财大气粗,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心说,白小誉你这不是变着花样的欺负人嘛!
“得得得,反正你也不懂,懒得跟你说!但求梵途不会发现才好!”白小誉一边撒着香灰一遍冲我说道:“十分钟之后再给我打扫干净!记住了没?”
我勉强笑笑应和,心说,你大爷,这不神经病吗!
我盯着钟表足足十分钟,刚拿起拖把拖了没两下,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板梵途!
他一身黑色风衣里裹着一件同样黑色的长袍马褂,手提一个老式公文包,就这扮相得亏是穿在他身上,如若换了别人,八成是要被当成妖孽了!
有颜外加有钱就是格外任性!
就我们筒子楼大院里的那些大姑大婶而言,梵途这扮相如果被她们撞见了,保准是她们未来几个月里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起版本无限升级。
别说是他们,就是我对老板这扮相也是不敢苟同。这都21世纪了,他未免也太复古了些吧?
其实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甚至一度觉得我们的老板梵途也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他新鲜又好看的皮囊之下一定暗藏了一特别特别苍老的灵魂。因为他这样一个血气方刚的年纪,我居然从他眼里搜寻不到一点一滴的欲望和波澜。
我所说的这种欲望是一种泛指,很宽泛并不仅仅局限于某一种。自从我进了这家店铺以来迎上他眼眸的时候永远都是那种深湖般无垠的平静和淡漠。
在我浅显的认知里我一直觉得只有经过了那种冗长而又磅礴的故事的人才会拥有那种淡漠。
“老板好!”我恭敬地行礼,迎上那双幽冷如霜的深眸,我只觉得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了几分。
他微微点了下头,环视了店面一圈,没走几步脚下的步子就停住了,眉头随之就皱了起来。
“是不是有什么不该来的来过了?”
“怎么了?老板?”那是什么意思,我一时三刻还真有点理解不了。
“有一种奇特的味道?”
什么味道?我看着老板,他脸色有些凝重。我猛的吸了吸鼻子,大概是香灰的味道……作孽的白小誉啊!
梵途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洒落的香灰,微微摇了摇头,眯起双眼,薄唇微微动了动,喃喃的说了一句让我寒毛战栗的话!
明明是一股尸体的味道……!
随后梵途闭上了眼睛,他冥想了片刻,最后转身看向我目光依旧淡漠如水,他说:“而且还是一具婴孩的焦尸!”